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心却最善,我看妹妹是个明白人,自知道怎样最好。”
“如云心里明白,多谢姐姐提点。”我笑回道,心里却很不屑,我和琴心的仇多了去,记不记这
次的都一样!
书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我心一颤,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望着书袭远去的背影,我实在有些难安,惜春院里,要真说有谁是我看重的,那一个是赵老板赵
姐姐,另一个就是书袭姑娘了。
赵姐姐当年是惜春院的花魁,后来经贵人相助,做了惜春院的老板,培养了四大美人琴棋书画做
镇店之宝,又给她们安排了四个王孙贵族做靠山,生生把惜春院从一个高档妓院变成了京城“第
一春”,为人不可不谓精明,我对她是畏。
而书袭姑娘则不一样,为人端方自重,待人和气大方,眼界胸襟皆高人一等,与其说是妓院的头
等姑娘,到不如说是个官宦书香家的小姐。整个惜春院,我独独对她敬重五分。
怔怔的发完呆,我走向棋烟姑娘的桃红楼,站在门口的小丫头香桃朝我努嘴,我一挑眉,她向我
示意,棋烟姑娘在发脾气,我赏了她几个铜钱,让她禁声,吩咐紫儿先回去,自己悄悄的进去里
屋。
还没转过湘绣的百鸟朝凤屏风,就看见满地的碎瓷片,环颦姑娘正跪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
个。我慌忙走上前跪下,向棋烟姑娘磕头道:“如云该死,惘顾了姐姐平时的疼爱,让棋姐姐今
天受委屈了,请姐姐责罚。”
棋烟半晌没有出声,而后一皱眉,道:“都起来吧,与你们也没什么干系,琴心那小蹄子打小就
心高气傲,和我不对盘。自从跟了镇西将军后,更是隔三岔五的和我鸡生鹅斗的不太平,这会子
也不过是寻了你的因头削我的面子而已。再责罚你,岂不是我不分是非!”
棋烟平了气,又和我们开始每日必做的功课。
外人看来,妓院里的窑姐儿们不过是陪有钱老爷们消遣的玩意儿,只要长的好,会撒娇,床
上功夫好,就能成红姐儿了。其实大不然,来到惜春院的达官贵人们,什么绝色的女人没见
过?要是只有容貌顶尖,怕不过是花红百日而已,惜春院也不会挣得“第一春”的诨号,让
各方老爷们争相前来,留恋难离了。
同样是卖笑,如何卖的与众不同,卖的奇货可居,卖的心痒痒又搔不到就是学问了。正所谓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能造声势做绝了这一点赵姐真是风尘场里的龙凤,让
人不能不叹服。
惜春院分红蓝白三册子,每册子又各分三等,九等人在惜春院这个小天地各司其职,井井有
条,不胡乱争风吃醋闹些不堪的笑话,正是惜春院比别处烟花之地高人一等的关键。
最高贵的自然是红册子里的各色姑娘了,也就只有我们这十二个姑娘才是惜春院里真正的摇
钱树,才有资格每天进到赵姐的屋里请安。
既然能进红册子,相貌自是在伯仲之间,所谓的三等不过是根据个人的才情品性,所依靠老
爷的身份地位定见客陪席价格的依据而已。
琴棋书画四个顶尖的姑娘不仅是按刻钟收费,而且六品以下的官员她们是可以找借口挑客不
见的,画瑰和书袭因为性子温和,只要不是客人在烟花地口碑太差,一般都不拒绝。琴心和
棋烟就不然了,朝中六品之下的官儿她们大概是得罪完了。但是琴心的老爷是手握重兵的镇
西将军,棋烟的老爷是户步尚书,连赵姐都对她们礼让三分,不好管教,他人自是不敢多言
。
至于我就是红册子里的异数了,我虽为三等姑娘,但是因为沦落风尘不足半年,还是青倌儿
,没有老爷,所以不排除攀上高枝跻身顶尖姑娘的行列,所以琴心忌我甚深,借机破坏了我
好几次良缘,但我是既不能怒也不能言,梁子只能越结越深。
棋烟也忌惮我,但毕竟我的威胁不如琴心来的迫在眉睫,所以归于她门下教管的我自是她对
付琴心的帮手,我也就被她视为心腹。
终于背完了唐诗宋词,弹完了古筝,指点完了棋艺,也交流完了接客陪席时遇到的情况如何
解决应答,时间已过去两个时辰。
我和环颦齐声告辞,按惜春院的规矩,这时要再睡一个时辰的午觉,然后就要精精神神的梳
妆打扮,开门迎客了。
棋烟也是一脸倦色,微一个小哈欠,对环颦道:“听说你今儿的客人兵部张贵材喜好大红,
你先下去准备准备。”环颦答应着下去了,棋烟朝屏风凝视了半晌,确定人走远了,这才一
敛倦色,点手儿叫我*近,低声道:“都办妥了吗?”
我笑道:“一切皆如姐姐所料。”
棋烟阴阴一笑:“刘得轩的功劳,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过是因为她才参与其中,推波助澜
而已。”
我错拍马蹄,不敢再吭声。
棋烟拍拍我,一笑道:“事成之后,再无阻你我之人。”
我赔笑点头,见她又复倦色,借机告辞。
第3章
初三
“蓉卿,蓉卿,你别走,别抛下我——”我惊叫着伸出手,妄想抓住那慢慢消失的身影。
“姑娘醒醒,姑娘——”
一睁开眼,看见的是紫儿担心的脸,心里一阵心酸,蓉卿已经不在了,那个疼我怜我做低伏
小哄我开心的温润公子已经不在了。
“几时了?”我倦道。
“刚过了三更,”紫儿回道:“姑娘要不喝点茶再睡会子。”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盯着银白双绣花卉的纱帐发呆。
紫儿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终是下去了。
我的泪这才像滚珠一样落下来。蓉卿,你也是思我至极,才来梦中看我的么?
十岁以前的记忆对我来说是不堪的,贫穷的家境,粗陋的父母,没完没了的绣工活计,我本378
以为这就是我将要过完的一生了。
亏了在刘知县府里帮工的哥哥,带我去府里帮忙赶绣品时,因为我长相清秀,言语乖巧,为
管家娘子欢喜,领去给刘母献宝时,被刘母看中留了下来。
更机缘巧合的是,刘母年轻时是金陵盐商康寿候华府的奶娘嬷嬷,地位尊荣,虽被华府放了
出来,但仍时常走动。我随着刘嬷嬷去给华府老太太请安时,因为手巧,又被老太太留下做
了大丫头。
不过两个月时间,境域天翻地覆。但最让我感谢上苍恩赐的,不是锦衣玉食,娇宠呵护,而
是遇到了蓉卿。
犹记得那一天,因为我长得单薄,老太太格外心疼,赏了我一件呢金雁翎毛的背心,还没有2
穿到晌午,就被其他嫉妒的大丫头们借机划破了。
我躲在院子里的背阴处,一头哭,一头哆嗦着缝补,生怕赶不上晚饭前补好,被老太太发现的
责怪,正急的没开交出,一方皎白麟丝的手帕递到我眼前。
“好妹妹,你别哭了,拿这方手帕搽搽脸。”
我从未听过如此关切好听的声音,愕然抬头,只看见一个让阳春三月,桃红柳绿的韶光也黯
然失色的小公子正心疼的看着我,当他看清我的容貌时,变的呆呆的。
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世界于我已不存在。
蓉卿,即便是五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初相遇时你一切的一切。
在华服玉容不满十岁的小公子史莲蓉问明事由后,他牵着我的手带到老太太面前磕头道:
“今生如得云妹妹,愿金榜提名孝敬老祖宗!”
史莲蓉原是个顽劣的讨厌读书的孩子,这一番话虽让老祖宗又惊又怒,但是盼着独苗光宗耀
祖的希望压倒了一切。我被收为华府同宗王世道家的干女儿,在蓉卿的哭闹威胁下,特准同
住在园子里直到“及妍”为止。
再后来的境遇像是一场永不会醒的甜梦。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们两小无猜,一同吃,一同住,一同上私塾,我弄墨,他写文,相视而笑,梦里也甜美。038
即便是我恼了他,只要他一求,叫着:“云妹妹,你可怜可怜蓉卿吧。”我就不好再吊着脸
怨他,感情之好,连原本勃然大怒的史父最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如果,如果没有那一场浩劫,今年的我已应是凤冠霞帔的史夫人了吧。
“如云姑娘,”紫儿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姑娘,天已经大亮了,不如梳
洗过后,早些去见赵姐姐吧。”
我应了一声,睁眼望铜镜一瞧,只见肤光滑腻,眼若肿桃。
紫儿“哎哟”了一声,忙抢上来伺候,一边儿絮絮的怨:“我的好姑娘姐姐,这可怎么着,
眼睛肿成这样,回头又要受琴姑娘的闲气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去,一年到头受她的闲气还少了!”我心中烦闷,气色更加不好。
“要不我打井水给姑娘敷敷?”紫儿乖巧,见我动了气,不敢再罗嗦。
我微点点头,让她去了。
“妹妹也保重些,就是哭出两坛子眼泪,也改不了坐冷席啊!”本想早早的向赵姐请个安就
告罪回屋,怎想好死不死的在回来路上碰上琴心了,宝滟姑娘和磬雪姑娘正拥在她旁边。
宝滟为了讨好她姐姐,凑趣道:“可不是,如云妹妹坐了这么久冷席,还是该早早习惯才是
呢。”
我死压住紫儿的胳膊,生怕她冲过去,我保她不住,然后朝她们三位福了一福,低声道:“
如云给琴心姐姐,宝滟姐姐,磬雪姐姐请安,今天是家母忌日,请容如云先行一步。”
琴心和宝滟见我如此恭顺,再要生事也无理由,只好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磬雪递过一方手帕,低声安慰道:“妹妹请节哀,万望保重身体。”
我呆了一呆,尚未称谢,就听宝滟在叫:“磬雪你磨蹭什么!”
磬雪忙忙的去了,我朝她消失方向一笑,以前倒错看了这个小妮子。
“噌噌噌噌——”整齐的步伐响在刚打开门准备迎客的惜春院,一对对士兵严正以待,不用
想,必是琴心的老爷镇西将军来了,也只有他在逛妓院时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赵姐姐脸上掠过一阵愠色,横了琴心一眼,只可惜琴心一脸喜色的望着高头大马上的情郎,
根本没注意到。
赵姐姐扯出一个笑容,迎上前去,嗔道:“恭喜周将军凯旋归来,将军英勇盖世,举国闻名
,可是回回来惜春院都这么勇猛,可是要把我们全惜春院的姑娘都迷到了才甘心?”
“哈哈哈哈——”镇西将军是个年届半百脾气火爆,为人直爽的男人,闻言一阵大笑,却并
不搭言,径直拥了琴心去了,把个赵姐姐气的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一旁站立的我分明看见棋烟咬牙切齿,撕碎了手中的缎帕。
这也难怪了,镇西将军中年丧偶,要不是琴心的身份无法被朝廷册封为堂堂一品浩命夫人,
周将军早八台大轿迎琴心入府了。琴心不甘入府为妾,赵姐姐也舍不得这个头牌,周将军年
年边疆战事频繁,也不舍得放琴心一人在将军府受嫉忌寂寞,事情就这么僵下来,但周将军
视琴心为妻,已是整朝公开的秘密,所以一旦班师回朝,第一次来见琴心时必是大摆排场,
给足琴心面子。
而棋烟的老爷户部尚书柳志宏是个惧内的人,敢三不五时的来瞧棋烟已是难得,更惶论如此
排场,如此面子。
所以一般周将军得胜归来见琴心的第二天,棋烟是坚决不与琴心碰面的!这也是棋烟格外憎
恨琴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慢慢的,慢慢的,棋烟朝着琴心的舞剑楼露出一个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微笑,我知道我们想
的是同一件事。
“爱至深,责至切”
第4章
初四
拥被而起,怅然若失,蓉卿昨夜并没有入我梦中。
蓉卿,你是怨我了么,怨我这被你千娇万宠几成候门正室的女子竟自甘堕落,流落至此,仍
不肯守节自尽,随你而去?
蓉卿,蓉卿……
我哽咽难言,克制着不哭出眼泪。
“姐姐喝些茶吧,”紫儿眼含不舍,却不敢相劝,巴巴的端着一杯成窑五彩小盖钟盛的六安
瓜片候着。
漱了口,梳了头,上了妆,换好了桃红撒花百折裙,我凝视着铜镜中清纯带点甜美的脸,心
中微微叹息,只看外貌,我是个象露水一样清新娇嫩的十五岁姑娘,但是审视内心,已千疮百
孔,破败不堪了。
又近中午要去请安了,想起今儿要与春风拂面的琴心相遇,就让人满心不乐,算了,忍了算
了,我朝镜子做了个鬼脸,反正这种日子就要到头了!
傍晚,院门一开,就接到钱老板的拜帖,我特特打赏了小厮五钱银子,把人传到红香阁。
“几天没见,如云姑娘更出挑的象天仙人儿了。”钱老板打着躬,虽然口里恭维着,眼睛却在家
具摆设上骨碌骨碌转。以钱老板的身份,大约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能一踏惜春院上三等姑娘
的香闺了。
我回福道:“钱老板谬赞了,如云不过是寻常之姿而已。”
“如云姑娘真是谦虚,”钱老板眼显讶色,“这帐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