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的裙。云鬓高耸,戴着凤凰展翅含翠步摇,还有一些金玉配饰,我唤不出名字。离得较远,看不清贵妇的容貌,只见她挺胸直背,雍容华贵,目不斜视,步步如莲花盛开。月沣走在她身旁,看不清什么表情。
我目送着他们走到车前,一群仆妇过来伺候,大夫人轻摆了摆手,月古人将母亲扶上车,随后他没有立刻跟着上车,而是回头,用目光在后面一片伫立的人当中搜寻。我前面有很多高大的护卫,他自然找不到我,但我却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目光。我偷偷一笑,刚才因大夫人来了而不能让我和月古人在一起的沮丧一扫而空。
见大夫人和月沣都已坐好,其他人才陆续登车,我第三次坐回自己的车内,将小小素心兰捧在手里,抚了抚它的叶片,轻声说:“祝你生日快乐!”
路上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打开车窗向前张望,却被人马遮住了视线。百无聊赖中,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极慢,昨日还觉得行在路上是一种美丽的分享,今天又折回为无聊的折磨。而且天气也格外闷热,我将两边的车窗都打开,向车后望,新来的车都跟在了我们车队的后面。由于目光没有阻挡,我发现了它们的不同。这几辆车上都挂着“萧”府的标记,原本我们都是四方城的标志,怎么新来的车上却是“萧”?车灯上写着萧,插着的小旗上亦写着萧,难道大夫人姓萧?古时嫁了人的妇人不都是随夫姓吗?月沣却姓月,母亲姓萧?或者月沣不姓月?
我迷惑良久,终究想不通,到时要去问问月古人。倘若真姓萧,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想不到接下来的情景又象最初,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压根没见着月古人,更不要说谈话了,我只好挨到晚上住宿时再找机会。下午阳光更烈,我独坐车中烦闷异常。便将我和月古人这几天来在一起的情形温习了一番,在回忆的细微情节中,我的心渐渐变得冷静,我发现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线索还没有理顺,新的疑问却又滋生。月沣为什么会喜欢我?想到我们初见时彼此的冷淡和距离,想到他对四周诸位美女投来倾慕目光的视若无睹,想到他的家世渊源,他这般出众,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不过比这里的女子更大胆、更开放、更自我而已,可这在世人眼中都是不可取的缺点,优秀女子最需具备的温文守礼,能干内敛,持家相夫的本事,我一样都没有,他为什么喜欢我?我思来想去也没找出一个能说服自己,他喜欢我的理由。反过我,我又问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却找出了一大堆,他年轻貌美,他很有钱,他读了很多书,他有绝世武功可以保护我,他家世好,他很有名气,他对我关怀体贴……随手拈来就是让我喜欢他的理由,可是这些真是相爱的理由吗?!
晚饭的时候,照样不见月古人,我心下失望。虽然今天只是一个普通日子,但因昨晚一番话,赋予了这一天不平凡的色彩。晚饭我没吃,天热心燥自然吃不下。夕阳落山,夜风拂过寂寞的纱窗,我坐在灯前,烛火摇曳。为什么二十岁之后的每一次生日都过得不快乐。二十一岁,曲薇失恋大醉,让我忘了自己的生日,陪她哭了一晚,二十二岁,启文已去美国,不能陪我过生日,我在设计室赶图又忘了,等回家吃长寿面时已过了十二点。而这一次,恐怕也是要孤独一人渡过了吧。
房间里万籁俱静,时间在滴嗒流走,美好的愿望象纸片一样慢慢破碎,散入空气中。有人敲门,原来又是心烈,他郑重地交给我一个用淡黄色绢布包着的盒子,低声道:“这是少主让属下送给姑娘的生日礼物。”我接过来,手指触着柔软的绢布,没有说话。心烈没再说什么,施礼离去。屋内仍是一片沉寂,我解开布,里面露出深褐色透着点紫的古朴木盒,象是紫檀木制成,重量极沉。打开一看,里面铺满了金黄色的缎子,缎子中围护着一串翠绿如水的翡翠珠链。那色泽、那温润、那透明晶莹与我耳间的翡翠环一模一样,也许它们本就是一块翡翠打磨雕制而成。
我缓缓关上木盒。想必这份礼物极其贵重,珠子一颗颗大而圆,单颗就很值钱,何况是一串,并且都是一模一样大小的珠子,这更难能可贵。我重新将外面的绢布系好,将它放在桌子上,我坐床上离它四五米远沉思,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礼物吗?这就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不错,它很贵重,贵重到我无法承受的地步,仅凭这一串珠子,可以让普通人家过好几辈子了。我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第二天,一切如昨,大家恭送大夫人和月沣上车,今天人群挡得太过严密,我谁也没看清。然后才能各自行动,我第一次真切领略到古代生活的不同,或者我好象第一次面对这个恐惧的事实:什么是阶级,什么是不平等,什么是尊贵与卑微。
走着走着,天开始下起了小雨,有了爱情的心是如此敏感、脆弱,仅仅因为一天没有见面说话,仅仅因为突然下了一场小雨,我的心情就直坠谷底,涌起一阵悲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夜晚也就这样过去了。月古人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却仿佛时时能看到他,他的容颜遥远而清晰。
第三天,我们如期抵达四方城,四方城位于群山半抱之中,依山角地势西高东低而建。我观测这一带地貌风物,约象黄河流域的秦岭一带,虽然林木茂盛,植被履盖率高,但目之所极,仍看到了一大片崇山峻岭。
闻名已久的四方城,就如同一座普通的中等州府,青黑色的城墙高大厚实,却也陈旧有了一定年头。护城河清澈宽阔,守城的军士一样身着大魏王朝的军服(原来我以为他们也会象车队护卫一样,穿着四方城制服),军容整洁。不过他们衣服上还是比其他城市的守卫多了一个四方城标志。城内景象繁荣一片,看上去人们的生活和穿着算是富足,脸上是一派平和的表情。
我们的车队进入城中,离开主干道,转入一条深巷,过了一个个排楼,到一大片府宅前停下。坐在车上的我,思之林黛玉进贾府也不过如此吧。我被安置在府内一侧的小小四合院里,我住的房间极大,象是现代的三室二厅二卫打通了一样,只不过用屏风和层层幔帐将卧室、卫生间、洗漱间,客厅、饭厅等隔开了。家具、器具和用具看上去比较精美和舒适。几个丫环保姆的人过来帮忙,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问丫环要来一个小花盆和泥土,将素心兰移到盆中,浇好水放置妥当。刚弄完洗净手,便听一个人在外面道:“阿喂姑娘到了吗?”声音十分耳熟,说着进来了一个人。我一看,竟然是瑞娘!她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上来边施礼边说:“姑娘,我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见着了。”我也笑了,上去抱着瑞娘道:“我也没想到,太好了!你怎会在这里?”
“我原本就是大夫人的仆妇。”
“噢,原来是这样呀!”我刚想再说,外面又有人说话:“我家大夫人请欧阳姑娘去后堂说话。”我一愣。大夫人请我去谈话,我倒没想到。我忽然记起月古人说到了四方城就成亲的话,脸上刹时火烧火燎起来,瑞娘见我愣神,忙宽慰道:姑娘去吧,大夫人是极和蔼可亲的人。
我随着前面的老妈子,来到了后堂。大夫人已坐在后堂首座上等我。我进入后,想了想,学着古人向大夫人微施一礼,说:“伯母好,”想想不对,重新说道:大夫人好!
大夫人看了我一眼,目光淡淡的,我这才看清她的样子,想来她年轻的时候肯定非常美丽,月沣的眉目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现在的大夫人脸上沉淀了岁月的沧桑,又多了份坚忍和强势,及许多锐利的气息,所以此时再看,容颜的美丽被忽略掉,让人关注的却是透出来的威严和精明。
“请坐”大夫人语气温文而雅,显着教养有素。
我坐在一侧的一把椅子上。这时有仆人送上了一杯茶。
“请问欧阳姑娘今年贵庚?”
“23”大夫人听罢,沉吟了一会,又问道:
“请问欧阳姑娘家住何方?”
我犹豫了一下,道:“上海。”
“哦?此处我从没听说。”大夫人奇道。
“是的,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
“请问欧阳姑娘怎会一个人离家来到这里?”
“我出来游玩,迷了路。”显然这个理由不能让大夫人信服。
“哦?那你是如何认识我的沣儿?”
“我偶然遇到月公子,他说能送我回家,所以就认识了。”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在你。
“沣儿准备将你送往何处?”
“幽眠山道。”四字一出,大夫人眼上闪过一丝惊奇和释然。
“请问欧阳姑娘的父母是做什么的?”调查我?!
“我父母是……”现代职业怎么转换成古代相对应的工作呢?“经商的。”
大夫人没有再问,过了一会,她才说:“欧阳姑娘,想必你还不了解沣儿的身世。”我抬起头,望着大夫人,大夫人柔和的目光背后,藏着一丝冷意和不屑。
“沣儿他并不姓月,他姓萧。”怀疑被证实,我心里一震。“沣儿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我们萧氏一族,原本人丁兴旺,只是经过一场场战乱,几代父子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只余下沣儿这孩子,他是我们萧家的希望,他身负的责任不但要重振萧氏,光大萧家基业,还要繁盛子嗣,绵延后代。”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大夫人显然也没想让我说话。她接着道:“所以,我早已为沣儿选好了两位侍妾,只等沣儿接过去。至于娶妻一事,还得等沣儿先成大业,再行认真选择。”大夫人的话慢条斯理,口气有着一股循循善诱的味道。
“我的话,想必欧阳姑娘一定能明白。”这话我都听不明白,我就真是傻瓜了。我点点头,大夫人对我谦逊的态度显然满意,她客气的说:“想用什么,吃什么尽管告诉瑞娘,听说她在吴江服侍姑娘很贴心,所以这次我还让她来伺候你。”
我说了声谢谢,便告辞了,我感到大夫人的目光如刺一般紧紧钉在我的背上。回到屋中,顿时觉得我的世界仿佛颠倒过来,前几日还在幸福的顶端,而如今,我连是悲,是怒、是恨的感觉都找不出来。这屋子实在憋闷,我溜出房子,来到房后刚才路过的小花园中,正准备打理一下零乱的思路和心情,忽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正好说到了我,便驻足静听。
一人说:“听说少主人这次带着一位姑娘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将来的少主夫人。”
“乱讲!那位姑娘我见了,相貌根本配不上少主。何况我听大夫人房里的梅儿姐姐说,大夫人已为少主选好了妾。”
“真的?是谁被选上了?“
“梅儿姐姐也不太清楚,说一个可能是水儿,另一个是玉灵姐姐”
“水儿?她不是在吴江吗?”
“大夫人已召她回来了,不过大夫人好象对她不甚满意,也可能会再选别人。”
“哈哈,姐姐这下你可有希望了……”忽然有第三个人声插进来。
“你们俩在此做什么?”是瑞娘的声音。“没事别在这嚼舌头!”不一会就再没动静了。我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离开,飘渺着飞上了天际。过了好久才回到了体内。我迈着轻若浮云的步子走回房内。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正站在房中等我,见我进来,他眼中的欢喜象利箭般穿透我的心,原来目光也能杀人。我轻声说:“你来了。我应该叫你什么名字呢?”月古人愣了愣,低声说:“对不起,海潮,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姓萧,月是我母亲的姓,月沣是对外的名字,我叫萧月沣。”我浅浅一笑,“没什么对不起,你不记得我叫FLY AWAY吗?”
“不,你叫欧阳海潮。”
“我觉得FLY AWAY这个名字更适合我,以后还请萧公子称我阿喂吧。”
“佛来阿喂,远飞?”想不到月古人还记得我失忆时自己翻译过的名字。
“远飞,海潮,你想要远飞?”
“不是想要,是一直要,从认识你起就要远飞。”月沣听了我的话,脸上勃然变色。我取出包着绢布的盒子,打开,将耳环一一从耳间取下,将它们与珠链放在一起,然后重新包好,交给月沣,“还给你,这礼物太贵重,象我这样的普通人,受不起。”我喘了一大口气,接着说:“请把我的小佛还给我。噢,那护身符你留着吧,我只想要小佛。”
月沣接过盒子,将它放在桌上。此时屋内的仆人早走得精光。他走上前,凝视我的眼睛,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
“这些事,都是我母亲自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