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她心底升起了浓浓的歉意。今夜若不是她任性地想离开,他也不至于遭受那么多折腾。他这一路虽然甚少与她说话,对她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从来没有一丝丝不耐烦。
为了她这样一个女人,何至于此?
“对不起。”
他背脊僵硬了一下,便又专心烤起野鸡。等到阵阵肉香飘起,他拔下肥嫩的鸡腿,小心翼翼吹凉了才递给她。
她也不客气,接过来慢慢吃着,等她吃完这一条,他又把另外一条撕下递给她,她也照样接过。
等她都吃完了,他拿自己的衣角帮她擦净双手,再把水囊递给她,等她喝完自己也喝了几口才收起来。
一个照顾,一个被照顾,整夜里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转身之时,她以衣角悄悄擦掉忍不住滑下的泪。
对一个曾经想过要抛弃他的人,他这样,值得吗?
再回头时,见他靠在角落里,正闭目养神。
春夜森冷,丝丝凉风从洞口吹入,满满的都是寒意。
她咬了咬唇,终是安静睡了下去,一颗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第136章 思念幽幽何处说
火光渐渐黯了下去,洞内的温度慢慢在降低,她回头,他依然靠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
换作从前,以他的脾性怎会不主动爬到床上挤在她身边?为了她,他一直都在改变自己。
心里酸酸的,不知是心疼,还是愧疚。他总是这样为着她,付出着,默不作声地付出。
轻轻咬了咬下唇,她低声道:“地上太凉,你上来与我一起睡罢。”
半晌没听到他回话,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之时,他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不怕我忍不住要了你?”
她微微一颤,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到他又在说:“你不怕,我怕!睡吧,很晚了。”
“如果你想要,我不介意。”她凉凉地开口,转过身,不再看他。
他只是微微怔愣了下,便毫不犹豫地往石床走去。庞大的身躯挤在小小的石床上,床上的空间顿时显得窘迫。
“是你邀请我的。”他抬起她的头颅,长臂穿过她后领,让她睡在自己手臂上。轻轻一勾,把她拉进怀里,另外一条手臂环过她的腰际,紧紧搂住。
她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他真的忽然兽性大起。可他只是紧紧搂着她,什么也没做,很快地便沉沉睡去。见此,她一颗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心情放松后,便也很快地累极睡死了过去。
今夜,她受了惊,又赶了一天的路,确实又困又累了。
直到听到她平稳的呼吸,他才张开眼,静静凝视她略显苍白的小脸,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
软玉温香在怀,此时此刻,他确实想她想得要命,可是,如何舍得让她伤透的心再添一道伤疤?
他就这么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睡了过去。
那夜,他做了个美丽的梦,梦里,她倚在她怀里,笑颜如花。他紧紧抱着她,疯狂地索吻,疯狂地缠绵。。。。。。
醒来时天已经亮透,丝丝阳光渗入山洞,照亮了一切。
她揉了揉双眼,浑身的酸痛让她忍不住低吟了两声,而他也在这几不可闻的呻吟中缓缓张开双眼。
入眼之内,他粗糙的大掌正停留在她的圆润之处,两人同时一惊,他慌忙移开,她无声转过身子背对他。
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
半晌,他翻身下床,简单收拾好一切,回头看了依然背过身子躺在石床上的她一眼,尴尬过后,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那日,他们赶了大半天的路,入夜时分来到一片原野,依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把马儿绑在石块上,抱她去不远处的河边坐下,让她自己简单清洗一下身子,他挽起裤腿跨进河里,专心捕鱼。
他的背影依旧高大健壮,却没了初相识时那份阳光气息,反而添了一份隐隐的孤寂和落寞。看着这样的他,她只觉心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却无能为力。
她从来不曾寄希望于那个传说中的蛊尊,正如她从不相信自己还能活着回到冯跋的身边。可他却执念成痴,寻找蛊尊的决心从未因为她的放弃而动摇。
捧起一把清水,想洗净一脸沧桑,待涟漪散尽后,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的却仍是一张年轻却饱含风霜的脸。
有多久,她脸上再找不到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女人一旦有了情,一颗心便再也做不到纯真无暇了。
跋,你如今还好吗?
思念的轻风,幽幽轻拂,吹起她细碎如丝的长发,也吹起天际另一边,那一身清逸中透着寒气的绿衣。
笛声悠悠,浑厚冗长。
明月千里,心中分明藏着浓得化不开的牵挂,却不知被牵挂的人究竟是谁。
一袭艳红丽容似画,满腔哀怨顷刻化在飞扬衣袖间。
那个一边跳舞一边歌唱,含着笑,心里却盈满清泪的女子,到底是谁?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笛声嘎然而止,满腔思念消散在一身清寒傲然中。“何事?”
“初春寒露深重,我只是想给王送上驱寒外袍,并无意打扰,抱歉。”白倩递上手中的外袍,柔柔看着他。
她知道,他一个人沉思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搅,只是,那悠扬却隐含深情的笛声让她情不自禁地一步步走近。
冯跋冷清的目光缓缓扫过她一张细致的脸,淡漠的心没有一点情愫起伏。
这一生唯一一次醉得人事不醒的那个晚上,他隐隐记得有个女子与他抵死缠绵了整整一夜,对她的渴望与索取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可醒来时,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白倩,心底却无法生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情愫。
床上分明有他们欢爱过的痕迹,可为何,一颗心堵满了失望?
他细细看着这张脸。面如桃花,红粉菲菲,姿色不俗,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舞一曲。”他靠着石栏,淡言道。
白倩微微讶异着,想着他总算不再漠视她的存在,心底有几分喜悦。放下手中未被他接受的外袍,她移步亭中央,轻摆腰肢,款款舞动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鸣凤一笑惊游龙,黛眉倩歌,如泣如诉,仙姿卓然,如风中弱柳,不胜清寒。歌很美,人更美。
然而,就在她飘然转身之际,绿影一晃已走远,只留下一地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眼无泪,一颗心却已被泪海淹没。
王妃啊,纵然您心细如尘,步步算计,却依然算漏了您在王心里的份量。
您含恨走远,忍痛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留给她,却可知,她从未得过他一丝一毫的怜惜?聪慧如他,怎不知自己心中所爱并不是那个清晨醒来眼见的女子?
方才是她自作多情,以为王终于肯接受她,却不想,自己只是再一次为他证实了心里的怀疑。
王妃,您错付重托,她真的有心无力。
一地飘零,几许痛心,几许悲凉。
☆、第137章 爱的痕迹
走过那片原野,他们来到西陀城。
这里虽是西域,却与燕国没有多大的文化差异,只是在服饰风格上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相较于燕国服饰用料的轻盈软滑,这里的人,多用厚实而色彩艳丽的布料缝制衣裳,看起来有点民俗风的味道。
大街上热闹非凡,不少男男女女穿梭其间,比起燕国,又似乎多了一种洒脱和写意。
杨曦在冯素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落地之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勉强站稳后,忽然“哇”的一声把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看着冯素弗手忙脚乱地为她整理脏兮兮的衣裙,多少有些尴尬和不安。“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恶心的感觉又蜂涌而上,她张了张嘴,却只是不停地干呕。好不容易缓过来时,一张脸苍白如纸。
之后,在冯素弗的坚持下,他们进了附近一家医馆。
大夫细心把脉时,轻轻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让人看得不清不明。
“是不是她体内的毒。。。。。。”冯素弗脸色微沉,想问,却又有点不敢面对。
“毒?”大夫抬眼看他,稀疏的眉头皱了皱。
他捏了捏拳头,沉声道:“她身上的毒是不是开始发作了?”
大夫仍是皱着眉,不解:“恕老夫才疏学浅,并未看出你娘子身上有中毒的迹象。”
“什么?”两人同时一惊。
冯素弗迅速问道:“那她身子总是无力虚弱,不但吃不下东西,还常恶心干呕。。。。。。”
“娘子那是细喜脉所致,并非中毒。”大夫只当他初要为人父,年少不更事。他笑吟吟地道:“你这个夫君实在是太大意,娘子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还浑然不觉。这初怀身孕的头三个月尤其重要,丝毫马虎不得,你们呐。。。。。。唉,现在的少年人!”
“她真的。。。。。。有了身孕?”他一脸震惊,低头看她,却见她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神色复杂。
这怀孕之事,她也是一无所知。
“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这喜脉断不会看错。不过,你娘子身子本虚弱,最近又劳累过度,以至动了胎气,令胎像不稳。今后你得要让她多加休息,切勿再奔波劳累,否则,这胎儿大罗神仙也难保。”大夫在纸上匆匆写下药方,道:“我开一方安胎药,你拿方子去小厮那里取药,回家熬给你娘子喝。切记要娘子小心安胎。”
结了帐取过药包,不死心的两人又去了另两家医馆,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样,她体内并无中毒迹象,只是动了胎气,身子太过虚弱。
之后,他在客栈定了厢房,让小厮给她煎上安胎药,直到热腾腾黑乎乎的汤药端到她面前,她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肚子里竟然有着一个小小脆弱的生命。
那是。。。。。。她与冯跋相爱的痕迹,这两个月以来,她却浑然不觉。
白皙的小手轻轻覆盖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心情极度复杂,不知是感动还是哀伤。
“无论如何,先喝了这碗安胎药再说。”冯素弗把药端给她,眼里也都是复杂的神色。
当大夫宣布她怀有身孕那时起,他一颗心就已在一瞬间被掏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空白。他不知自己是喜是怒,是悲伤还是庆幸。
悲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属于他,却又庆幸她知道有了身孕后,也许会对自己的人生重燃一线生机和希望。
她接过汤药,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却因为药太苦,一张小脸不自觉地纠结了起来。
他转身出门,不一会回来,手里多了一小包蜜饯。
她的药已经喝完,嘴里却仍是苦涩,看到蜜饯,两眼微微亮着。
“谢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对这个男人又多了几分愧疚和感动。
他总是这样,不管心里有多苦,对她却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无声叹息,最难消受的除了美人恩,还有男儿情。
“这西陀城里有我的驻地,我已经派人去寻找蛊尊的下落,你别担心,只管好好安胎便可。”他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午后我带你去我的地方好好休养一段日子,现在,安心睡一会。”
她听话躺好,拉上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头。想了想,还是轻声道:“素弗。。。。。。你相信奇迹吗?”
她身上的毒。。。。。。会不会真的不药而愈?
“不信。”
她闭上眼,不再说话。
他说不信,所以,她也不会再去幻想。可不管怎样,她要好好爱惜自己,不能再轻易受伤。因为,她现在要负起责任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弱弱的小人儿。
那是她和冯跋生命的延续,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他健康来到这个世间。
她转身面朝床内,小小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心在一瞬间变得柔软恬静。半晌,她幽幽开口,“素弗,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我亏欠了你,可,我仍希望你能答应我,若有一天我不在。。。。。。”
“若你不在,我不会再关心任何一切与你有关的事情。”
身后的人重重放下杯子,转身出了门。沉重的关门声敲打在她心上,她闭上眼,无奈轻叹了一声。
这样的倨傲和执拗,与冯跋却是如出一辙。她不是有意要伤害他,可却总是在伤着他。
天意弄人。
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满足的笑意又渐渐回到她眼角眉心。
宝宝,你是上天赐予妈妈最珍贵的礼物,为了你,妈妈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不要。妈妈只要你安全来到世上,快乐健康地成长。
她又转过身子,悄悄望向窗外。
窗外那人,依然默默守在那儿,颀长的背影满满的都是孤单和落寞。看到这样的他,一颗心又生出了许多不忍和怜惜。
怪不得人都说,要当妈妈的人,心总是软绵绵的。
却不知,如何才能让他过得轻巧快乐一些?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