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撩开帘子,黎勿睡得沉,整张脸都压在枕头上,头发乱成一团。
“真难看。”苏意撇撇嘴轻声吐槽,这样难看的睡相她竟然看了好几年,真难以想象。她悄悄伸手过去把灯关了,睡梦中的黎勿隐约感受到动静,翻了翻身,苏意连忙收回手,把自己这边的灯也关了躺回床上。
重遇
出门在外,能走路的地方绝不坐车。苏意一心想要省钱,从旅馆拿了地图,又开了手机导航摸索着路找到大炮台的景点,可惜天公不作美,连门票也还没买天就下雨了。
雨势不大,可天阴沉沉的,苏意在外头看了一圈,顿时没了进去的心情,象征性拍了两张照片就走了。
槟城作为旅游城市,在交通设施上做得不错,从komtar到jetty有一条循环的免费观光车路线,绕经市内著名景点,基本上坐观光车走一圈就能把景点都看完,再远点的地方例如峇都丁宜,极乐寺,升旗山,蝴蝶公园就要在komtar的车站坐付费巴士,按地段收费,坐到总站顶多也就2马币。
从马六甲来到槟城,黎勿依旧跟着她。苏意倒是不再抗拒,只是也不和他说话。
大炮台往回走,经过T字路口,正中央矗立一座始建于1897年,至今117年历史的维多利亚钟楼,因为二战期间受到空袭,外观目测下钟楼已发生稍微倾斜。白日间看不出钟楼有多特别,可到了晚上,钟楼底下安置的射灯便会打开,在彩色灯光的辉映下,钟楼又会成为槟城繁荣夜色的一道美景。
从钟楼对开的大马路一直往下走,是槟城有名的银行街,渣打,汇丰,public bank还有其他马来西亚当地的银行都聚集在这条街上而因此得名。
槟城政府对于保护槟城古老建筑一直不遗余力,光是银行街里的建筑都有上百年历史,经历过战争殖民的年代,却依旧屹立不倒。
观光车站牌设在汇丰银行门口,守在门口的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华侨阿叔,祖籍厦门,三岁漂洋过海来到槟城,一口国语已不标准。
黎勿向他问路,作为槟城人的阿叔格外热络,给他推荐了不少槟城好玩的地方。苏意倚在银行外面的柱子前,刚才冒着小雨从大炮台走过来,她又穿凉鞋,脚板湿嗒嗒,她正点脚跟把水甩干。
“一个人来旅行?”阿叔听见黎勿从中国来,不住和他扯家常。
黎勿也不知道他这样子算不算一个人来旅行,他偷偷瞄向苏意,见她没有望过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冲阿叔笑笑:“应该算是吧。”
阿叔从他小眼神里看出端倪,堆满皱纹的脸扯起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抬起下巴点了点苏意,“吵架了?女朋友?”
黎勿挠挠脑袋旋即又点点头,他怕苏意找他算账,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表达他的意思。阿叔五十多岁了,脊梁背开始佝偻直不起身,他抬手拍拍黎勿肩膀小声告诉他,“女人都是要哄的,大男人先低个头有什么所谓,太较真娶不到老婆的。”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扑哧”,黎勿回头,倚着柱子的苏意背对着他,身体微微向前弯着,头往外伸去,大概想看看观光巴士来了没有。
“嘴巴甜些,偶尔做点浪漫的事情,最重要出其不意,女生哪个不爱这东西,就看你有没有诚意。”阿叔一个人在门口看门口,难得有人和他聊天,像开了话匣子一样说个不停,连说得黎勿都不好意思了,经过的好些路人听到阿叔的话都看了过来。
恰在这时,阿叔突然拔高嗓子:“车来了!”他用手推了推黎勿,示意他赶紧跟上苏意,边推边一本正经说:“年轻人加把劲!”
下雨天的免费巴士里人不多,黎勿和苏意上车刚好还有两个空位置,苏意坐里面,黎勿坐外面。如果事前没做好功课,刚到的旅客槟城很少知道这条观光线,于是车里大多都是马来人以及几个白皮肤的外国人。
作为中心广场,komtar也列入了地图观光景点之一,分新旧两栋,first avenue商场也在这附近。
车子开到一半路程,黎勿已经开始坐不住,端着地图和苏意聊景点,见苏意不理他,黎勿脸讪讪地又闭嘴了,倒是坐在前排的马来裔小女孩不停回头张望他俩。黎勿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女孩赶紧收回视线,隔了两秒又扭过头瞧了眼黎勿,眼神里充满困惑,大概不知道这人在干什么。
黎勿微微一笑,余光觑见苏意在盯住他,他偏过头时,正好撞上苏意目光,两人对视几秒,苏意忽然张嘴。
“笨、蛋。”
她两瓣嘴唇轻轻张开吐出两个字来,黎勿愣了愣,没料到苏意竟然搭理他,整个人都懵了一圈,傻傻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
观光车停在大车站旁的路段上,过一个路口就是旧光大中心,另一边出口则是贩卖代理车票的店。新旧光大中间是半开放的旅游大巴停靠点,苏意经过的时候,没见到大巴,倒是见到不少黑人直接躺在地上乘凉。
光大的模样苏意有些意料不到,明明是枢纽中心,槟城的大商场,可光大里头的布局不像国内大商场,说是大卖场也不为过。
“苏苏,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去。”苏意进了first avenue旁的hm,随手捞起件衣服,跟在后面的黎勿忽地飘上来。
“呵!你很有钱么?”苏意瞪他。
黎勿蹭蹭她手臂:“花在你身上值得!”
槟城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两人在几个商场来回逛了圈,不经不觉打发不少时间,从光大出来虽然天还亮着,可已经七点多。
比起马六甲七点不开店的寂静,槟城的夜晚才是开始,尤其夜市小吃最为出名。Komtar附近的汕头街就是其中一个出名的小吃街,四大天王就出自这里。从komtar坐观光车就能经过汕头街。
——
沈嘉铭在苏意离开马六甲后的第二天回了吉隆坡。王一鸣以为他终于舍得回国了,刚要给苏晓意发去报捷短信,没想到沈嘉铭竟然一到机场即时买了到槟城的机票。
“你干嘛?”王一鸣凝着他手上机票,好看的脸上显得迷茫。
沈嘉铭耸耸肩,挥挥手上机票反问:“你说我买机票还能干嘛。”
王一鸣怒吼:“你都出来几个月了,还不回去!”
自从国外回S市和苏晓意开了公司后,沈嘉铭连双休日都在工作,这几年苏晓意成长飞快,沈嘉铭却渐渐不在状态。难得有了分手疗伤这个借口,沈嘉铭原意休息半个月,可一出来两个星期他就慢慢不想回去了。
飞机还有一小时才起飞,沈嘉铭嫌他烦,越过他排队过安检,王一鸣还想唧唧咕咕,沈嘉铭回头沉声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妈了,我几时回去还要跟你报备么?”
王一鸣吃瘪,沈嘉铭拍拍他:“兄弟这么多年,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真有意思就多争取点,你也不用帮她做这么多,我想回去就自自然然回去,谁也控制不了。”
被人点破心思,王一鸣顿时觉得难堪,他死口否认:“我对谁有意思,我就是看我一个人回去没人陪我喝酒嫌闷而已!”
沈嘉铭“嗤”一声,他要进去过安检没好气跟王一鸣这小子纠缠,他推他一把:“赶紧买机票回国,下个星期就是她生日了。”
王一鸣回推他,大声嚷嚷:“去去去!罗里吧嗦的!我回不回国自有分寸!”脑里倒是被沈嘉铭的话点醒,算算日子,下个星期还真是她生日了。再转念想想,他这两天似乎都没收到来自国内的信息。
他转身正要去柜台买票回国,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翻腾起来——竟是陌生的号码,他接通,“喂?”
苏晓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王一鸣,你们在哪,我现在在吉隆坡机场。”
才刚和沈嘉铭说起她,她就出现了,王一鸣想,沈嘉铭还真够魅力,竟然把她吸引过来。
——
槟城美食多,汕头街就是其中一个集中地,说是街,可实际上是一条小巷。以新月宫茶室为中心,一到晚上,各式小吃推车便会来到这边开档。
月宫茶室的座位随意坐,在推车那儿点了吃的就会有人送过来,只是在槟城,坐茶室位置都必须点饮料。苏意点了槟城有名的白咖啡,黎勿却点了一杯话梅雪梨,据说也是这儿有名的饮料,可看黎勿喝一口后的表情,苏意觉得那杯话梅雪梨味道应该挺怪异。
槟城以国语粤语为主,苏意并不担心找不到吃的,可黎勿为了争取表现,鞍前马后地争着去买吃的,让苏意坐着等。苏意也不和他抢,既然有人愿意当跑腿,她也没理由不让他表现。
茶室在槟城格外流行,几乎每条街上隔三差五都能看见一家茶室,只是味道也参差不齐。苏意托腮等得无聊,不消片刻有个小男生把一碗吃的端来,黎勿点的食物陆续上来,须臾黎勿也回来了。
马来西亚的温度一向在30度,虽然停了雨可还是有些闷热,看着晚点应该还会再下一场,茶室是半开放的设计,没有空调,只有装在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呼呼吹着带点热气的风下来。黎勿怕热,他回来坐下,额头冒出细碎汗珠,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大口喝了半杯的话梅雪梨汁,刚抬手想擦擦汗,眼前蓦地伸来一只手
苏意喝口白咖啡说:“拿纸巾擦。”
难得她主动关心,黎勿抿抿嘴角:“苏苏,你这是在关心我么?”他就知道昨晚的一番深情表白她不会无动于衷,刚要感动得鼻子泛酸,苏意却把桌上的食物推到自己面前,冷声嫌弃他:“想太多了,我是怕你的汗滴到碗里给谁吃啊!”
黎勿正要反驳,偌大的圆桌旁竟出现个不速之客。
“真巧,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声音低沉,隐隐带着不可思议和惊愕。
苏意定睛凝住眼前人,连她也怔了怔,世界这么大,他俩竟然又见面了。
同行
重遇沈嘉铭,苏意没料到。愣怔半晌,她邀约他一块坐。
一旁的黎勿刚张嘴想说隔壁还有空位,那头沈嘉铭已经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旋即两人聊开来,黎勿瞅了眼苏意,见她兴奋又激动,扁扁嘴冷冷哼了声:激动个毛线!
槟城最出名的,莫过于当地的白咖啡。价钱便宜不过两块五马币、味道还极佳,浓郁的咖啡味却入口丝滑绵绵,配上凉凉的冰块,苏意一口喝了半杯冰镇的白咖啡。
黎勿皱眉:“你胃不好少喝点!”
苏意胃不好,黎勿最讨厌她喝咖啡,以前赶图的夜里苏意没少喝,可都是偷偷摸摸喝,现在分手了,苏意管他呢!嘚瑟着又把剩下的全喝光,当着黎勿面再点一杯。
把两人小举动收归眼底的沈嘉铭笑,苏意和黎勿抬杠抬得都忘了他的存在,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她瞪了瞪黎勿,又接着补充一句,“都是因为某些人神烦。”
黎勿扯嘴角,冲沈嘉铭语气非常嚣张:“看不惯可以换桌,我不介意!”说完指了指身后靠角落的座位。
沈嘉铭喝口饮料,感激道:“谢谢你的好意。”
“可我喜欢坐这儿。”
不要脸!黎勿冷哼一声,翻翻眼皮无视他存在。
沈嘉铭旅馆和苏意黎勿两人住的那一家不同路,分道扬镳前,黎勿冷眼看着两人互留了电话号码,等沈嘉铭走远,黎勿要抢她手机,被苏意闪身躲开。
“干什么!”
黎勿撇撇嘴,“你留他电话想干嘛?”
“难得再见面就留个电话……”见黎勿双手抱胸一副审犯的站姿,苏意吊嗓子质问他:“你又嘴巴痒想找人吵架了是不。”
黎勿偏过头,隔了会才闷声说:“没有。”
一到晚上苏意不大能认路,尤其槟城这边巷子多,一条直路隔三差五就有个路口能拐进去。两人走到皇后街附近,苏意坚持第二个路口转右,黎勿说是第三个路口,最后两人在第二个路口转进去找不到。
黎勿一口早知道的语气:“我就说了,你不信。”
苏意烦他口吻:“你今天鬼上身了是不是?”一晚上抬杠抬上瘾似的,苏意听见就来气。
被苏意凶一凶,黎勿住嘴。
可有时候不到苏意不信邪,黎勿那张嘴根本就是乌鸦嘴,喝了白咖啡后的苏意后半夜果真胃痛起来,躺在床上辗转反则,捂着胃蜷成一粒虾米才稍稍止了点痛。
二楼睡觉的地方一直开着空调,大概怕不够凉还另外多装了几把吊扇,苏意床铺正好在其中一把吊扇下边。冷风吹进帘里,苏意冷得更感痛楚,不住多翻几个身。
就在苏意第五次翻身之际,隔壁床铺忽然开灯,苏意偷瞄映在帘上的黑影,只见黎勿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出去。
敢情他也是大晚上上厕所。苏意收回目光,掌心下的痛感又刺激她神经。
“死黎勿,乌鸦嘴!”苏意愤懑,他平日已经好话说不出两句,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