里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虽然我们向来都是这样相处的。再者,谢允羸开了我的车,他出事了,而我却什么事都没有,你觉得谢允绍就会放过我吗?我现在根本得罪不起他。”
他这么一说,就连何天择也沉默了。现在容谢还没完全站稳,能拉到一个盟友便是一个,更何况是谢允绍这样的,谢家可是本市的首席财团。
严礼道:“容总,你说应该怎么做,我们一定照办。”
容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现在开车过去,等到我让你加速的时候,就把油门踩到底,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回头,也不要停车,就直接开那个有摄像头的路口,再绕路回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是——”
“照我说的办。”
严礼转过身,握紧了方向盘,然后把排挡杆调到自动那一档,车身缓缓向前。很快,他就听见容谢那冷静至极的声音:“加速。”他闭了闭眼,直接把油门踩到最底端,汽车引擎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车子如同离弦的箭飞驰出去。
他们只听见车门拍打着车门框的声响,后车座已经空无一人。
严礼咬咬牙,直接开过前方的路口,他不能停下车来,也不能回头。不然,容谢所做的一切都完全白费了。
他闯过红灯,只见抓拍的闪光灯亮了好几下,刺得人眼睛发疼。他摸出手机,哆嗦着报出了现在的位置,又按了好几下,才把电话挂断。
仲夏之夜的风也可以如此凄冷。
他绕回出事的那个地方,近距离看,才能看清楚那辆跑车已经被撞得几乎报废,前车灯处的保险杠支离破碎,轮胎的金属框也瘪进去一大块。容谢安静地躺在跑车敞开的车门边上,安静得就像失去了呼吸。
何天择想走过去,也被严礼拦了下来:“不要去碰,等医生来处理比较好,万一……”
而驾驶室里,谢允羸趴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护栏被撞断的金属条正刺穿他的胸前。
他们束手无策,除了等待救护车的到来,别的一筹莫展。
只听天边响起了雷声,很快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地面潮湿一片。
“下雨了。”何天择莫名道。
“这是老天在帮我们,雨水会冲掉很多痕迹。”严礼回答。
“为什么……非要这样?”
为什么。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当你拥有了权势和地位,总是忍不住会想要更多,而另一个人也不会想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于是以争斗开场,以争斗结束。
——
“下雨了。”柳葭看着落地窗外的停机坪,远远近近,停着大大小小的客机群,机翼的尾灯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就像是那个梦境。
好多天没有下雨了,这个城市正迎来了一个干燥的夏季。
可是她现在有些担心这场雨是否会让飞机晚点,阻挡她离开的脚步。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登记广播还是准点响起,检票员也出现在登机口。她看着手上的机票,目的地是杜塞尔多夫,还有十个小时的高空飞行。
那是一个悠闲的城市。
柳葭蹲在母亲的身前,仰起头微笑:“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现在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没有回应,她正低头看着旅游杂志,上面有如画般的风景图片。
柳葭站起身,看着窗外,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很快把玻璃变得水迹斑斑,她轻声跟这座熟悉的城市道别:“再见。”
她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第五十七章
容亦砚落下手中的棋子:“将军。”
莫潇抬头看看对方,又低头看了遍棋盘,他的确又是输了,这一个晚上,他就根本没赢过一局。他摇摇头,开始收拾棋子。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学会沉住气。”容亦砚拍拍他的肩膀,看了看不远处的老式吊钟,“已经这么晚了,先去吃点宵夜吧。”
莫潇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当保镖又当司机,一年到头在自己家里过夜的次数还不如在容亦砚家里多。容亦砚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频道调到晚间新闻,支着脸看起来。这档晚间新闻的内容多半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权当无聊消遣时光的。
莫潇接过阿姨端上来的酒酿桂花圆子,道了声谢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忽然画面一转,屏幕上出现了穿着雨披的记者,她双手抱着话筒,声音发飘:“刚辞据目击者爆料,今日城东郊区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那条路被很多人戏称为‘飙车路’,是一些飙车族的聚集点……”
镜头转换,正好拍到了一辆撞得稀烂的阿斯顿马丁跑车。
容亦砚轻轻地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莫潇放下了手上的青瓷碗:“这辆车似乎是容少爷的。”他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我先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容亦砚笑了一声,身体往后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若有若无地闭上了眼: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还敢来跟他叫板,如果易地而处,他一定不会冲上阵来,只会悄悄躲到一边,至少还能保住下半辈子的喜乐平安。
他用手在膝上打着节拍,轻轻地哼着:“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他向来都是息怒不形于色的人,到了此刻,也不由有点陶然,他为此奉献过、打理了大半辈子的产业,终于还是不会落在容谢之手。
“容先生,”莫潇收了线,站在他身边,“的确是容少爷无误,不过当时开车是谢家的二少爷谢允羸。”
“那个二世祖?”容亦砚嘲讽地笑了笑。
“还有,刚才老黄打电话给我,问我能否帮着他向您求求情,他说他误信了容少爷的引诱之词,方才有了二心,希望容先生您不会跟他计较。”莫潇像背成稿一样,面无表情地把对方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复述出来,“他还说,如果容先生您有时间的话,请赏光饭局让他当面谢罪。”
“老黄啊,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棵墙头草。”容亦砚挥挥手,“他想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吃饭就不必了。”他又道:“我再教你一件事。”
莫潇立刻恭恭敬敬垂手而立:“先生请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偏偏让老黄这种人帮我走账过钱?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差事。”
“这种投资的事我不明白,不过有多大收益就会有多大风险,容先生是不想让我冒这个险。”
容亦砚拊掌道:“不错,如果到了必须丢卒弃子的地步,我不想把你扔出去。我给柳葭的那张支票就是老黄经手的,我用一张支票既可以控制老黄,又可以控制柳葭,何乐而不为?可是我想,那个女孩子已经够聪明了,可是够不够理智呢?”
“如果她临时起意,把那张支票的事告诉容谢会怎么办?容谢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一招太危险,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他轻声道,“可是老黄这人唯一的特点就是重利,谁给他的好处多,他就帮谁做事,谁失势了,他就要跟谁划清限界,十足的小人!”
莫潇道:“我明白了。容先生的意思是,这样只想着利益的人,可以用,但不能重用。”
“对,容谢这小子一定想不到,他不过才刚出了事,老黄就立刻又倒戈到我这边了。你看吧,我不需要握着他的把柄,也不需要恩威并施,只要有利益,他就不会离开。”容亦砚掸了掸睡衣,“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还要有一场好戏要看。”
——
严礼打开旅行袋,从里面拿出换洗的衣服,放进病房的衣柜里,又把装着外卖的袋子递给何天择:“里面的粥是给容总的。”
何天择从里面拿出那盒清粥,放在床上的小桌上,护工立刻把床头调高,让容谢可以够得着桌子上面的清粥。容谢刚刚苏醒过来,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地剧痛,打了止痛针也没用,除去腿部骨折,他全身上下就几乎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严礼压低声音道:“昨晚交警已经来处理过了,问询过一些问题,目前事情还没有转交给刑警那边处理。”
严礼按照容谢设定的路线先开过有监控的路口,并且因为闯红灯被拍了下来,然后掉头回到事发地,等待救护车的救援。之后去交警那里录了口供,他是开车经过事发地的时候才发现谢允羸和容谢的那辆车冲撞了护栏,一时心慌闯了红灯,才想起应该报警叫救援,最后又回去等待。因为他这段话跟现有的物证都完全符合,交警也就没有起疑。
容谢咳嗽了两声,有点吃力地开口:“我表哥怎么样?”
“还在重症室里,谢总也赶过来了,我刚才去手术室外看过他,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好,你等下帮我借轮椅过来,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严礼还没说话,何天择已经叫了出来:“你现在自己都是这副模样,让他过来看你还差不多。”
容谢没有力气多说话,吃了两口粥,又躺回去休息。
“但是……”严礼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容谢道:“你说吧。”
“前阵子,我们参与的卓家那个招标展,本来是夺标了,只不过在打保证金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这笔钱是从酒店打出去的……”严礼说到一半,又欲言又止。
容谢盯着他:“继续说。”
我也才刚知道,昨晚酒店被查封了,因为涉嫌……非法的赌场交易,所有的银行账户暂时冻结。那笔投标款,也被直接冻住了……”
容谢攥紧了拳头,他咬牙的时候,额角的青筋都浮现出来:“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那种不干不净的来钱就不能碰,结果呢?”
何天择忙道:“不是,我们没有开赌场,是有人举报说酒店里有住客开设了暗庄,然后警察就上门查封了。”
“要几天才会解封?”
严礼推推了鼻梁上的眼镜:“我等下就去问问消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配合警察的,让案子的进展更快一点。卓家那边,我也会去跑一趟,尽量请他们宽限几天。”
容谢叹了口气:“那就要多辛苦你们了。”也不必细想就能猜到酒店突然被查封的原因,必定是他叔叔走的一步好棋,他原本以为躲过了被拘留调查的事情,却还是躲不过后招。
他正顾自出神,便见容亦砚推门进来,他穿着savilerow手工定制西装和衬衫,上衣口袋边上露出一方真丝手帕的边,手上还捧着一束鲜花。容亦砚把花束交给何天择,优雅地弯腰拉出床边的凳子,在上面坐了下来:“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弄成这副样子?”
他的口吻真像一个疼惜顽皮侄儿的长辈。
容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容亦砚又问:“怎么样?严不严重?”
“应该还好,不过现在还没什么知觉,可能是麻醉针的药效刚退。”他刚说完,就见容亦砚伸出手来,用力抓在他包裹着夹板的腿部,他这个举动,让边上站着的何天择和严礼连脸色都变了。
而容谢只是平静地跟他的叔叔对望。容亦砚收回手,微微一笑:“唔,这麻醉的剂量会不会太大了,你也知道,药用的太重对身体并不好。”他直起身:“我去找主治医生谈谈,如果这家医院的医疗力量不够好,还是换一家医院吧。”
容亦砚刚走出门,容谢原本平静的脸色也变了,他大口大口地抽着气,额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汗水。何天择愤然:“这老家伙——”
容谢示意他不要说话,慢慢地煎熬过刚才那股剧痛。严礼会意道:“我跟我姑父说过了,他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
容亦砚坐在办公室里,虽然这是骨科李主任的办公室,但是他坐在那里,那态度就像是在自己的地盘:“我侄子的伤势如何?昨晚的车祸似乎很是严重。”
李主任翻出了几张ct片子:“容先生的情况并不算是最糟糕的,倒是另一位一起被送进来的谢先生比较麻烦,他有血气胸,肝脏有破损,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不好说。”
容亦砚看了看那几张片子,又问:“可是我看他的双腿似乎没有什么知觉,是不是麻醉剂量太大了?”
李主任犹豫片刻,低声道:“您是病人家属,我希望您能够对病人保密,可能是车祸之时,容先生的头部受到撞击,脑部产生了淤血压迫住神经,他的下肢暂时失去知觉。”
“哦?那是否有办法医治?”
“您是说开颅手术吗?我们并不能确定脑部的淤血就是导致容先生双腿失去知觉的主要原因,而开颅的风险太大,我并不建议做这样的手术。”
“如果不是淤血压迫,还会有什么原因?”
“这样的原因就有很多,甚至有可能是心理性瘫痪,我们暂时还无法下结论。”李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