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知道。”
凌月轻轻捻起磁碟中的一粒梅子,放入口中:“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实在太过复杂。”
夏无尘沉吟道:“好吧,我不问这个问题了,那么你的恐惧和院长有关了?”
凌月点点头:“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无尘,这已经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事实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相信你。”
虽然凌月告诉夏无尘自己是穿越者,也告诉他自己和院长的大致关系,但却对江墨竹的事情丝毫没有提起,倒不是她存心隐瞒,而是实在太过复杂。
“今晚有烟花会,去看么?”夏无尘也捻起一颗梅子,放入嘴中后却皱起眉头,“这梅子怎么是苦的?”
凌月扑哧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吃这个做什么,这是小友专门做的药梅。”
“药梅?”
“是啊,这药梅是用来让女子每个月月事之时,身子不那么痛用的,你一个大男人也吃这个?”
夏无尘的脸顿时红得像樱桃般:“我……我还有事,晚上再来找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他恐怕此生见到梅子都会有阴影了,凌月不禁笑了起来。他竟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所说的事实,说到底,无尘你终究是太过仁慈,在这一点上,你不如康王。但愿日后康王不要与你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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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烟州千里之遥的临云,各方势力暗潮涌动,自从夏帝将甄选新皇后的人物交给李经略之后,李经略府邸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好在李经略宦海几十年下来,拿捏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他在前来拜会的家族中暗中留意,不光是为了皇后人选,也可以就此试探一下临云贵族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应该出现的伊氏却并没有如他所料,前来拜会。按照夏帝的意思,伊家的女儿当真相当合适,既然如此他们为何没有前来拜会?难道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六宫之主?这样的机会可是多少人望眼欲穿都无法等到的。
“老爷,何时皱着眉头?”李经略的妻子吴氏见丈夫对着名单思索良久,却眉头紧皱,自然是知道这其中有些许不合心意的地方。
“夫人,你可见过伊家的女儿?”
“哪个伊家?”吴氏问道。
“就是在太常寺看守卷宗后又辞官的伊元之女,伊初莞。”
吴氏想了片刻,恍然道:“啊,想起来了,妾身前些年去庙里上香,经常碰见她,只是这几年却不常碰见了,老爷怎么想起她来了,莫非老爷是想将她也放入这名单之中?”
“是啊,伊家的女儿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何伊家却没有来拜会。”
吴氏取过案台上的团扇,轻轻扇着:“老爷你有所不知,那伊家虽然是贵族,但日子连普通百姓过得都不如,再加上伊恒实和伊恒毅两兄弟不争气,日子可想而知。这凡事前来上门拜会老爷你的,哪个不是带着贵重礼物,你让那伊家如何前来拜会老爷。前些年,我见那伊初莞所传衣物,竟只是寻常粗布麻衣,若不是贵族身份,恐怕真就只是个普通百姓了。”
“日子竟凄惨到如此地步?”李经略微微有些吃惊,虽说他对于伊家的家境略有耳闻,却不曾想到会贫穷到了这个地步。
“可不是么,唉,其实贵族之名又有何用?老爷你原本并非名门望族,却也还不是一人之下,那左相东方冲与你一样身为丞相,还不是照样要看你的脸色。”
李经略端起桌上,早已凉却多时的参茶:“夫人,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东方冲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四公,所以这么些年来纵然东方冲没有任何能力,却依旧稳坐宰相之位,日后若真是犯了什么大罪,也自由四公保全。而我就不同了,每日必须如履薄冰,几十年下来也颇有厌倦之感。如今,太子被打压地厉害,也实在弄不清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若太子真的被废,那么能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七殿下以及新皇后所生下的那位皇子。七殿下水火不容,刀枪不进,我根本摸不透那个孩子在想些什么,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将新皇后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才行。为此,也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东方冲,也亏得他笨了些,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吴氏笑道:“我当初之所以嫁给你,也正是看中你这左右逢源的手段。想来这些年也确实难为你了,只可惜我没有为你生有一男半女,你若……”
“夫人,我是不会纳妾的。”李经略合上名单,说道,“明日你想办法去伊家走一趟,探听一下虚实,记住,一定要避人耳目。”
“知道了老爷。”吴氏转过身,用锦帕擦拭眼角。
那么多年来,吴氏未曾为李经略生下一男半女,虽然外界都知道李蓉蓉是李经略的正妻吴氏所生,但事实上,却不曾有人知道,李蓉蓉乃是吴氏在寺庙中门口捡到的一个弃婴。另外别说一国丞相了,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也断然无法接受没有后嗣这种事情。但李经略却执意不愿纳妾,这让吴氏不免心存愧疚,在生活饮食上为李经略准备得无可挑剔。她所能做的,也唯有这些了。
说起来,吴氏和李经略乃是同乡,甚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人举行婚礼后,吴氏便跟着李经略前往临云赶考,之后李经略凭借满腹才华高中状元。自此之后,李经略便在宦海沉浮,逢场作戏总是免不了地,但吴氏也格外通情达理,她觉得能够逢场作戏未必不是一种本事。也了解,若不是那样,自己的丈夫又怎能在朝廷结交下众多人脉。
“夫人,这么些年来你照顾我,已是很辛苦了,别太委屈自己嘞。”
“妾身怎会委屈。”吴氏低着头,离开书房。
待吴氏走后,李经略望着窗外院里的花草,施然笑着。
算无遗策,若不连自己的退路都想好,又怎么能够称得上算无遗策?只是,数年来的宦海沉浮还是让他有些疲惫,很多时候他都想再回到那个白雾袅袅的地方。那里有他毕生的等候,有他全部的牵挂。
又到了烟火盛放的季节,算起来已经有十七年了……
将剩余的参茶一饮而尽,李经略走到窗前,遥望天际。
第104章 深夜密旨
夜幕被漫天绽放的烟花晕染得五彩斑斓,绚烂夺目的烟花犹如昙花般稍纵即逝,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异常凄美,夺目。
石桥画舫里,凌月手持蒲扇站在窗边,看烟花升腾,绽放,最后化为灰烬落入那涓涓长流的河水中。
“喜(…提供下载)欢么?”夏无尘手持一壶清酒,站在凌月身旁。
蒲扇轻摇,顺带出若有似无的兰花香味。凌月微微侧首,面带微笑:“讨厌。”
“恩?为什么?这里的烟花可是连临云都比不上的。”
“讨厌就是讨厌咯,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好像欧阳晚讨厌蘑菇,安落害怕蜘蛛一样啊,我凌月就是不喜(…提供下载)欢烟花。”
“那你喜(…提供下载)欢什么?”夏无尘本以为,石桥夜幕,烟火盛放,无论是哪一个女子都必定会沉醉其中,却不曾想到凌月干脆利落地直接说了讨厌两个字。
“金子。”
夏无尘脑袋顿时轰了一声:“金子?”
凌月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对,金子,金子,金子。所以下次不要带我来看烟花,更不要对着我吟诵什么伤春悲秋的破诗,我会觉得牙疼。”
“……”
“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我很势力是不是?”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喜(…提供下载)欢,喜(…提供下载)欢金子?”
凌月右手握拳,在夏无尘心口上打了一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我哪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贵为皇子,自然是从来不用为钱发愁,所以哪里知道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的难处啊。你爹是天下最大的官,也是天下最有钱的人,敢情这富二代和官二代都给你占了。”
夏无尘皱眉道:“父皇不是天下最有钱的人。”
“恩?谁比皇上还有钱?”
“蜀帝,金帝,楚帝啊。这天下又不是父皇一个人的天下,况且沈浩然才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沈浩然,你不说这事情我都给忘记了。”凌月见蒲扇搁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无尘,你说沈浩然毕生的宝藏究竟藏在哪里?”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据说他毕生宝藏都藏在青松迎客图中,但既然你不是真正的慕容凌月,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副图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夏无尘说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凌月睁大眼睛:“你怎么能容许巨额宝藏长眠地下?这简直就是犯罪,犯罪。”
“不容许也没办法啊,既然你不是慕容凌月,也就没办法画出青松迎客图,不长眠地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里面不合逻辑。”凌月说道,“沈浩然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为什么要把毕生宝藏都藏在一个地方?作为商人来说,资金流动是最重要的。如果说他在死前就将毕生财富藏起来的话,那就说明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死于非命,所以提前做好准备。可按照沈浩然的财力,既然知道有人要杀他,肯定能够安然躲过才对,但最后他还是这么死了,不是很奇(提供下载…)怪么?”
夏无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你这么分析确实有几分道理,虽然沈浩然是死于蜀国唐门之手,但真正的幕后凶手却并非唐门。只是到目前为止,关于幕后凶手的线索只有一块貔貅红玉。”
“貔貅?”凌月笑道,“那是我最喜(…提供下载)欢的神兽之一。”
“你喜(…提供下载)欢貔貅?”
“是啊,貔貅只进不出。不过沈浩然的死和貔貅红玉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这么条线索罢了。”
只见寒光一闪,森然冷气滑过脸颊。夏无尘一把拉住凌月,往后连退数步。不知何时,两名手持利剑的黑衣人从窗户一跃而进。
“你们是什么人?”夏无尘厉声问道,将凌月挡在身后。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忽得跪拜在地上,沉声道:“奴才给七殿下请安。”那尖细的声音,无疑表明两人的身份是宫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禀主子,奴才奉皇上密旨,请七殿下和清和公主立即回宫。”
“立即回宫?”
“是,皇上密旨在此。”
夏无尘接过绣有九龙纹样的锦帛:“这的确是父皇亲笔,但你们为何……”
“回禀七殿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请七殿下和清和公主即刻随奴才回宫。”
凌月侧身,走近几步:“即刻?这么着急?”
“回禀公主,皇上吩咐,奴才等人见到两位后,便立即回宫,不得有片刻耽误。”
“看你们浑身透湿,想必在水里呆了很长时间。既然皇上旨意如此匆忙,你们两个到还有心情在水里面看烟花?”
两名黑衣人立即低头:“回禀公主,奴才这么做完全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特别交代,让七殿下和清和公主回宫时,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江大人。”
“江墨竹?”凌月眉头微蹙。
“正是,所以奴才才不敢贸然行动,只得呆在水底找寻时机。确定只有七殿下和公主二人,才敢进来。”
夏无尘单手负在身后,沉吟道:“凌月,我们回宫。”
“恩?现在?”凌月犹豫道,“就算不通知江墨竹,至少也要让我告知流夜一声才行。”
“请公主见谅,皇上说不能够让任何人知道。”
话音刚落,只见窗外黑影一闪,落地无声,流夜面容冰冷地站在画舫里:“我已经知道了。”
两名黑衣人眼眸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又低着头,语气恭顺道:“既然如此,就请三位立即跟奴才回宫。”
“好,即刻回宫。”夏无尘仰头将酒壶内的清酒一饮而尽,那一刻凌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灼烧的火焰,铺天盖地,足以烧毁一切。
夜色如墨,嘶骑渐遥。四匹骏马在夜色中狂奔。
“为什么我们不走水路?”坐在马匹之后的凌月问道,“走水路的话不是更快么?”
“走水路的确更快没错,但父皇想要避开江墨竹,所以不能走水路。”夏无尘回道。
“为什么?”
“这水路不受各地官府管辖,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太好处理。而陆路每个城镇之间都设有关卡,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只要两名身份,自然可以让当地官员进行协助处理。”
“原来如此,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将我们召回宫中?”
“平日里看你挺匆忙的,怎么到这个时候就想不明白了?先前江墨竹说,皇上让我们出使苍国的目的有五个,第一,逼死皇后,第二,除掉独孤兰肚子里的孩子,第三,让我和太子殿下之间产生间隙,第四,处理独孤霸手中的兵权,第五,查出院长的真实身份并且杀掉院长。如如今前三条都已经做到,只剩下第四以及第五条。处理独孤霸和柯武手中的兵权应该是由江墨竹负责,而查出院长的真实身份并且杀掉院长也是由他负责。所以我想问题应该出在这上面才对。”夏无尘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两条都不需要我们参与,所以自然而然便可以回宫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