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月公子他现在情况怎样?”
“少主仍在昏迷。大夫人正寸步不离的守着。”
“噢……”
“姑娘要去看望少主吗?”
我摇摇头。莫总管不再说什么,只在院内外仔细检视一番,又增派四个护卫守卫院子,然后叮嘱我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唤人知会他。
我合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崭新的床褥仿佛在嘲笑着我,昨夜柔情就象花间露水被升起的太阳蒸发,没留下一丝痕迹。月沣如此情深义重,我该如何回报,拿什么回报?回家吧,带着月沣一起回家,回归现代社会,但是月沣肯答应吗?他的妈妈,他的长辈旧臣会同意吗,他能穿越幽眠山道吗?他是古人能融入现代吗?在胡思乱想中,我渐渐入睡。
早晨醒来,淡淡的薄雾在晨风中轻轻流动,青山绿树和茵茵碧草都沉醉在袅袅娜娜的雾中。我忙着整好衣服,重新编好辫子,匆忙洗漱完,便去了月沣的住处。一大早,月沣的卧室内便是人头攒动,大夫人和瑞娘及其他萧夫人的仆从,还有莫总管等几个大护卫,都聚在屋内,我站在内间门口,竟看不到床上的月沣。
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极其委屈,为什么在这里总显得我是多余的,总让我清楚明白地看到我和他的距离?眼水模糊了眼睛,脚步也茫然无措,不知该向屋里去,还是退出来。大夫人已注意到我来了,却不理会我。莫总管也不知是该不该请我上前去。我心如刀绞,紧咬嘴唇,扭头向外屋走去。
“海潮……”一声细若游细的呼唤牵制住我的步伐。
我转回身,挡在前面的障碍物忽的全不见了,我看到了悬着几层薄薄帐幔之后的床,床上的人,看不清脸色,只看到那双眼睛轻漾出来的亮亮波光。这时,有人轻牵着我向他的床铺走去。不知何时阿福来了。
我们一起来到月沣床头,早有人摆好两把椅子。我们坐下。月沣的脸色仍旧苍白如雪,盈盈目光一直凝视着我,直到近前,他才将目光移到阿福脸上,随后又落在他牵我的手上。
“沣儿,你好好休息,娘先出去了。”大夫人柔声对床上的儿子说。月沣目光回到母亲身上,微笑。他微笑的样子险些又让我落泪。
大夫人带着一群人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阿福号了一会脉,说道:“想不到你这么早就能醒过来。”
月沣没有说话,望着阿福,目光包含着许多内容。
“我想这里不再需要我了,以你自己的能力,便能自愈。我走了,告辞!”阿福说着站起来往屋外走,我一惊,忙跟着站起身,边追着阿福。边急道:“阿福,阿福。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月沣他好了吗?”
阿福停住步子,刚要张口。
“海潮……”是月沣在唤我。阿福的步子跟着又动了,我急忙奔回床边,握住月沣的手。“我去一下,一会就回来!”说着飞快亲了一下月沣冰凉的唇。返身追出屋子。
“阿福,阿福!”
阿福终于停住。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作痛。不,不,我不能第三次看到阿福的背影。我走到阿福面前。“为什么急着要走,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要走?!”
“阿喂,昨夜接到消息,凌居谷有事,我必须赶回去。”阿福淡淡说道
我的心头被阿福的话搅起一股又热又辣的气息。
“真的?”
阿福望着我,眼睛重现柔媚。“阿喂,我不会骗你。现在尚在夏末,却已呈现多事之秋的先兆。你要保重!”
我认真点了点头。
“快去吧,他在等着你。”阿福轻轻提醒我。
“阿福,等我先进了屋,你再离开好吗?”
阿福注视我片刻,点头。
“阿福,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的素心兰,我的素心兰它会保佑你!”
阿福微笑,“不是素心兰保佑我,是它在保佑我。”他轻拍了一下心口。我明白他指是的我做的护身符。
我也笑了。
“还有,谢谢阿喂亲手做的面条。真想再吃一碗”
“不用谢,你想吃我一定为你做。”我的声音微微轻颤,“阿福再见。”说完,我调头疾步走进屋子。
直到我坐下,月沣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
“是他救了你,也救了我。”
我点头。
“海潮,你喜欢他吗?”
月沣的突然一问,让我的心咚咚作响。我急忙摇头,忽觉不对,又改为点头。
月沣眼神流露出黯然。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阿福就象我的哥哥。可亲可近可信。”我解释着。
“你现在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关切着问道。
“只有这里不舒服。”月古人指了指心的位置。“你为他做了一碗面?”噫,月沣不是功力还未恢复,他怎么听到了我和阿福在屋外的谈话。
“他为你逼了毒,体力消耗极大,又饿着肚子,厨房没有吃的,我只好动手做了。”见月沣还抚着胸口处,我俯身拿开他的手,将身体轻靠在他的心房之上,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胸口不舒服,你可知道,当你突然饮下那碗燕窝时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到我的心会疼?为什么你知道我会疼你也要喝下它,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会中途抛下我不管,为什么要喝,为什么要死!”本来我想安抚月古人,怎知说着说着倒成了对他的控诉。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我不干我不干!”
“那……怎么办?”
“嗯……我先想想。”月古人抚摸着我的头发,静静等着我的答案。
“你若再为我涉险,我就去幽眠山道。”我总算找到一个能与月沣为我交付性命相抗衡的事情。
“不许,我不许!”月沣忽然厉声说,紧接着是一阵咳嗽,这让我内疚得要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说了。”
月沣仍是默默无语。
“还生气呀!对了,你说要娶我的,什么时候啊?说了三番五次都落了空!”我忽然又找了一个对我有利的话题要挟月古人。
“告诉你,货物出门,概不退货哦!”我口无遮拦地说道。
“你……你……”月沣又气又笑。
“娶,我一定要娶,不过,能否等个三五天?”
“为什么?”
“我的体力至少要三天之后才能恢复大半,才能有力气娶我的明珠。”他的话让我的脸象喝醉了酒般红得透明。
随后几天,我都在清晨和黄昏去探望月沣,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大夫人他们才不会在。月古人已能下地走路,体力恢复得很好。只是越发象个孩子,不肯放我离开,一会要我唱歌,一会哄着我去做吃的给他,我要是真准备去做了,他又不肯,怕累着我。我被他宠着,快乐得象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几乎忘记大夫人的存在,也忘了要与月沣同回现代的念头。
但是,白云经师一直没有返回寒汀院,四方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位杀害左相的人又是谁?这个问题压在我的心上,同时也压在月沣的心头,只是他从不表露出来。
到了第五天,我打算用下午时间悄悄做好了一碗红豆沙,黄昏时准备送给月古人当饭后甜点。
只是我左弄右弄也没弄好,让经师的厨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得替我弄,我偏不要他弄,后来到时间他忙着做饭去了,我独自一人在灶前琢磨着,象做化学试验进行配比,不要太甜,也不在太淡。不要太硬也不要太软。等我最后终于做出一碗堪称完美的红豆沙时,天早就大黑,月亮都升上了天。我兴冲冲端着红豆沙向月沣住处走去,正走着,突然眼前一晃,有人瞬间来到我眼前,骈指朝我点来。我一惊一吓手一松,盛着红豆沙的碗掉在地下,此时来人的指力已到我身上,我象是被冻住,手脚僵硬着,一动不能动,声音也哑了,难道我是被点住了穴道?!
心的菩提
来人在我耳畔轻声道:“对不起了,阿喂姑娘。”他的声音,顿时在我心中炸开、升腾起一朵蘑菇云,是霍无言!是月沣最信任的随从,四方城的全能总管霍无言!是刚娶了玉灵、筑起凤凰巢的无言兄!
他为什么会对我这样?难道是奉了大夫人之命?大夫人还要杀我?!不对!无言不是在四方城吗?他何时来的?之前都不曾听说无言到了寒汀院!难道是经师派他回寒汀院抓我?不会,经师是要保护我的人呀。我的心里翻江倒海,身体却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言用一个黑色布袋套住我上半身,随后我觉得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大约行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突然,无言身子顿住,我忽地一下象从天下掉下来,发出惊叫,无奈被点了哑穴,只能在黑暗中大张着嘴。无言似将我安置(藏匿)在了哪里。我感到了地面的踏实。
“霍无言,既然你是奉经师之命来到寒汀院,为何不向少主和大夫人请示?反而到后山来?”是莫总管的声音,我想挣扎,弄出响动引起莫总管的注意,但身子不能动,急出了一头汗。
我听不到无言的回答,隐约有厉风破空的声音,好象有人坠地。我一喜,无言被莫总管制住了。怎知过了片刻,我再次被人扛起飞入云雾中。我的心中飞快转着,莫总管被无言打败了!难道霍无言是潜伏在四方城和月沣身边的奸细?可是他从小就被大夫人收养,前不久刚刚成亲,他怎么会反过来与月沣为敌?是他自己这样做,还是有人逼他这样做。
根据身体的悬空度和无言的飞奔速度,我推测此时我们正往山下走,他怎能突破寒芷阵,阿福说世上能破这个阵的人少之又少,除非踏平寒汀院,一定是院中人以为无言是来找月沣,将无言放进来的.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无言再次停下,让我坐地倚在一棵树旁,我听到渐近的轻微脚步,
“霍总管办事的确利索,万无一失。”
“人交给你们,快走吧!”
“寒芷阵的机关可毁掉了?”
无言没有回答。
“听说明月公子重伤初愈,此时霍总管若助我们兄弟二人攻上山去,即解了王爷心头之患,又能立奇功一件,还可以助我兄弟夺得灵虚子之位。这样我们就欠你一个极大的人情,怎么样霍总管?”
“我只答应交人给王爷,其它事与我无关。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王爷?是谁?公上琰?不可能。他极端仇恨当朝皇帝,而且阿福怎会让他来绑架我,又怎能令无言背叛月沣?
难道是大魏王朝的什么王爷,我心中一亮,一定是幽眠山道的秘密暴露了!想不到来得这么快。怎么办?我使劲咳嗽,却仍发不出声音。我感觉到有人朝这里走过来,要将我带走。
紧接着有绳子似的东西在我身上绕来绕去,看来是要把我整个捆起来。
“嘿嘿,这妞儿的身材不错!”忽然有人在我身上摸了一把,让我怒火中烧,可是身体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难怪能让明月公子动了凡心。”另一个人说道。
“请二位自重。”无言忽道。不一会他们将我捆好,我已经感觉不出什么异样,全身都不能动,原来我以为上次中毒阿福点穴无非如此,现在才知被点住穴道有多么难受。怎么办呀怎么办呀,现在谁能来救我!今天黄昏没有去月沣那里,他应该会发觉异常,何况莫总管大约受了伤,寒汀院的护卫应该很快发现。
可是无言分分钟就能让莫总管受伤,听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好象还很熟悉寒芷阵,并且灵虚门的人绝对厉害,上次月沣一人对四,受了伤。这次他中毒未好就算来救我,能救得了吗?寒汀院的护卫怎么还不来!或许能以多取胜?
这时来人已准备再次将我象扛麻袋一样扛上肩,突听空中传来一声轻喝,接着抓着我的人惨呼一声,松开了我。扑嗵!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我的听觉变得极度敏感,我觉得有一些人陆续跑过来,很轻的脚步,还隐隐有刀剑相撞的声音。过了片刻,眼前的一大片黑色象幕布般被刷得拉开,第一时间入眼的竟一双惊恐睁大的死人眼睛。我吓得啊叫出来,不过仍只张了尖叫的嘴形,发不出声。我立刻移开目光,四处查看,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发辫,同时脖间一凉,凉意激得我一痛。不由皱起了眉。
周围的声音突然远遁,山林恢复寂静,月光斑驳。
“霍无言”轻轻的三个字,我感到拉着我的人微微一颤。我的头不动能,只有眼珠四处转动,想看月古人在哪里。一瞬间脖上凉意变成痛意,有一股细细的热流顺着脖子下来。
“你想怎样?”月古人的声音镇定如山,平静似月光下的大海。
“少主,请放我和欧阳姑娘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