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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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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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沈寒香得了信犹自难以相信,她一身素服,站在门上,请那送信的小厮入内用过茶点。小厮跑得气喘,拱手为礼道:“咱们少爷昨夜就到了梦溪,只是夜里,怕唐突了小姐,一夜未眠,要是沈姑娘不去,奴才可交不了差,回去要挨一顿打。”
  沈寒香手里捏着孟良清让人递来的信,他无上门的打算,也断无上门来的道理。
  沈寒香为难道:“家父仙去,家中事忙,要寻个什么由头出门却不好说。”
  那小厮抹了抹额上出的汗,小声道:“只消得小姐一个半个时辰的,要么咱们少爷来吊唁沈家老爷也成,不过不知道小姐这里是否方便。”
  沈寒香想了又想,摇头道:“此举不妥,即便是吊唁,也断无到我这里来呆上半个时辰的道理,也说不上话。你们住在哪里?”
  小厮将孟良清住的地方告知,沈寒香心里有数,已有一番计较,就打发了他去。吃过晚饭就叫一个丫鬟穿着自己衣裳,躺在自己床上。此举与孟良清却不谋而合,她先换了小厮衣服,叫三两也换了,先去沈柳德处,沈柳德一听要去见孟良清,碍于孟良清身份特殊,不敢怠慢,带她二人至于门上,说要让他们出去买几样吃食。
  沈寒香一出了府便着急穿街过巷,脚下生风。心里仿佛揣着块火炭,三两在后小声叫:“姐儿等等我。”
  沈寒香回头一看,三两已累得坐在路边上,沈寒香忙去拉她起身,低声道:“咱们出来,回去晚了不成,过了亥时,门上落锁,只有在大街上睡一夜了,这街上也是睡得的?”
  三两才揉着脚踝站起身,二人紧赶慢赶,不过一刻钟也就到了孟良清住下的客栈,自后门溜入,上了二楼,识得天字号房。
  见门前无人守候,沈寒香忽不敢进去了,在门口站了会,叫三两先去敲门。
  那边孟良清正在屋里等得煎熬,不知沈寒香今晚到底竟来不来,开门时三两正预备敲门,碰了个对面。三两忙红透脸低头,孟良清一见她模样,便知是个姑娘家。
  沈寒香就在回廊拐角上站着,孟良清亲走了过去,沈寒香一时怔怔站着,身上穿的小厮衣服,又作男子装束,颇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站着做什么,屋里说话去。”孟良清等了一晚上,此时也不避嫌,就牵了沈寒香的手进门去。
  屋里两个小厮出来,三两也在外守着,屋内就剩得他两个,饶是沈寒香前前后后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禁窘得满面通红,一是没有成亲前与夫君见面的道理,二是她信中已推了这一桩婚,却不想孟良清竟找了来。
  两人都要说话,孟良清见沈寒香欲言又止,便道:“你先莫要说话,先听我说。”
  沈寒香只得斟茶,她头上包着小厮的头巾,一身的粗布麻衣,与孟良清又久不曾见面,此时二人对着,只不敢看他。
  “老大人去了是一桩,我也有一言今日不吐不快。”他为沈寒香注满茶杯,手却有些发抖,“当日是要寻一寒门结亲,但我的性子,也不是任谁都愿意娶进家门,且是正妻,不是妾不是通房丫鬟,将来便是侯府的女主人。那日我不曾把话说得明白,今日你来,我这句话要说明白。”孟良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沈寒香递上茶去。
  他喝了一口,垂着头,额上密密匝匝尽是汗珠。
  连夜奔波,脸色也不好,心里却鼓噪,非得将话说得明白:“我们自小一处长大,一年里见得几回,也属于寻常,但那日有人来杀我,你替我作掩护,你可还记得?你拿了我一块玉佩去与戏园小厮作周旋,那时我便觉,将来纵要滚油中来去,你也有那等胆色与我一并直面。”孟良清说了心中憋闷数日的话,面上松了些,双目直视沈寒香:“在大音寺那日,我并未想得清楚,我心里并非只要个寒门女即可,换了旁人我仍是不肯,一怕耽误了女子大好芳华,二则我今日才知,我心里非得认定,才能同舟共济,两不生疑。”
  “所以孟大哥这是要拉我一同上贼船了?”沈寒香摸着杯壁,茶水温热,孟良清的脸在腾腾白烟里看着模糊又清晰,只消得凑近一些,那眉那眼,俱如画中人一般。
  “那你要不要上来。”孟良清眼里含着笑。
  那一瞬里沈寒香眼前浮现许多画面,前世与李珺互相怨憎,今生至今不曾上岸。
  “三年为期,你要是等得了三年,我便与你为妻。”沈寒香垂目道。
  于旁人而言,三年或许不算什么,于孟良清而言,三年里他必得保得自身无恙,其次得拒他人为妻,才能换得沈寒香过门。
  “那就三年。”孟良清应道,唤入门外二人,捧入一壶上好惠泉酒,各自三杯为礼。
  沈寒香喝得脸颊发红,亮出杯底,孟良清这才放下心来,二人出了屋子,站在廊下,孟良清一手搭在沈寒香手背上,低声道:“三年孝期一过,我定娶你为妻。”
  当夜已过了亥时,三两才伴着沈寒香回到府中,彼此睡下不提。沈寒香心里却多装了一个人,一桩事。
  次日一早,阳光穿破窗棂,沈寒香一早起来,沈平庆丧礼之后,一日中仍要去马氏那里伺候汤药,再与沈母、徐氏问安。因沈平庆忽然去世,三年内子女不得婚嫁,李知县让其夫人来告知,说李知县的母亲有恙在身,须行冲喜。沈蓉妍此时不得出嫁,只得另娶,娶的确是沈寒香的旧相识,陆水双。
  沈柳德三年内也不得婚配,徐氏早前为其议定的司徒家二女暂时不得过门,不过司徒夏明以为此举甚好,托徐氏为其长女物色一门好亲事。不过面上文章,徐氏虚应着,不曾放在心上。
  且说曾跟随沈平庆至于庆阳那个小厮邹洪,返回梦溪之后,镇日藏在家中不曾出门。骤然官差上门,唬了一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说出半句话来,问什么只管都说不知道。
  陈川捉了邹洪关在牢房之中,令他仔细回想沈平庆在庆阳时都发生了什么。
  那邹洪只顾着说不知道,成天装疯卖傻,也无人能奈他何。
  时日拖得久了,邹洪的妻子有孕,自邹洪入狱之后,无人照拂。使了五钱银子,给邹洪送吃的,夫妻二人对着流泪,邹洪之妻不由大骂:“你要再守口如瓶,将来连儿子的面都见不上了!”
  邹洪见妻子刘氏大着肚子,仍然瘦骨嶙峋,不得已之下,趴在牢房栏杆上,叫狱卒叫来操办此案的捕快,将所见所闻一一托出。陈川听了,与那邹洪安慰道:“你妻儿我自会照拂,只是兹事体大,纵然有你一人指认亦不够,我放了你归家,全凭你妻儿在家可怜,万不得离开梦溪县半步,否则有人害你性命,却不是我可保得的。”
  那邹洪在狱中呆了近半月,一得自由,便让妻子收拾枕箱,将家中几十两积蓄悉数带上,想要离开梦溪,只以为这就逃出生天,却不知此行艰险,另有捕蝉在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  喝了点小酒,耽误到现在,不过还是二更啦。。。。
  晚安

☆、出路

  邹洪之妻正有六个月身孕,赶路不便,于是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一点盘费,预备天亮就走。
  日头西斜时,邹洪在院里大石头上坐着长吁短叹,大门未关,他在沈家时候玩得好的一个兄弟,本是沈平庆跟前的人,沈平庆这去了,他院子里但凡不是家生的都打发了去,如今用不得那许多人。这个范良从前与沈柳德交好,沈柳德十七岁上学堂里去就带着他,如今沈柳德当家,就让范良仍然跟着他,不必打发出去。这日因听说邹洪被放了出来,提着两条七八斤的大鲜活鱼,叫邹洪的浑家拿去做了。
  邹洪此人喝过酒就十分聒噪,兼平白遭了一次牢狱之灾,心中不平,一手持着筷子比划,满嘴唾沫星子横飞,与范良勾肩搭背道:“老爷这回去了,砸烂不少人的饭碗,老弟是个气运亨通的,不似我,这要落得个半夜奔逃的苦命。”
  范良喝酒从来存三分清醒,此时醉眼懒看邹洪,顺着他的话往下探:“嫂嫂如今有身子,怕是不好出远门罢?你家里肉铺不管了?”
  邹洪打了个酒嗝,嗳出口气,猛一巴掌在大腿上抽得“啪”一声响,破口大骂一番,屁股底下椅子一个翻转,被范良一把捞住,泥鳅似的攀在范良身上。
  “这回是完了,那边我收了封口费,却向官府供了话出来,这趟能出来全凭你嫂嫂肚里有个东西,不然连这一时半刻都回来不得,就要推上断头台喽。”邹洪摇头叹气,那范良有心套问他的话,便摸了个一清二楚。
  月上中天之时,范良才离开邹洪家,草草安慰几句,拿出身上带着的二十两银子,邹洪千万谢过。
  范良本只是去找邹洪喝酒,不想知道了这样大的一件事情,直接到沈柳德跟前,一五一十回了这话。沈柳德忙叫人去看住邹洪,范良被沈柳德一吼骤然回过神,惊得一脑门冷汗,酒劲全都散了。
  沈家十数名家丁各自手持火把,堵在邹洪家门口,一小厮上去敲门,口头不善:“叫你们当家的出来,咱们老爷有话问。”
  范良一来一回半个时辰,那邹洪早已经登船离开梦溪,邹洪大肚子的媳妇出来,哪见得棍棒,当即吓得一阵尖叫。
  一众下人正要冲进去搜家找邹洪出来,沈柳德忙才赶来,喝禁一干人等,向邹洪家的说:“嫂子莫怕,前次我爹赴庆阳督工,是邹洪陪同,因有几句内情想要询问,不知方便不方便让我进去。”
  邹洪媳妇一手搭在滚圆的肚子上,口中直嘘气,半晌方才镇定下来,回道:“那杀千刀的东西已慌慌张张走了,只收拾了几件衣裳,也不知道寒暖,我这命才苦喂,新老爷来了,就请进,少不得让你们看看我那当家的在不在,免得说我满嘴浑话。”
  沈柳德将信将疑,使两个人进去看了看,确实邹洪已走了,便带着众人赶去渡口,只因邹洪出来便就让他媳妇去叫好了船家,此时船已走得远了,岸上连半只船影也看不见,唯余一江的芦苇倒影。
  沈柳德赶忙报官,李知县衙中已睡下了,便叫明日再来。恰逢陈川与牛捕头在街上吃小点,沈柳德也进了同一间铺子,彼此寒暄过了。
  陈川抬眼一看,见沈柳德带着众多家丁,此时范良来问,都叫进来坐着怕不够地方坐,沈柳德便叫他带着家丁们先回去,自己这里坐着与陈川、牛捕头吃酒和小食。
  “先不说爹没了手忙脚乱,从前我也是只读书的,哪管得这么多事,家头那么些嘴巴要吃饭,治丧就去了千两银子,如今用着夫人、老夫人那里的私钱,我这心里愧疚得很。”沈柳德连连摇头,“但凡有点子办法,我也不会闹到衙门里去。俗话说了,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不过希望知县大人看着马姨娘的面子,能帮衬一点,且我们也占理,不是无凭无据告他。”
  陈川提问过邹洪,知那是个软骨头,多半收了点好处,要是沈柳德去问,少不得借机讹银子耍赖皮,想必是私下交好的得了消息了。
  “谁知那邹洪却跑了。”
  陈川一听这话,便即起身,口中低念了一声:“不好。”
  牛捕头原来不知邹洪这事,陈川还未寻得时机向他说,沈柳德带了十多人去找都没找到,想必是跑得远了。
  陈川只得坐下,向沈柳德问:“他认的可是工部一位大人的使唤,叫戴铭?”
  沈柳德坐正身,回道:“就是此人,陈兄弟也知道?”
  “因和沈家有干系,我私下留意着,叫过邹洪来问话,他供出了此人。但此事李大人还不知道,只凭邹洪一面之词,要指认戴铭也难,另三个见证人只说是什么都没看到,且他们都不是梦溪县人。”陈川面上为难。
  牛捕头捋着胡须道:“这确不好办了,便是报给大人知道,也不好就拿人。”
  “这是一桩。”陈川蹙眉道:“如今邹洪跑了,更不好指认,你这案子不曾告发,也不好就派人出去追查。”
  沈柳德叹了口气,右手攥成拳,在桌上重重一击,不甘道:“莫非就此作罢?放任害死我爹的人逍遥法外?”
  “此事要从长计议,最要紧之事还是你明年进京赶考,若能博个功名,再要来查此事,就便利得多。”说到此事沈柳德也是犯难,只是有口难言,虚应下来,又吃了几杯酒,不敢喝得醉了,便就回家。
  牛捕头这才向陈川问:“邹洪那事怎么我不知道?”
  “人也跑了,师父就莫要过问了。”陈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摸到桌上长刀,佩挂在腰间,师徒两个起来,边走边说。
  “要是邹洪所说属实,此事牵扯工部官员,但沈平庆只在朝中挂个闲职,每年不过外办几趟差事,碍不着什么事情,我着实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害沈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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