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想起要学喝酒一事,提笔写了个药方,令荣兰抓了药来,配出一剂醒酒药。此后每日服过药后,再去饮酒,酒量逐日增加,再不闻酒而熏。
几日后吴道庵起程回转咸宁,孟丽君将书信相托,亲送至南安门外方回。
第二部 第九章
发表时间:2005…08…11
殿试之后,孟丽君受封正五品供奉翰林学士,入了翰林院,每日里和太师一同入朝参政。
孟丽君知道供奉翰林学士只是一个空衔,名头虽响却并无实权。身为新科状元、天子门生,朝中有无数道目光都在紧紧地盯着自己,暂时只宜韬光养晦、谨言慎行,绝不可走错一步。一个月下来,孟丽君冷眼旁观,对朝中情形已然颇有了解:
名为百官之首的老丞相寿王爷,只顾洁身自好,不愿多理朝中诸事,等闲难得上一次朝,早已无甚实权。百官看他是皇帝叔公、三朝元老的面上,敬他三分,却不甚忌惮。梁太师历事三朝,忠心耿耿、清廉生威,加上曾经担任了数次科举的主考,桃李满天下,在朝中有相当的影响力。只是年岁大了,有心整顿朝纲而精力不足,只得听之任之。
国丈刘捷,在朝中位高权重、爪牙无数,是朝廷事务的真正把持者。他依仗着皇后父亲、当朝国丈的身份,横行朝野、飞扬跋扈,一味排除异己,除了对太师略为忌惮之外,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偏偏深得皇帝的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使得他越发不可一世了。
六部之中,吏部尚书史朝山、礼部侍郎文明远、兵部侍郎朱奎、刑部尚书裴年佶,都是刘捷的心腹,与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而当年那个因为诬陷爹爹、讨好国丈而擢升为兵部尚书的彭如泽,自去年五月奉旨和谈之后,便一直屯兵留在四川,一直不在朝中,但可想而知,其人一身荣华富贵皆由国丈而来,自然听命于他。这样,朝廷的官吏任免、科举典礼、军事调度、司法刑狱等一干大权,几乎全部掌握于刘捷的手心,实可见其权势之大!
至于户部尚书曲怀仁,是个与寿王爷一般只管独善其身、对朝事睁只眼闭只眼的人物。他掌管赋税财政大权,幸得为人谨慎,也不贪财,一直没让刘捷找到可趁之机,居然坐稳了位子。工部侍郎吴应兆文采出众,是个极有担当有抱负的大好男儿,可惜上下诸多制肘,无法放手而行,才干不得施展。
六部尚且如此,其下就更不用说了,多是些不学无术、阿谀逢迎之辈。朝中自然也有正直有才之人,但在国丈的刻意排挤弹压之下,被压制在朝廷的最底层,担任些闲散无权的职位。
看到这些情形,孟丽君心中担忧:朝政腐败若此,为父平冤难上加难。再说便纵然平了这一桩冤屈,只要朝廷大权依旧掌握在那一干奸臣小人手里,他日再要设计陷害,岂非轻而易举的事?更不知还会造出多少别的冤案、令多少人如自己一般蒙受不白之冤!想到这里,孟丽君深感责任重大,言谈越发小心在意,暗暗告诫自己:凡事切不可鲁莽冲动,须得谨言慎行、静待时机,以求一举得到皇帝的信任而得以入主兵部,方能找出证据,为爹爹昭雪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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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皇帝自殿试那日一见之后,心中便对这位风流蕴藉的新科状元念念不忘,爱其锦绣文采、出众才华,喜其超凡脱俗的俊美容貌,时常宣旨召她入宫,或者吟诗作赋,或者下棋赏画。孟丽君诗文书画样样精通,自然不在话下。相处下来,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在诗文书画上的造诣竟也颇为深厚,象是下过苦功的样子,若非心中当真喜好,以他九五之尊的地位,实在不需如此。可也正是因为心中另有所好,他才会于国家大事上毫不经意,一味宠信佞臣,导致朝政大权旁落。诗词文章,于一般的读书人而言,乃是晋身之本,自然越精越好。而对于坐拥天下的帝王来说,殊属末道,只为修身怡情之用,却非治国之本。皇帝如此本末倒置,难怪乾纲不正、小人当权。
孟丽君虽心系兵部,却也知道自己乃是文臣,文就武职,并非易事,切切不可操之过急,需得细细谋划、小心从事。而首要之举,便是要借机在皇帝面前展露自己的兵法谋略,以求简在圣心,日后兵部若有空缺,只要皇帝肯下一道钦命,国丈纵然百般不愿,也当无法阻挠。
于是趁着皇帝每隔三五日便宣召自己入宫吟诗作赋的机会,将新作的几篇文章陆续呈上。文章的主题自然五花八门,但每篇文章或者引用一句兵书谋略,或者聊聊数笔带过一场战事。笔墨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既显示出自己深谙兵法,又令人不起疑心。皇帝见了如此好文章,不虞有他,称赞嘉奖过后,甚至从中挑出两篇佳作,传令国子监,将之列入必读书目。
所谓“上有好之,下必效之”,一时间,京城纸贵,纷纷传抄着她的文章。加上先前早在大街小巷间广为流传的那一场“天作之合”的姻缘,以及那一段为世间千万读书人所热切企盼的“三元及第、大小登科”的经历,都使得“郦君玉”的大名如日中天,远远地传播开去。比起朝廷中的一些官位品级远远高过她的大员,声名更要响亮得多。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孟丽君所不曾料想到的。欣喜之余,心中不由苦笑:“倘若有遭一日,我女扮男装的真相泄漏了出去,声名还不知更要响亮多少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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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朝回府,孟丽君来到书房,吩咐荣兰铺纸研磨,略一沉思,便提笔疾书,不多时写就一篇千余字的文章,搁下笔来,瞧着案头淋漓的笔墨微微出神。荣兰不敢打断她思绪,过得一会,见她抬起头吩咐道:“将我昨日、前日写的那两篇文章都找了来。”
荣兰在书房当差,分管笔墨物件,闻言立时取了过来,问道:“公子要将这几篇文章上呈皇上么?”孟丽君摇头道:“呈给皇上,恐怕还不到时机,太着痕迹,反而不好……可我却也不能再这么慢慢等下去了。”打开抽屉,将那两篇文章放在里面。拿起案上皇帝昨日赏赐的白玉麒麟镇纸把玩了一会,依旧放回,镇着新作的墨迹未干的文页。
打开一册书卷,才读了两页,便有丫鬟进来回道:“翰林院袁学士来了,老爷请姑爷到听槐轩会客。”孟丽君道:“知道了。”知是去年点了自己为湖广解元的主考袁容,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老师。自入翰林院以来,他对自己照顾有加,颇多指点。他早年亦是太师的门生,文字功夫十分了得,为人刚正耿直,素有清名,只是生性略略有些迂腐古板。放下手中书卷,向荣兰道:“这里就不用收拾了。”
起身出了书房,来到听槐轩,与袁容见过礼后坐下。闲聊数语步入正题,袁容正色道:“官场之中原忌交浅言深,但下官与郦大人前有湖广乡试的旧谊,郦大人又是梁太师的乘龙快婿,下官自思并非外人,有几句肺腑之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因翰林院中鱼龙混杂、耳目众多,下官为此特地登门造访。若有直言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孟丽君道:“好说,好说。袁大人乃学生的老师,如有指教但请直言,无须顾忌。”太师也道:“表允直说不妨。”
袁容道:“郦大人三元及第、才名远播,又蒙皇上厚爱、得近天颜,可谓少年得意。下官从大人乡试、会试的文章看来,阁下志向远大,前途未可限量,日后成就当远不止于区区翰林学士之位。然而自大人入了朝堂这一个多月来,却何以只知一味明哲保身、韬光养晦,于朝廷大事并无半点独到见解?当今万岁本就痴迷于文章书画之道,如今得了郦大人相伴御前,如获至宝,越发不问国事,宠信权奸。大人如此举动,岂不教人误为与奸佞小人之辈同流合污?”
孟丽君闻言一怔,心道这位袁大人果然耿直忠介,却未免忒也性急了些,自己才入朝堂一个来月,哪里就能有甚么大的作为?或许是因为他在自己身上寄托了太大的希望,才会如此在意。又想倘若他面见皇帝也是这般说话,难怪做了十年的翰林学士了。微微一笑,道:“袁大人倘若还有别的指教,且请一并说出。”
太师听了袁容的话语,不禁眉头微皱,恐怕孟丽君少年气胜,听了这样的“直言”,脸上下不来台,心中生出芥蒂,却见她面带微笑、神色自如,放下心来。袁容也不料她竟是这般反应,愣了一愣,方道:“下官的意思是,郦大人既已得近圣颜,与皇上单独相处的时机应该颇多,此乃权臣所力不能及的大好良机,何不借此机会上奏陛下朝政实情,令皇上不再为权奸所蒙蔽?”
孟丽君看了太师一眼,见太师微微点头,于是说道:“学生亦有几句冒犯的直言,也请袁大人海涵。敢问大人,既有如此见解,为何不当面禀奏皇上?”袁容脸上微现尴尬之色,道:“这个么……下官确有此心,只是苦于没有单独面见皇上的机会。至于早朝之时,素为权奸把持,说了也是枉然。”
孟丽君又问道:“学生听说大人乃是当年科举的探花郎,文字功夫颇得皇上赏识,时常宣召入宫,亦是圣上驾前的红人,却不知为何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袁容支吾几句,说不出话来,脸上已是一片绯红。孟丽君点到为止,不为已甚,顺势说道:“若非学生知道袁大人素来宽宏大量,方才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其实大人的意思学生心中有数,日后自当量力而为。大人暂请稍待,几个月后自见分晓。”
袁容听了这话,又见太师不住点头,心中犹疑道:“莫非果真是我太过性急了么?太师既然频频点头,自是教我不必纠缠下去,看来他翁婿二人自有打算,倒是我多事了。”
恰巧这时梁成进来回道:“工部吴侍郎、翰林院梅翰林、朱翰林等人求见,说是与姑爷今日有约。”孟丽君正要告退,免得袁容难堪,趁机站起身道:“岳父、袁大人,恕在下暂时失陪,出去迎接几个朋友。”
孟丽君来到前厅,见吴应兆、梅昭如、朱绍麟、柳复等六、七人均如约前来,心中一喜。这一个多月与他们诗文往来,话语投契,彼此已是交好的朋友了,每隔数日便要聚会一次,一同饮酒作诗,端是斯文风流的雅事。
将几人迎入听槐轩,见过太师,又与袁容相互见过。梅昭如折扇轻挥,笑问道:“近来京城纸贵,人人都在传抄郦兄的文章。不知这几日可有甚么大作,也好教我等先睹为快。”
孟丽君道:“这几日公务繁忙,倒没工夫去弄那些诗词文章。听说朱兄前日才作了一篇《惜春辞》,文采是极好的。”朱绍麟笑道:“打住。今日你是主人,怎么反说起我来了?待会若无诗文,可要罚酒三杯。”吴应兆道:“听说昨日皇上召见,郦兄七步成诗,圣颜大悦,将御用的白玉麒麟镇纸都赏赐下来,极是称赞世兄文思敏捷。以兄之才,吟诗作文自是顷刻立就,朱兄的酒若能罚到他,在下愿饮双份。”孟丽君微微一笑,道:“既有吴兄这话,小弟便乐得交白卷,既省了心,又有人喝双份。”众人一阵大笑。
过了一会,笑声渐止,柳复道:“早听说圣上的白玉镇纸乃是西域贡物,不但玉质温润细腻、通体白如羊脂,一只麒麟刻得有如活物一般,更有宁神养颜的功效,是皇上的心爱之物。就连皇上御妹安平公主几番讨要,都不曾赐予,想不到竟会赐了给郦兄,可见圣上果然看重兄台。”言下颇有羡慕之意。梅昭如道:“你想看么?待我去拿了来。”说着站起身子。
孟丽君伸手拦住他道:“梅兄留步。本是一件玩物,柳兄若是想看,小弟去书房取来就是了。”梅昭如笑着拍开她手道:“咦,你为何不让我进书房?是了,你方才所言定是诳语。大家都随我瞧瞧去,看他究竟藏起了甚么宝贝?若是找到写好的文章,先说好了,可就都是我的了。”抬步便走。余人见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又见太师并无拦阻之意,都是年轻好事之人,当下一哄而起,跟在梅昭如身后,反将孟丽君远远地隔在后面。
梅昭如是寿王之孙,向来与太师熟不拘礼,对府中的地形更十分熟悉。不多时到了书房,才一进门,便高声叫道:“好啊!果真教我猜中了。”抢步拿起案上的文稿。
孟丽君这时方到,见众人每人手里都拿了一页文稿,不由苦笑道:“这可不是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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