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本来就不好的路况浇灌得更加滑,魏大在他们身后喊:“还是哥哥我有先见之明,这车就是爽。”
“哥,咱还是慢点开。”盛意劝阻。
“没事,这车有劲着呢。到了河里也能当潜水艇……你干嘛呢?怎么慢了?”魏大调侃着说了半句,却发现司机将车放慢了速度。
“魏总,前面施工,叫绕行。”司机说。
“那从那边绕过去。”魏大看下那边施工现场,他指着一边的便道说。
那边的便道天空,因为大雨,本来吊在半空的水泥板停滞在天空上。吊车手不知道躲避到哪里了。
盛意看着前面,他突然扭头想对魏大说什么。
开越野车的司机,不能看到小水洼,魏大这司机也是,他透过玻璃看到那边便道上有几个水洼之后,突然加大油门冲了过去。盛意阻止的话语就这样被他憋了回去。
豆豆龙的歌声突然停止了,盛意脑袋一片空明。他伸出手猛地拉了一把方向,汽车一头滑入身边的农田凹地开始打滚。
站在路边躲雨的工人们呆呆地看着那辆蓝色的大车子,突然加速,突然一头滑入一边的农田翻滚了几下后,四轮朝天的停在那。与此同时天空的水泥板钢缆滑动了一下,两块预制水泥板狠狠地拍到了便道上。
盛意是被魏醒从车里拖出来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受伤了。魏醒拼命地大叫,魏大一身狼狈的呆呆地看着那边的水泥板。
那双眼睛发着迫人的光,真好,盛意这样想。还是两道光,那光线里只有自己。
有人为你跳左眼
盛意!盛意!……”魏醒拼命地摇着盛意,盛意额头侧面全部是血,脸上表情很呆滞。
他受伤了?会瞎了吗?盛意觉着,要是只是自己瞎那也没什么。
那边,魏大的叫骂声传来,盛意暗暗放下心,太好了,魏大哥活着,这样魏妈妈就不会难过,魏醒就不会被打击到了。
车子翻滚中,盛意的额头撞到了玻璃,刹那间的失控令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他看着魏醒,看着他那双眼睛,不由得突然辛酸起来。
魏醒停下手,一把抱起盛意就向着公路那边跑。从车子里跑出来的魏大先是踢了吓傻的司机几脚,然后他看着那两块从中间断裂的水泥板,自己也吓到了。要是刚才刚好在那个地方,那车子里的人还不拍扁了?
施工工地的工人一起围过来。有人找工头,工头却不知道跑到了那里。大雨还在下着,旧路上没有多少车辆经过。魏大跑到道路中间拦车,可是那些车看到他都加大油门跑开了。魏大满嘴巴的脏话在雨中成卡车的向外倒。
魏醒抱着盛意跑了几步,看到工地边上停着一辆桑塔纳。
“谁的车!?谁的车!谁的车?”他大喊了几声。但没人回答。
雨水将盛意额头上的血浇灌到地上,魏大跑过来接过魏醒手里的盛意,魏醒捡起一边的砖头,砸碎了桑塔纳的玻璃。
盛意浑身湿透,裹在他身上的魏醒的衣服并未起到什么作用,他开始发抖。魏大在前面拆了车子的启动装置点火。
“小意,坚持住……啊,没事的,相信我,没事的。”魏醒安慰着盛意,自己越说越害怕。他的鼻腔发酸,感觉盛意就要从自己的手里缓缓流泻开来,他再也没有小意了,他不敢相信。
“三儿,没事的……”魏大想安慰下自己弟弟,但是他的腿也在发抖。打火的手一直哆嗦。
“哥,你快啊……”魏醒冲他大喊。喊到一半哽在了那里。
盛意想睡觉了,挺困的。魏醒身上的体温他觉着,真的很暖和。就这样也很好,可以一直依偎在这里。魏醒会为自己难过的,他多着急啊,他死之后,魏醒可怎么办?他这么傻?盛意自己也很害怕,浑身在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小意,别睡,听话……马上到医院了。”魏醒用手按着盛意的额头,嘴巴里劝说着,将他搂的紧紧的。
盛意强撑了眼睛,就在此刻他想,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也不能便宜丁茗。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他依旧很努力的找着自己的声音说: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许跟丁茗在一起。”
魏醒愣了一下,硬是没听懂:“啊?……别睡,乖,就到医院了。”
盛意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力量,突然抓住魏醒衣服的前襟:“我跟你说……就是我死了,你也不许跟丁茗在一起。”
这次是听懂了。魏醒却不明白盛意为什么说这些。
魏大终于发动着车子,当然桑塔纳的速度没他的车那么快,他继续一边开一边骂,也不知道骂什么,骂完了还不时回头安慰魏醒。他也吓坏了,看着盛意止不住血的额头,他都觉着这孩子活不下去了,小意死了,弟弟怎么办?他要怎么跟父母交代?
表达完自己一直想说的话,盛意决定睡个觉,实在是太困了。于是他的眼皮开始慢慢地合着。
魏醒拍着他的脸颊,盛意没反应。虽然身体已经不发抖,但是这样无反应的睡觉实在令人害怕。魏醒想了一会一句话没走大脑的就说了出来:“你要是睡觉,我就跟丁茗在一起。”
“啪!”
都不知道这耳光是怎么来的。总之……盛意是醒了,还怒目而视。
原本快被吓死的魏醒,此刻心里缓缓放松下来。他搂紧盛意,低声哄着……
似乎,魏醒找到了最好的阻止盛意睡觉的方式,每当盛意困得要死,他就说自己要跟丁茗在一起。
就这样,在一声声的耳光声中,盛意被拉到郊区医院急救中心。当救护人员推着盛意进了抢救室,魏大无言地搂住自己家弟弟的肩膀安慰。
“相信哥,三儿,他耳光甩得那么利落,保准没事。”
魏醒没说话,只是脚下一软,被魏大扶了送到外面的长条木椅子上。
盛意大约三个小时后被推出来。医生说他眉骨裂伤,额头缝了四针,轻度脑震荡。对于那样的车祸,这真是小得不能小的伤害。倒是魏大,进了医院半天之后才喊疼,找来医生看下,右手小拇指,无名指都断了。在打夹板的时候,魏大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说自己倒霉。他却不知,现在外面大雨停下之后的那轮日头,原本他是永远也看不到了的。
盛意睡了一天一夜。睡梦中因为脑震荡,他不停地呕吐,魏醒基本上是一步都不敢离开的照顾着。他一边照顾,一边纳闷地想着自己跟丁茗。
他没做什么啊?为什么盛意会这样讨厌丁茗?丁茗那个人并不招人讨厌,而且还很可怜。为什么盛意会把他们想到了一起?他想着盛意最后那副做鬼我都不放过你的样子,自己做了深刻的检讨。难道自己真的不检点?做了什么事情?
没有啊?他啥也没做啊?
这是一个昂长的睡眠,梦里充满了关于童年的记忆,那些记忆是混乱的,盛意的脑海里满是一只沉重的带着轮子的箱子。
妈妈把他从睡梦里叫起,悄悄地告诉他别叫醒盛暖。他很高兴的参与进母亲的游戏。他们离开家乡的老巷子,当他回头,外公就站在巷子口的电线杆下看着他。
“阿公,别告诉姐姐我在哪哦。”他嘱咐阿公,别出卖自己。阿公笑着点头,眼里却有泪。
那只大拖箱的轮子一直在梦里响着,不停的响着……一直响到盛意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一脸胡子茬的魏醒:“你怎么不去上班?”魏醒眼睛里的泪水跟阿公一模一样。
一场车祸,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辛华铭从遥远的京都赶了回来,人家家里现在正在打内战。
唐远跟丁磊也来了。盛意睡着这一天一夜,唐远是个没主见的,丁磊默默无语但是却很踏实地忙上忙下。
家里,一个都没敢通知,老人家年纪都大了。但是纸里究竟无法包住火,在都市晨报上依旧出现了这样的新闻。
《魏氏药业总裁郊外惨遇车祸,首席秘书生死不明》。
顿时,原本被掩盖得很好的一件事情,就像油点进了油锅一般沸腾起来。
第一个跑到医院的是曾旭,魏醒死也不许他进门。他毫不在意地坐在病房门口等。
第二个跑来的是魏妈魏爸。
“我前几天左眼就不停的跳,跳得我心烦意乱的。我还一直想呢,到底怎么了?没想到是应到了这件事上。”魏妈唠叨着,看着两个孩子都好,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她心里顿时放下大半,转身跟魏大媳妇去了魏大病房,
魏爸看了下盛意,原本想发表点意见,但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和几个老熟人巴巴的跑来。没办法,魏爸只好去了人家的办公室听取了一次关于盛意同志的伤情汇报和治疗方案。虽然他很想陪下盛意这孩子,可是那里似乎不缺人。
王嫣从首都跑了回来,这女人大学毕业后,先是跟个草台班子全国跑着赚钱。后来停步于北京,做了个小小舞蹈北漂。
“从我内心世界来说,我这几天左眼睛跳得厉害,原本我以为世界末日要来了,没想到应到这里,身为盛意唯一的监护人……哎!辛华铭……你拖我做什么?”
她被辛华铭拖走了。
魏醒蹲在病房阳台吸烟,辛华铭慢慢走到他身后:“他没事的。”
魏醒笑了下,他知道,但是就是心里疼。
“我跟你说,我外公去世前几天,我左眼也跳得厉害,那阵子叫个心烦意乱。昨天你们出事前,我也心烦意乱。就不知道是怎么了?”辛华铭趴在阳台唠叨着。
魏醒没有回答辛华铭的话,他看着二楼下方的走道,丁茗在那里正捧着一大捧鲜艳的花跟护士打听什么。魏醒丢了烟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对貌似被盛意误会的人就在一楼楼道口碰头,丁茗倒是一脸焦急、关切的样子。魏醒对他的焦急和关切还是很感激的。
“我看了报纸,当时还不相信,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家助理去拿换洗衣服,我才确定了。盛意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吧?”丁茗问魏醒。
魏醒顿时一脸尴尬,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后说:“没事,盛意都是小伤,就是要住一段医院了。他现在睡着呢。”
“那就好。我买了花,盛意醒了看到它们心情会好的。”丁茗安下心来笑着对魏醒说。
“丁茗。”魏醒努力了一把,还是决定跟丁茗实话实说。
“啊?”
“盛意……盛意好像不喜欢你。”
丁茗楞了下,马上笑了:“我知道啊。所以我买了花,你帮我放进去,别说我送的。我只是担心你们,昨儿眼皮子就一直跳来着。”
魏醒更加抱歉了,他接过鲜花,伸手拍拍丁茗的肩膀。
丁茗伸手从口袋里找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纸:“这是我抄的几个食补的方子。忌口的地方有标注,你找人按照这个食谱给他做,一定会恢复的很快的。”
魏醒又接过方子,心里实在感激。
魏妈拿着棉棒帮盛意润润干裂的嘴唇,抬眼看到魏醒捧着大束的鲜花进来:“谁送的?”
魏醒把花拿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却空了。他弯腰摸下盛意包裹得可怜的脑门:“一个邻居。”
魏妈点点头,也是心疼地看着盛意:“你说三儿,咱小意要是女孩多好。这媳妇当中,就没一个贴心的。就小意,我想什么,他就给我弄什么。有时候我就想,这是该着了我有个贴心孩子。以后你要对他好。这次之后我算想开了,甭管什么男女。人啊,处得久了,感情是一样的。小意这孩子,心肠好,贴心,我就喜欢他。”
魏醒点点头,弯腰亲吻下盛意的额头,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对自己妈妈说了一句心里话:“妈,昨天我想,要是小意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哪只才是梁山伯?
这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呃,傍晚。
盛意睁开眼,他动了一下,习惯性的去叫魏醒,可是他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张了下嘴巴。
趴在一边终于扛不住小睡了一会的魏醒,缓缓抬起头,然后他惊喜地半搂着盛意说:“醒了?”
盛意点点头,冲他又是张张嘴。
魏醒捂着自己的脸,大力的摩擦了一下,他想狠狠的把盛意搂在怀里。但是,又怕伤害到他。
“意,我想了很多……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这一辈只爱你。”他不断的嘟囔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妮子提着一保温瓶的汤水进屋,悄悄进来,又悄悄出去,脸色大红。
盛意的脑袋里天昏地转地转悠,他找不到自己,也找不到魏醒,他甚至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魏醒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都听不到……
“我……想上厕所……”这是盛意对魏醒爱的回答。
辛华明跟唐远坐在病房门外的沙发上闲聊,这两兄弟很久没见,要说的话有很多,但是大多的时候,都是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