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如此真实,我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听见他轻轻说道:“净雅,别怕,我在这里。”
我睁大眼睛,抚着他的脸颊,手上传来真实的触觉。
是冉傲,是真的他!
血仍不停流淌着,伤口也更加疼痛,我的额头沁出阵阵冷汗,眼前渐渐变黑,我昏睡过去。
睁开眼,发觉已是清晨,海风吹动白色的落地纱帘,朦朦胧胧的晨曦洒在房间中,一室明媚。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
我挠挠头,真是的,太真实了,现在还感觉到手腕在隐隐做痛。
手腕?我仔细一看,右手腕上果然包着厚厚的纱布。
我大吃一惊,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
“醒了?”冉傲拿着一碗粥来到我身边,把枕头立起,让我好好靠着。
看着冉傲忙前忙后,我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不过离开几天,再见面,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来,这是特意熬的补血粥,快趁热吃了。”冉傲坐在我身边喂起我来。
“为什么要管我?”忽然想起那天电话中他冷漠的声音,我赌气说道:“我做了那么多背叛你的事,你应该把我的伤口划地更深一些,反正我死有余辜。”
闻言,冉傲一把将我抱住,搂得我喘不过气来,狠狠地说道:“以后不准干那种傻事,听见了吗!”
声音犹有余悸。
我忽然后悔说了那么重的话,原来他还是在乎我的。
冉傲吻着我的头发,渐渐平静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天你遇到了危险,还在电话里说了那么多混帐话。对不起。”
我轻轻推开他,说出一个困扰许久的疑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的情况?”
“有人寄了照片给我。”
“什么照片?”
冉傲递给我一叠照片,全是偷拍我和Funeral在一起的情景,其中一张最为显眼:Funeral亲着我的脸颊,我一眼认出那是我们去潜泳那天拍下的,看上去十分暧昧。
我有些讶异,当时明明不是这样的气氛,可为什么照片却可以带给观者这种感觉?任何人看了都会误以为是两个热恋中的情侣在耳鬓厮磨。
所以,冉傲才会这么地愤怒。
此时,我看着照片,就好像是一个明目的旁观者。原来,从他人的视线看去,我们居然是这样的亲密,不可思议。
一向自认为问心无愧,从来没想过要和人避嫌。但真正相信清者自清的人是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的,可是我却不同,我很贪心,我要冉傲完全信任,却从来不给他任何理由。
扪心自问,当初在家中听见胡仪已的声音时,我又何尝在心中相信过冉傲?
感情有时候很牢固,可以禁得起战争,死亡。有时候却很脆弱,可能无法承受对方的一句无心之言。
当误会来临时,一方解释,一方理解,是谓珍惜。
“冉傲,”我抬起眼睛,诚恳地说道:“我和Funeral,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相信吗?”
“我相信。”冉傲捧起我受伤的左手,眼中满是疼惜:“我很内疚,为什么我就是对我们没有信心?为什么非要逼得你流血,我才会相信?……你是最怕痛的人,平时划伤了手指都会哭泣,想到你划下的那一刻,我整个心都缩紧了。”
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在乎,才会害怕失去。
搂住冉傲的颈脖,我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冉傲,以后遇到误会时,我们都给对方10分钟的辩白时间好吗?不许插嘴,不许激动,不许走人。”
“好。”冉傲调笑我:“只要你不说喝醉了之类的低级谎话。”
“那个谎话有那么差劲吗?我可是想了很久。”我不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是谁那么阴险偷拍我,还寄给你?”
难道是胡仪已,不过她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忙着和衡平斗嘴,没时间来管我的闲事。那又是谁呢?
“是我叔叔。”冉傲帮我解开疑惑。
“为什么他要这么干?”我皱起眉头:“难道把我们俩拆散他就可以得到曹氏了?”
“他想我离开,这样便能趁机打垮我们公司。”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要来!”我惊讶地看着他。
“不然呢?”冉傲捏起我的鼻子:“有人在电话里说要和我离婚,我敢不来把她抓回去?”
正在此时,冉傲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好,知道了,先不要慌乱,我过几天便回来。”
“怎么样了?”等他挂上电话,我赶紧问道。
“没事,别担心,快来喝粥。”他安慰我。
“哪里还有空吃东西。”我着急起来:“快收拾东西走人。”
“到哪去,你要好好养伤。”他按住我,眼神暧昧起来:“而且,我们还可以趁机过过二人世界。”
“过什么过。”我一掌推开他,站起身来:“我可不想圣延以为他爸妈抛下他私奔了。”
没奈何,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冉傲被我拖上飞机。
等到回家,我才知道事情并不像冉傲说的那么简单。
公司的最新设计图被偷取,大客户也被挖走,情形很不乐观。
“冉傲,怎么办?我们会不会破产,会不会流落街头?”我担心地问道。
“放心,你不是常说我是小白脸吗,大不了到时候我去当牛郎来养着你了。”他眨眨眼。
“你敢!”我凶神恶煞地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难道你要出马?可那些大老板也不会像我这么没眼光会喜欢上你阿。”他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瞪他一样,突然想道:“圣延这么可爱,我们不如培养他当童星,拍广告,电影,然后钱就哗啦啦地到我们手上怎么样?”
“圣延没有慧根。”冉傲将我的衣服拉到肩膀,在我耳畔缓缓说道:“还不如多生几个,从小培养好了。”
“再生我都要成母猪了。”我打下他的手,仔细盯着他:“冉傲,都是我害得公司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会怪我吗?”
冉傲将我抱到腿上,温柔地看着我:“知道吗?就算我失去了公司,但我却还拥有最珍贵的宝贝。”
我面红耳赤地捏捏他的小白脸:“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甜了?”
“你干麻脸红?”他好奇地看我一眼:“我说的是圣延。”
“……”
经过几个星期的熬夜奋战,冉傲重新设计出新款游戏并大卖,也争取到了新客户,公司危急解除,我这才松了口气。
这天,冉傲忽然带着我和圣延来到医院。
看着冉傲严肃的样子,我有些害怕:“怎么了?是谁出事了?”
“是我爷爷。”冉傲紧抿着嘴:“他在公司会议上突然心脏病发,在医院醒来后便一直想见见圣延。”
冉傲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无论他爷爷做过什么,毕竟还是他的亲人,血浓于水,他不愿看见老人有什么不测。
我握住冉傲的手,给他个鼓励的眼神:“放心,爷爷不会有事的。”
他微微一笑,吻吻我的额头,随后带着我们走进医院。
刚来到病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训斥声:“你这个畜生,小傲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子,是纬杰的唯一骨血,为什么你总是要处心积虑地想置他于死地呢?你不要以为我老了,就眼瞎耳聋,上次居然派人去撞他们,你也不想想那丫头肚里还有孩子呢!……再说,纬杰为我们曹氏立下多少功劳,小傲继承他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为什么你就是容不下他呢!”
“纬杰,纬杰,纬杰!什么都是他的,什么都是他最好,就算他变成了个死人,也还是比我好上千万倍!可是你别想忘记,是你阻止他和最爱的女人结婚,是你害他郁郁寡欢这么多年,是你让他的儿子冠了其他男人的姓!”
里面突然传出“啪”的一声,估计是有人被扇了巴掌。
果然,从里面冲出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衣冠楚楚,长得和冉傲有三分相似,但眉眼之间却有一股难掩的戾气。
他见到我们,先是一愣,然后紧紧盯着我们,眼神阴冷。
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惊惧,下意识躲在冉傲身后。看来他就是曹经杰。
“不愧是曹纬杰的种,厉害阿,撞不死,也搞不垮。” 只见他摸摸领带,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我劝你还是小心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随时奉陪,不过如果你敢伤害我身边的人,”冉傲挡在我前面,厉声说道:“我会接任总经理的位置,到时候你将一无所有。”
曹经杰被震慑住,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走开。
我们这才进入病房,一眼看见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
他默默地看着窗外,脸上每条皱纹都诉说着主人的寂寞。在这个高级病房中,没有亲人的关怀,仿佛连阳光都是灰暗的。
“我们来了。”冉傲说。
老人立即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冉傲,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然后忽然看见了我怀中的圣延,立即激动起来:“这是……圣延吗?”
我赶紧将圣延抱到老人怀中,圣延好像也知道这是亲人,居然看着老人笑了起来。
老人兴奋地声音都在颤抖:“他笑了,他在对我笑。”
平时,他是世人敬畏的曹氏集团董事长,但在此刻,他只是一个乐于含饴弄孙的普通老人。
“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样。”老人看着冉傲:“纬杰的抽屉里锁着一本影集,里面全是你的照片,每天他都会拿出观看。”
“我去给你买点饮料。”冉傲不愿再听,借故出去。
“这孩子还是没有原谅我。”老人叹息一声。
“可是他是爱你的,”我安慰道:“不然他不会听见你住院的消息就那么紧张。”
“丫头,你很会说话。”老人看着我,欣慰地一笑,但随即又黯然:“但就像那个不肖子说的,是我害了纬杰。”
“纬杰从小就很优秀,也很听话,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是后来,他遇见了小傲的妈妈,并且为了她第一次反抗我。我很震惊,也很害怕……我用尽全力拆散他们,并不是为了纬杰的前途,只是为了我的私心,我想要一个不会反抗的儿子。”老人的声音变得落寞:“我终于成功,但纬杰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再也没见过他的笑容,也没能看着小傲长大。”
原来,他已经在自责的痛苦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失去的已经失去。”我劝慰道:“至少现在可以看着圣延长大。”
“真的?”老人惊喜地问道。
“我一定会常常带圣延来看你的。”我许诺。
老人欣喜地笑着,开始逗弄怀中的圣延。
我悄悄退出,看见冉傲站在走廊,看向窗外。我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又看见哪个美女了?”
“那个女人比得上我儿子的妈美呢?”他将我拉到前面,搂在怀里。
“变聪明了。”我夸奖道。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冉傲问道。
“爷爷在忏悔。”我抬头看着冉傲:“我觉得他好可怜,连忏悔的人都没有,只能对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述说。”
“你是不相干的人?”冉傲邪邪地看着我:“看来今晚我要好好证明你的身份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闲闲说道:“我只是不想圣延问我他爸爸为什么不和太爷爷说话。”
冉傲沉默,终于说道:“给我时间,我会努力。”
“好。”我捏捏他的耳朵,笑着答应。
“不过,”他趋近脸来,眼神灿亮:“今晚我还是要证明你的身份。”
“……”
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带着圣延和补品到病房去看爷爷,也许是心境的关系,医生说他恢复地很快,不久就可以出院。
冉傲的公司开始扩大规模,衡平他们伤愈出院,圣延也长得越来越圆,一切都像是完美了。
但我内心深处依旧沉甸甸的,因为Funeral。
自从我醒来,就不见他的踪影,听客房说他当天晚上便退了房间,飞走了。
我没有刻意去寻找,既然不能陪伴他,那就不应该再在他的世界出现。
只是每到晚上,看见漆黑的夜空,我都会担心,这么寂寞的长夜,他会如何度过呢。
这天,圣延被妈妈接去玩,我只好一个人带着甜品来看爷爷。
走出医院,一抬眼,全身顿时一震。
只见对街的公园旁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兰博基尼,而他的主人,正坐在车中,对我绽开一个特有的寂寞笑容。
顿时我仿佛置身于一个春花烂漫的午后,刚看完一部模糊而忧伤的电影,心底荡漾起阵阵怅然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