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很高调的人,记得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他上来便问谁是负责的。那天我当班,我说我是班长。他看了看我,回过头指了指操作台,“上面的温度不准。”
真是好笑,那是之前经过检验的,虽然电路有些简陋,但是电子的东西只要程序对了,电路对了,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他摇摇头,说,现在炉内的温度比温度表上的要低,所以要我马上调整温度,在温度表现有显示的基础上再提升五十度。
我有些不屑的看着他,真是这么老了还这么轻狂。我有些不情愿的给林尚超使了个眼色,林尚超皱着眉头站起来,慢慢的走上操作台。
秦清泉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两条眉毛始终皱着,将眉心的那道皱纹深深的显现出来。他掏出一包白沙递给我一支,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继续说道,“我干了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哪里有问题。”说着从大大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气。
我嘿嘿一乐,秦清泉瞥了我一眼,继续抽烟。
几个班的接触,大家都发现秦清泉有些自以为是,但是碍于是老师傅,有那么大岁数了,我们彼此还保持着尊重。
秦清泉也在休息的时候经常给我们讲述他以前的辉煌,只不过听起来似乎是那样的玄乎。他说我们的股东公司的总经理常常给他打电话,副总经理,就是那天在操作台上抽烟的那个大块头也经常请他吃饭抽烟聊天。
日子在无聊中度过,之前的那份激情和兴奋感被每日的紧张而疲倦的工作慢慢的消耗着。
那天下班,母亲给我打了电话,问了我的近况,而且最最关键的,他问我了我的个人问题,还问我林蓉的学习怎么样了。我没敢告诉母亲我和林蓉已经分手了,而且是我现提出的。母亲很喜http://。345wx。欢林蓉,我和林蓉在高三那次联欢会开始相熟相知之后,我每天的心情很不错,后来她在我放学的时候特意去学校,说天气有点凉,她吃完晚饭又没什么事情,那天的天气真的有些冷,母亲在微微的寒风中耐心的等待着,在路灯的微弱灯光下,那个矮小的身影不住的抖动着身体,让自己动起来。我和林蓉下了晚自习,相约一起走出了校门。母亲笑呵呵的迎上来,虽然在和我说话,问寒问暖,眼睛却不住的看着林蓉,林蓉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母亲大方的问道,“姑娘啊,天冷,你咋没多穿点啊。”林蓉笑着回答,“阿姨,我穿得挺暖和的,不冷。”母亲微笑着上下打量着林蓉,看得林蓉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家,母亲给我冲了一碗油茶面,送到我屋里,悄悄的站在我身后,看了看我正在做的地理卷纸,我抬起头,说,妈,你还不睡啊。
母亲看着我,柔声说,“瑞瑞,我和你说啊,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时候,你也知道你妈没文化,也帮不了你什么,就靠你自己,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懈啊。我可是再三和你说。”我似乎听出了母亲的话里话,说,您放心,我会努力的。母亲说你知道就好。
后来的一摸成绩我比之前提升了近十名,母亲很高兴,于是开始试着问我林蓉的情况,我说我们就是同学,朋友。
上了大学母亲隔三差五的就打电话问林蓉,她知道我和林蓉考在一所学校,而且后来听我说是因为林蓉的帮助才有了现在的学校,母亲更是非http://。常的关心林蓉,让我下次回来的话带她来家里吃饭。
第一次到我家的时候,母亲非http://。常热情的拉着林蓉的手问寒问暖,林蓉更加不好意思。而那个时候的我确实非http://。常的高兴,因为那时我已经进了林蓉说的“试用期”的最后一个月,很快就可以转正了。
母亲说,我后来也不听话,说我是个闷孩子,不知道和林蓉说说让她爸爸帮帮忙找个工作。我没有说话,听着母亲的唠叨。我知道我那天的话已经和林蓉的关系无法挽回了,听着母亲有些疲惫的声音,我忽然感到那天对林蓉说的话有些过分,我有些后悔。
母亲挂掉电话,我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给林蓉打了个电话,电话还在嘟嘟的等待接通中,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脑子里一片空白。电话终于接通了,可是让我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个男声。
“喂。”我的脸涨得通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但是我立刻冷静下来,我告诉自己是不是打错了。我迅速挂掉电话,重新拨了号码。
还是那个男声,我磕磕巴巴的试着问道,“你…好,我找一下……林蓉。”男声还没有回答,我已经听到了电话那头远远的传来了林蓉清纯可爱的声音,“谁呀。”听到这个声音我非http://。常激动,但是内心却有着无比的难过。
男声说道,“不知道,你来接。”
林蓉似乎心情很好的走过来,“喂,你好。”那清脆而又悦耳的声音瞬间钻进我的耳朵,映在脑子里,我感到了头皮一阵酥麻,非http://。常的舒服。
“喂?”林蓉的声音平静下来,也许他看了来电显示,“刘瑞……”
我猛的挂断电话,心里的调味瓶被那个男声打翻了,有愧疚,有愤恨,有苦涩,也有伤心。我觉得我放弃林蓉是对的,那么多的优秀的男孩子追求她,她何必在我这个什么都没有,有毫无志气的落魄小子身上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呢。
我的电话响起,是林蓉,我长出口气,接通给了电话,心里似乎有了一份坦然。“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刘瑞,打过电话来,为什么不说话。”
“蓉蓉,一会我们去喝咖啡怎么样。”电话那头远远传来了那个男声,这个男声如此的没有男人气,让我有些恶心有些厌恶。
我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恭喜你有了新生活。”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或者说我的浑身都在颤抖。
林蓉诧异的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她刚要说什么,我立刻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又没有志气,我知道我给不了你幸福,但是我祝福你能有你自己的幸福生活。”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将这些话说出来,我不是要打电话和她好好聊天的吗,我这样会不会刺激到她,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因为那么多的男孩子追求她而感到一丝的危机感,我知道林蓉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孩,也不是容易被诱惑的女孩儿,虽然吃醋的感觉是有的,但是我无论在任何的情况下都没有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从来没有。
林蓉哭了,她哭着不说话。我也哭了,我们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苦的是那样的伤心。电话那头,那个恶心的男声再次响起,“林蓉,怎么了?是谁呀。”说着他一把抢过电话,厉声说道,“你是谁呀,干嘛把林蓉弄哭了,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在哪?我非要教训你一顿。你是谁呀。啊。你是谁!”男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咬紧牙关,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我的伤心被他的声音止住。“你是谁呀。啊。”男声还在追问。林蓉哭着向他要电话,男声似乎没有给,说你放心林蓉,我非要问出这个人是谁。接着他又用他那恶心的声音问道,“你说,你到底是谁?”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对着手机的话筒大声嚷道,“我是你爹!!!”
正文 十六
更新时间:2011…7…25 10:41:56 本章字数:2685
十六
也许现在,当我和朋友说起我和林蓉的时候,他们都不明白,到底我为什么要提出和林蓉分手。在刚分手时,朋友和同学问我的时候,我常常会说,我配不上她,或者说我是因为虚荣心,因为我要是靠着林蓉的话,那么就是吃软饭的,我偏偏是个极端自尊的人,所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我也曾在内心问过自己,我是不是一时的兴起,因为刚毕业时候那段迷茫的生活让自己晕了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好姑娘,一个号女孩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机会错过了就不会重来。
人们都说上天不公平,命运不公平。
其实我觉得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上天是公平的,他在无意之中给了一些人机会,如果那个人珍惜了,就有可能获得一笔财富,或许是金钱,亦或许是一份财富是无价的。
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他说,上天在让你失去一些别人有的东西的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
所以,我丢掉了爱情,获得了落魄和颓废。我也没有珍惜上天给的机会,所以我就失去了一笔无价的财富。
不久,黎主任正式找我谈话,准备提升我当工段长,准备让我带个徒弟,然后上全日制的八小时。
我的生活和工作再次出现了变数,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很高兴,不时的还会想起林蓉,也许她一直在祝福我,在她的祝福之下我才有了如此的发展。从黎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走在厂区,我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林蓉能找到一个体贴她爱她的人。
新来的小伙子叫李志伟,第一次见面他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我大方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黎主任向他介绍道,“这就是你们的班长。有什么不就明白的多问问他。”李志伟点点头,笑着喊了声班长。
黎主任和我说,他从第三批录取的十个人中精心挑选的李志伟,在几天的实习观察中,他发现李志伟很稳当,很踏实。他想到煤气炉的岗位需要这样的人,于是便抢先给他安排到煤气炉来了。在后来的工作中,我觉得李志伟应该感谢黎主任,也应该感谢他自己。
工作永远不是那么顺心如意。原料车间的设备常常出问题,据说几百万的设备就是因为无法适应生产负荷而瘫痪在原料车间,原料车间的工作改为重新上了一台新设备,并由人工来操控。
厂领导原来设想的在原料车间实现全部机械自动化,工人只负责巡视和维护的梦想破灭了,随之而来的就越来越向领导们相反的想法发展。
原料车间是供应原料的。从钢厂拉来的铁粉经过破碎细磨之后经过一道道工序输送进长达二十几米的焙烧窑内进行提炼。铁粉在被磨成了…100目之后,成了铁沫,这种铁沫堆起来和相应的铁一样重,但是抓一把在手里,用手指捻一捻,却和烟灰一样细。所以在输送过程中,时常会因为焙烧窑内产生的略微强大的负压,而导致大量的粉尘。这给原料车间带来了极大的污染,生产不到一个月,当初修葺和粉刷一新的原料车间的大楼,便有粉色变成了黑色,粉尘四处飘散,每到下班的时候,原料车间的兄弟们个个都像是从煤窑里出来一样,脸上挂着粉尘,因为汗水和粉尘的混合,眼睛看起来像是被化了妆,鼻子底下一团乌黑,还伴着不住的咳嗽。这个问题一直到后来也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我总能听到原料车间的兄弟们不住的漫骂,他们不知道该骂谁,骂领导,骂设备,骂老天不公。我为自己没有被分到那个岗位而感到庆幸。
新生的事物总是要度过一段新鲜期,就像一对恋人,总要度过一段热恋期,然后一切或归于平静,或更有升华,亦或产生矛盾。
我们的工厂,年轻的工厂向着后者发展了。
锅炉班的锅炉也出了毛病,任凭锅炉班的兄弟们再奋力的加煤,勾火,锅炉产生的蒸汽却远远不够压力,蒸汽质量也不合格,那个时候那些要用蒸汽进行生产的车间都在说,蒸汽不叫蒸汽,叫蒸水。后来锅炉班的兄弟说是煤不好,厂里给换了煤,结果搞得锅炉班的厂房每天都乌烟瘴气,灰色的浓烟从锅炉班的厂房里四处弥漫,有一些附近的百姓甚至以为着火了,便好心的打了119。呼啸的消防车赶到的时候才知道是一场误会,副厂长和黎主任不住的向亲自带队的消防中队长道歉,中队长狠狠的瞪了一眼副厂长,带着手下人又呼啸着离开。
那个事件的第二天,厂里又为锅炉班的弟兄们换了煤。但是蒸汽的供应和质量却一直得不到提高,锅炉班的弟兄们每天都很累,搞得一身脏兮兮的,那里一直被全场的兄弟们认为是仅次于原料班最最脏的地方。但是那里确是全厂最受欢迎的地方,因为那里为全厂供暖,是最暖和的地方。
王跃明每天都会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奋战,因为他们工段的辖区面积相对较大,技术要求也相对较高,也最容易出问题,王跃明那段时间常常是没日没夜的加班。
细想起来,我们煤气班应该算是后来全厂最最幸福的了。厂里为我们建了厂房和休息室,操作台上也安置了简易的小操作间,虽然有些狭窄和简陋,但是总比我们露天冒雨受冻要好得多。
我们的煤气炉也很争气,除了还是供应不了两条焙烧窑的煤气用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