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儿不由看傻了,心里暗自赞叹,都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自己这一打扮,还真能震得住人呢,嘿嘿嘿嘿……!
原来金尊玉贵(三)
巍峨伟峻的宫殿在月色的清光银辉下,敛去了白天的威严冷漠,线条柔和了许多,江水儿坐在精致的鎏金大红翠盖鸾轿里,由六百宫女太监,手执宫灯华盖前后相拥,默默的听着马蹄得得,进了皇城的正门――承午门。
由承午门而进,是皇帝在接到沈总管派人传进去的信时激动之下特意下的恩旨,旨意下来,沈总管激动的浑身打颤,他亲自托着水儿的手肘,将水儿扶上鸾轿,欢喜道,“皇上对公主殿下真是恩宠无限呢,这承午门除了皇上外,只有中举的状元在赴琼林宴时走得,天下的女子里,也只有皇后娘娘大婚迎亲时朝能走那一遭儿的,今儿竟然许公主由承午门而进,这份尊崇在别人那里,可是一辈子都修不来的呢。”
水儿的步子却一顿,“既然是皇后也走过的,我倒不要从这里进了,”此时的水儿,心里最大的刺就是那个皇后,一听说这样的尊荣皇后也享过,她倒觉得厌弃起来。
沈总管倒笑了,“回长公主殿下,倒不是奴才搬弄,就这个承午门,乾武年间尚还没有哪位女子能走过,”见水儿不解,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当今皇后乃是皇上当太子时就已娶了的正妃,她是以太子正妃身份进的皇后位,而不是皇上登基后以皇后身份大婚的,是已,就算她是皇后,也没有机会走那承午门。”
“是这样的啊,”水儿这才恍然大悟,她点点头,心里突然觉得解气得很,嗯哼,你一辈子修不到的福,如今落在你最恨的人的女儿身上,气死你去。
这样想着,她欣然而上,施施然坐进了鸾轿,沈总管待她坐得稳了,轻轻的拍了拍掌,轿子一起,稳稳的向皇宫一路而进。
进承华门时,处处灯火辉煌,乐彩华章,有大队的侍卫禁军,宫女太监齐刷刷的下跪恭迎。那一刻,水儿忽然落下泪来,她从怀里取出那块玉佩,口里喃喃低语,“娘,您看到了吗?女儿和爹就要见面了,爹用最有面子的方式接我进宫,这也是在给你出气吧,娘……,”想到这里,水儿的鼻息渐渐的重了,眼里的泪如滚珠般落下。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让那玉佩的润泽深深的沁进心里,娘,其实水儿知道,您并不稀罕这些虚无的东西,您要的,应该是爹,我,咱们一家一生一世平平安安的相守在一起吧,可是,这应该是最简单的期望,在您,在女儿,或者在爹的心里,竟然是最难的。
鸾轿进了承午门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接着左弯右绕的走了许久,才在一座精雅别致的宫殿前停下,照旧是沈总管亲自来扶,水儿出了鸾轿,眼前的宫殿让她恍惚如在梦中,她又想起那日里,君大哥带着她站在钟山顶上,指着金碧巍峨的皇宫给她看。
那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日,以这样的风光荣宠亲临其境,君大哥,君大哥,你在哪里,你找水儿,一定找疯了吧。
突然间,她忽然想起,自己进了宫,君大哥再想找自己,只怕更难了吧?
不对,何止是更难,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自己了,天啊,这,这可怎么办?
正随着沈总管往里走的水儿,一路胡思乱想,小脑袋瓜儿里乱成了一团,当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时,她心里大大的吃了一惊,脚步一顿,又停住了。
只这一小会儿功夫,沈总管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小主子的小脑袋跟常人大是不同,心事随机而动是她最大的特点,她这样突然停下来,他已经不再觉得意外,只低声问,“长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水儿歪着脑袋斜着眼睛,将沈总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半天,最终觉得他应该可以信任,于是附在他耳边,轻声的将君大哥家的老宅地址告诉他,却不说实话,只说那里有自己的一点儿东西,让他派人帮自己去取来。
水儿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如今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公主,若单纯叫他去送信儿,沈总管他们万一是那拜高踩低的人,再加上怕带来别的麻烦,只怕是不会去送这个信的。
沈总管哪里知道只这一会儿,她那小脑袋瓜儿已经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只道定是重要的东西,慌忙点头答应了,水儿于是放了心,笑道,“我就知道沈爷爷最好了。”
在宫里非同在张志山的宗正府,水儿这一声“沈爷爷,”吓得沈总管一个激灵,他慌忙压低声音求道,“哎呀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别这样称呼老奴,老奴一介贱躯,哪里敢当长公主这样的称呼,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老奴可就活不成了。”
水儿心中一凛,她知道皇宫里面的规矩是很严的,心下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慌忙偷眼看四边,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吐一吐舌头,松了口气。
有了心事,宫殿里的富贵锦绣倒进不了水儿的眼了,沈总管扶着她进了正殿后,正色恭敬的道,“皇上有旨,天色已晚,长公主一路奔波也累了,早些歇着,明儿早朝完了,皇上再召见长公主殿下。”
他的话音一落,春喜领着早在宫殿内等候的一群宫女过来,领着水儿穿过了正殿,绕过一个小院子,进了一个极雅致的寝室里,寝室共分三间,从右到左的排开,最右边的是内厅,每日里起坐用的,中间的是卧房,睡觉用的,然而到了卧房了才坐下,茶还没有喝得一口,春喜等人又领着水儿进了最左边的一间屋子,水儿糊里糊涂,当然是由她们摆布。
相见难相亲(一)
进了最左边的屋子才站下,就有两名宫女过来解水儿的衣扣,口里低而柔的道,“天已不早,奴婢们伺候长公主殿下洗浴了歇息。”
“啊,又洗,”水儿不由大叫一声,心里彻底的发麻,这些人什么毛病,我才洗了上轿的,这不过一个多时辰啊,又要洗。
她忍不住就要发火,“我很脏吗?”
那两名宫女被吓了一跳,立时惶恐的跪下,“长公主息怒……。”
春喜慌忙过来,“长公主若是累了,就歇息吧。”
看着眼前的这三个诚惶诚恐的女孩儿,水儿的心里一软,知道自己的口气吓到她们了,心里歉疚起来,挠一挠头,“这个,你们起来吧,只以后别动不动就叫我这样那样的就好了。”
春喜和那两位宫女像是松了口气,感激涕零的道,“谢长公主。”余下再不敢说什么,忙忙的服侍水儿睡下,水儿又疑又哭又赶路的,忙了一天,此时早已经累坏了,无心细看床榻上的被褥等是多少的锦绣精细,头一沾上枕头,立时就进入了梦乡。
想是咋然的到了这样的一个打地方不习惯的缘故,像是并没有睡多久的样子,天就已经亮了,远处传来清脆的云板声响,水儿一下子就醒了,睁开眼睛时,人却像是还没有醒得彻底,大瞪着两眼只是发呆,完全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
见她醒了,边上就有宫女慌忙过来,轻声道,“长公主醒了。”说着,轻轻的拍了拍掌,外面就有人走动起来,不一会儿,分别四个宫女端了衣服鞋袜等进来,依次在床边站等,原先的那宫女不敢莽撞,小心的问,“长公主,要起身么?”
水儿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是那什么长公主了,从一个云泥之地的小偷儿腾身而起,一跃至皇帝的长公主,这样的天壤之别,让水儿恍如在梦中,这样戏剧化的改变,让她直到现在也是将信将疑,想着哪一天早上睁开眼来,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巫山一梦,而自己依旧好好儿的坐在她和君大哥的洞房里,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宫女们见她发呆,也不敢催,全都敛声息气的侯着,帘子一掀,春喜捧着一个妆盒进来,笑嘻嘻的向水儿道,“长公主,您瞧瞧这副头面好不好,是瑶华宫的德妃娘娘知道长公主回来了,特意命人送来的。”
水儿这才回神,她楞了一楞,“德妃?”
“是的,德妃娘娘如今协助皇后统理六宫,为人最是谦和宽厚,知道长公主回宫了,高兴得很,昨儿夜里亲自去库里挑了这一副好头面,预备着今儿长公主跟皇上见面时用的。”
说完,春喜喜滋滋的将盒盖打开,捧到水儿跟前给她看,只见满眼的珠光宝气,溢彩流光,有一句话叫做本性难改,当初做贼时养成的财迷小心眼儿让水儿哗的只觉得两眼放光,只差当场流下口水来。
见水儿欢喜的样子,春喜讨好的道,“长公主长的又美,这头面又好,一会儿等长公主起身洗漱了,奴婢马上给长公主妆扮起来,必定是再没有人能比得上的了。”
水儿犹自在算着那匣子里的东西能卖多少钱,听春喜这样一说,不觉喜笑颜开,忙忙的起身洗漱了,坐在妆台前,春喜帮她一打扮,果然是明艳无比,光彩照人。
春喜和边上的宫女一连声的赞叹着,水儿却对着铜镜又楞了起来,她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陌生,这样锦衣绣裹,这样珠玉满头,这样的自己站出去,想必不管是天上的娘和师傅,还是地上的君大哥和婉儿他们,只怕都不敢认自己了吧。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很难过起来,不,她不要和君大哥他们有距离,她就是水儿,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这样的金尊玉贵,纵然待遇很好,可如果没有了君大哥和婉儿他们,那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水儿不由厌了起来,她一把扯下鬓边的金步摇,挽成堆云鬓的乌发一下子如水般散了下来,春喜吓了一跳,忙问,“长公主,怎么了,您不喜欢吗?”
水儿也不答话,只是不住手的往下摘头上的珠饰,春喜慌忙帮她清理,心里着实吃不准这个长公主又怎么了,又不敢问,只好默默的,吭也不敢吭一声儿。
见满头清理得干净了,水儿拿梳子将头发梳顺,挽成了自己往常普通的发鬓,眼角轻扫,一支极普通的木头模样的簪子静静的躺在妆盒一角,随手拈来,却是坠手的沉,仔细辨认时,签不识的,还是春喜告诉她,只是用西藏犀牛的角磨成的。
难怪,水儿也不再问,斜斜插在发上,起身时,春喜不觉惶恐,“长公主,这样是不是……,太简朴了些……?”
水儿只是一笑,有宫女捧过几套衣服来,水儿也是只捡了一套式样简单的,春喜和众宫女面面相觑,到底不敢说什么,就这么罢了。
才吃完早饭,水儿正觉得满心繁杂时,就听外人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一屋子人呼啦啦的跪了满地,水儿却不跪,她原本是坐着的,一听这声传唱,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紧张的看向门口,手心里竟渐渐的起了汗意。
有大队的宫女太监,执着精美的绣罩华盖拥着一辆覆着绣了九龙戏珠的团花罩的銮驾,稳稳停在了殿前的院子里,金龙腾尾车帘掀起,沈总管恭恭敬敬的扶出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穿明黄色团龙衮袍,天戴明珠垂额金冠的男子,向屋子里走来。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爹吗?
相见难相亲(二)
随着沈总管扶着那人一步一步的走近,水儿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手和脚竟止不住的一阵轻颤,娘,女儿终于见到爹了,娘,这想来是您所不愿意的吧,娘,您在天有灵,会不会生女儿的气?
脑子里纷乱杂呈,人却仿佛是僵住了,春喜急得在边上偷偷的扯她的衣角,她也是浑然不知,只是盯着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孔,目光渐渐的竟然模糊。
他就在距离水儿有尺远的门口站住,眼光一落在水儿的脸上,顿时楞住,恍惚迷茫,看不出喜还是怒,水儿也是默然无声的和他对看着,她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唇,死命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眼里的水气却越来越多,终于,变成了水滴落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你……,你是朕的女儿吗?”他终于开了口。
水儿不由自主的点一点头,想开口,却硬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终于慢慢的走过来,伸开双手向着水儿,“好孩子……,苦了你了……。”
这样的怀抱温暖而又贴心,诱惑着水儿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他的手臂一拢,一把将水儿揽在了怀里,水儿顿时哇的一声,大声的哭了出来,这一声里带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