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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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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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把他叫哥的嘛——”
  “你那天说他是——那个病,怎么医院说不是呢?是谁告诉你说他是——那个病的?”
  秀芳犹豫了一下说:“是他自己说的呀,我没撒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了——”
  “他调回A省去了,你知不知道?”
  “听说了。怎么,你想到A省去找他?”
  “我连他在A省的地址都不知道,我到那里去找他?你有没有他的地址?”
  秀芳有点抱怨地说:“我怎么会有他的地址?他连你都没给,他会给我?我不晓得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我们没搞什么鬼,我只是担心他是得了那个病,但他不想让我跟着着急,就躲到A省去了。”
  “我不相信,他躲到A省去,你就不着急了?你这不急得更厉害?”
  静秋想想也是。她不解地问:“那你说他还会是为什么跑回A省去了呢?”
  秀芳有点生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所以我说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鬼罗——”
  静秋恳求说:“你知道不知道二队在哪里?你可不可以跟我去一下?我想去那里看看,我怕他就在二队,躲着不见我。”
  秀芳说:“我还在上课——,我告诉你地方,你自己找去吧,很近,我指给你看。”
  静秋按秀芳说的方向,直接找到二队上班的地方去了,离严家河只一里多路,难怪老三说他中午休息时就可以逛到严家河来。她问那些上班的人陈树新在哪里,别人告诉她说小陈调回A省B市去了,他爹是当官的,早就跟他把接收单位找好了,哪像我们这些没后台的,一辈子只有干野外的命。
  静秋问:“你们有没有听说他——得了——绝症?”
  几个人面面相觑:“小陈得了绝症?我们怎么没听说?”
  有一个说:“他得什么绝症?我看他身体好得很,打得死老虎。”
  另一个说:“哎,你莫说,他前一向是病了,在县医院住院了的——”
  第三个说:“他有后门,不想上班了,就跑到医院住几天,谁不知道县上的丫头长得漂亮?”

  山楂树之恋(44)

  这一次,静秋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坏的思想准备了。可能老三为了怕她担心他的病,就谎说自己没病,一个人躲到一边“等死”去了。但是所有的证据都在反驳这种推测,县医院的医嘱证明他的确是因感冒住院的,二队的人证明他的确是早就把调回A省的手续办好了。
  要说老三把所有这些人全部买通了,都帮着他来骗她,应该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医嘱,那么多天、那么多人的医嘱都在那里,不同的鬼划符,肯定出自不同的医生之手,不可能是老三叫那么多医生帮忙编造了那本医嘱。
  说到底,只有秀芳一个人说老三得了白血病,而且也是听老三自己说的,谁也没看到过什么证据。静秋想不出老三为什么要对她撒这个谎,说自己得了白血病。他说是为了跟她见一面,但他是在跟她见面之后才说他有白血病的,这怎么讲得通呢?
  她几乎还没有时间把这事想清楚,就被另一件事吓晕了:她的老朋友过了时间没来。她的老朋友一般是很准时的,只有在遇到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提前来,但从来没推迟过。老朋友过期没来就意味着怀了孕,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因为听到过好些女孩怀孕的故事,都是因为老朋友过期不来才意识到自己怀孕的。
  那些故事毫无例外都是很悲惨很恐怖的,又因为都是她认识的人,就更悲惨更恐怖。八中有个小名叫“花子”的女孩,初中毕业就下了农村,不知怎么的,就跟一个很调皮的男孩谈起了朋友,而且搞得怀孕了。听说花子想尽了千方百计要把小孩弄掉,故意挑很重的担子,从高处往地上跳,人都摔伤了,小孩也没弄掉。
  后来小孩生了下来,可能是因为那样跳过压过,又用长布条子绑过肚子,所以小孩有点畸形,有两根肋骨下陷。花子到现在还在乡下没招出来,她的男朋友因为这件事再加上打架什么的,被判了二十年。那孩子交给她男朋友的妈妈带,两家人都是苦不堪言。
  花子还不算最不幸的,因为她无非就是名声不好,在农村招不回来,至少她男朋友还承认那是他的孩子,花子也还保住了一条命。还有一个姓谷的女孩,就更不幸了,跟一个男孩谈朋友,弄得怀孕了,那个男孩不知道在哪里搞来的草药,说吃了可以把小孩打下来。姓谷的女孩就拿回去,偷偷在家熬了喝,结果小孩没打下来,倒把自己打死掉了。这件事在K市八中闹得沸沸扬扬,女孩家里要男孩陪命,两边打来打去,最后男孩全家搬到别处去了。
  静秋听说到医院去打掉小孩是要出示单位证明的,好像男女双方的单位证明都要。她当然是不可能弄到单位证明的,老三现在也不知去向,当然更弄不到他的单位证明。她想,老三什么都懂,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这样偷偷摸摸地跑掉,是不是就是因为害怕丢这个人?所以及早跑掉,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她怎么样想,都觉得老三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对她的那种种的好,都说明他很体贴她,什么事都是替她着想。怎么会把她一个人扔到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不管了呢?即便是他真的得了白血病,他也没有理由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事吧?他总可以等这事了结了再躲到一边“等死”吧?
  他这种不合逻辑的举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释掉:他做那一切,都是为了把她弄到手。
  她想起看过的那本英国小说《苔丝》,那本书不是老三借给她看的,而是她在K市医院学医的时候,从一个放射科的医生那里借来看的,只借了三天就被那个医生要回去了,她没时间细看,但故事情节还是记住了的,是关于一个年青的女孩被一个有钱人骗去贞操的故事。
  她还想起好几个类似的故事,都是有钱的男人欺骗贫穷的女孩的故事。没到手的时候,男人追得很紧,甜言蜜语,金钱物质,什么都舍得,什么都答应。但等到“得手”了,就变了脸,最后倒霉的都是那个贫穷的女孩。她突然发现老三从来没借这种书给她看过,大概怕把她看出警惕性来了。
  顺着这个路子一想,老三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得到解释了。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那天在医院的那一幕。如果他真的不想让她为他的病着急,他就不会说什么“同名不要紧,只要不同命”。他也不会在她问到他是不是白血病的时候点那个头,保密就从头保到尾。他不时地透露一下他得了绝症,为了什么呢?只能是为了把她弄到手。他知道她有多么爱他,他也知道如果他得了绝症,她会愿意为他做一切,包括让他“得手”。
  看来“得手”就是他这一年多来孜孜以求的原因。得手以前,他扮成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关心体贴她。但“得手”之后,他就撕下了他的假面具,留下那么一个条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她怀孕了,她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一死了之,但即便是死,也只能解脱她自己,她的家人还是会永远被人笑话。最好是为了救人而死,那就没人追究她死的原因了。另一条路就是到医院去打胎,然后身败名裂,耻辱地活一辈子。她不敢设想把孩子生下来,那对孩子是多大的不公!自己一生耻辱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那几天,她简直是活在地狱里,惶惶不可终日。好在过了几天,她的老朋友来了,她激动得热泪盈眶,真的是象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所有身体的不适都成了值得庆祝的东西。只要没怀孕,其它一切都只是小事。
  人们谈起女孩子受骗失身,就惊恐万状,都是因为两件事,一件就是怀了孕会身败名裂,另一件就是失去了女儿身以后就嫁不出去了。现在怀孕的事已经不用为之发愁了,剩下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嫁人,如果连老三这样的人都只是为了“得手”才来殷勤她的,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是真心爱她的。
  她倒并没怎么责怪老三,她想,如果我值得他爱,他自然会爱我;如果他不爱我,那就是因为我不值得他爱。
  问题是老三不爱她,为什么还要花这么些经历来把她弄到手呢?可能男人就是这样,越弄不到手的,越要拼命弄。老三能跟她虚与委蛇这么久,主要是他一直没得手。象那个常玉珍,估计很早就得手了,所以老三很早就懒得理她了。他一定是在很多女的那里得手过了,所以他知道女的那个地方长什么样,他也知道“飞”是怎么回事。
  还有“绿豆汤”的事,一定是他跟寝室里的人吹过的,说她是他用来泄火的“绿豆汤”,不然怎么他寝室的老蔡会那样说呢?同样一件事,他想哄她做的时候,就说那是“飞”。但到了他跟他同寝室人谈话时,就变成了“泄火”。想想就恶心。
  还有那几封信,他说他写了信到农场的,但姚主任敢以党籍作保证,说他没退信。先前她怀疑是姚主任在撒谎,现在看来应该是老三在撒谎。
  还有……她不愿多想了,几乎每件事都可以归纳到这条线上来,从头到尾就是一出苦肉计,在江边坐一晚上,流泪,用刀割自己的手,一出比一出更惨烈,当那一切都没能得逞的时候,他就想出了白血病这一招。
  很奇怪的是,当她把他看穿了、看白了的时候,她的心不再疼痛,她也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吃一堑,才长一智。人生的智慧不是白白就能长出来的,别人用自己的经验教训告诫你,你都不可能真正学会。只有你自己经过了的,你才算真正长了智慧。等你用你的智慧去告诫别人的时候,别人又会像你当初那样,不相信你的智慧,所以每一代人都在犯错误,都在用自己的错误教育下一代,而下一代仍然在犯错误。
  静秋在农场还没干到半年,就被调回来教书了,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不过是因别人的祸得了福。她接手的是八中附小的四年一班,原来的班主任姓吴,属于那种脾气比较好,工作很踏实,但教不好书带不好班的老师,每天都是辛辛苦苦地工作,但班上就是搞不好。
  前不久,轮到吴老师的班劳动。每个学校都有交废铁的任物,学校就跟河那边一个工厂联系了,让学生去厂里的垃圾堆里捡那些废钉子废螺丝,上交给国家炼钢炼铁。吴老师带着学生去捡废铁,回来的时候,队伍就走散了。吴老师自己挑着一担废铁,还要跑后跑后维持纪律,忙得不可开交,搞到最后,就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溜不见了。
  那时学校门前的小河正退了水,只剩很窄的一道河沟。人们就用草袋装了煤渣什么的在河底铺出一条路,让过河的人从河坡走到河沟那里去乘一种很小的渡船。大家把这条铺出来的路叫“干码头”。
  干码头两边有的地方是很干的河底,有的地方是淤泥,有的地方是干得裂口的泥块下藏着淤泥。吴老师班上一个姓靳的调皮男孩离开班级,在河那边玩到很晚才往家走,结果误踩进淤泥了,刚好旁边没人,他就陷在淤泥里,越陷越深。
  吴老师带着大部分学生回到学校,又返回去找那几个离开了班级的学生,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只好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希望明天在班上能看见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家伙。结果第二天刚进教室姓靳的学生家长就找来了,说他儿子昨晚一夜没回家,叫吴老师把他儿子交出来。
  这下学校也着急了,派人到处去找,还向派出所报了案。过了一天,才在河里的干码头旁边的淤泥里挖出了那个姓靳的学生,早就死了。姓靳的家长看见自己的儿子满嘴满脸都是污臭的淤泥,想到儿子垂死挣扎的情景,满心是愤怒和痛苦,而且都转嫁到吴老师头上,说如果是个得力的老师,自己的儿子就不会离开班级,遭此劫难。
  靳姓家长每天都带着一帮亲戚朋友围追堵截吴老师,要她偿命。学校没办法了,只好把吴老师派到农场躲一躲。吴老师那个班,没有谁敢去接,学校就把静秋调回来接那个班。
  静秋一向是个服从分配的好学生,现在虽然参加工作了,对过去的老师仍然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而且她知道如果她这次不肯接这个班,以后学校就不会让她教书了。她二话没说,就回到K市,接替吴老师,当上了四年一班的班主任。
  姓靳的家长见静秋跟他无冤无仇,也没来找她麻烦。其它学生家长见总算来了一个老师接这个班,对静秋也有点感激。静秋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去,备课、教书、走家访、跟学生谈话,每天都忙到很晚才休息。后来她又发挥自己的排球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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