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走近。眉目细长，眼尾上挑，让傅一宣似想起了某种动物，却又一时想不清是什么。
“二嫂。”
妇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笑得温暖，一双手握住傅一宣。
“都长成大姑娘了，哎呀，真是长得俊俏。来来，进里边儿坐。碧珠碧漪几个早念着要见见小姑姑呢。”
妇人热络的拉着傅一宣进屋，身边跟着不时符合两句的蒋明申。
客厅很宽敞，顶子开阔。家具装修富丽堂皇，说是鎏金镶银也毫不夸张。就算生意大赚的程家房子也没这样倾尽心思地搞气派。这主人多半是个贪财重势的人。傅一宣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蒋明申。
“碧珠、碧漪、锦帛，看看谁到了。”
妇人刚说完，傅一宣顿觉收到几束视线，一束轻鄙，一束冰寒，还有一束……
傅一宣弯唇对落地窗边的年轻男子笑了笑……还有一束——贪婪。
那男子穿着一身讲究的衣裳，浅灰色暗红绣金线边，头发打理得有型立着，发稍微卷，是个时髦货。
“锦帛这孩子，真是……”妇人觉不好意思，转头呵斥那直勾勾盯着傅一宣脸看的男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啊……这是你雨萌小姑姑。”
傅一宣不言，不轻不重的笑。眼光流转，看见局实纳撤⑸献帕礁雠恕Ｒ桓龆哪Ｑ掳拖骷猓っ枷秆郏畚采咸簦蒙模床皇呛甑哪茄腻模恰叮肫鹄戳耍敲佳郏羌庀掳停茄凵瘢孟褚惶跖哐Ｕ饧父觥爸蹲印薄爸杜保己驼飧救讼嗨疲牡纳呔Ｅ舜浇且槐吖雌穑运冻鲆凰啃θ荩赋ど咸舻难劬Σ坏恍σ猓炊徘岜伞Ｄ桥伺员咦乓桓雠樱陨细狄恍Φ哪抗猓涣沽蛊擦搜郏嫖薏ɡ剑怨说屯房捶氖椤？br》 这是唱的哪出？下马威？还是逐客记？
妇人当然也看见了蒋雨萌那两个“侄女”的不礼貌，嗔怪一眼。拉着傅一宣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小姑姑真是好久不见了。我们三四岁的时候还一起放过风筝呢。”
倒是那目光贪婪带色的“侄子”笑得热乎，凑过来坐到傅一宣身边。他长眉细眼，鼻窄挺而唇薄。傅一宣估摸他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和她差不多。
蒋雨萌的这群侄儿侄女年龄真不小啊。只怕总那眼睛鄙视她的大侄女都当妈了。
妇人端来茶水，指着眼神轻鄙的女人介绍道：“这是碧珠，这么多年没见，大概都认不出了，呵呵。”
傅一宣对她笑，碧珠敷衍了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雨萌小姑真是长成大美人儿了啊，怎地小时候就不见这么水灵呢……”
碧珠睨了她一眼，说到后半句时候已经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手上，摆弄指甲。指甲上纹着精致的蓝色水钻。
傅一宣也不管她话里带不带刺，只当没听见，笑着。
妇人笑容有瞬间的僵硬，看了看她的神色，讪讪然，接着道：
“这就是碧漪了，碧澄去同学家，要晚些才回来。”
还有个碧澄？蒋明申女儿不少啊，可大户里儿子最吃香，不是么？
冰冷脸只顾低头看书的女人，抬头冷看了她一眼。
傅一宣微笑招呼她一声“碧漪”她不自然的笑了笑。
还不待妇人开口，旁边的人立刻贴上来：
“我是锦帛。”
男子的眼尾略微上挑，一双眼含笑勾魂。这样勾人的眼神倒是让她想起了叶晨。晃眼看还真有点儿神似。不过叶晨的眼睛比他大一点，眼尾没他挑得厉害，笑起来也没那紧迫盯人的压力，好似在盯猎物……和孙以昭倒像一路货色。
傅一宣对他笑笑，低了低头，不再看他。蒋雨萌不是个外向热络的人。言多必失，还是沉默点好。
妇人挨着傅一宣坐下，摆开架势闲话家常。
“小萌啊，爸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
妇人面带慈祥，轻叹一口气：“哎……爸，肯定还在怄我们的气啊……”
“二嫂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爸爸怎么会怄气呢……”
怪不得老爷子多年不回蒋家老宅。原来有内情。
“能听见雨萌那么说，妈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傅一宣不动声色。妇人拉过她的手放在腿上，和蔼可亲地握着。
“小萌啊，你平时多劝劝爸，让他看开些，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年你母亲的事，的确不是妈做的……”
傅一宣微垂着头，配合妇人的话露出些沉凝颜色。蒋雨萌和蒋明申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这样算来也对，年龄相差这么大，一个妈是生不出来的。
“好好的说这些干嘛，”蒋明申走过来坐下，轻斥妇人，转而笑对傅一宣，“雨萌啊，我说你干脆搬回老宅来，和我们一起住，热热闹闹的，比你一个人住个大房子安全周到得多。老宅这边啊，方便。”
妇人听完蒋明申的话，眼珠转动惊了惊，看蒋明申。不光妇人，傅一宣发现那两个侄女一个侄子都是一样的神色，看蒋明申，最后停在傅一宣身上，不过两三秒，恢复正常。那蓝色指甲的女人哼声笑，轻蔑得很。
傅一宣暗自忖度，蒋明申的话有什么玄机吗？这一家反应这么大。
“这怎么好呢，太打扰你们了。”
“说的哪里话啊，这本来就是蒋家啊，就是我们蒋家子孙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在外头，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亏待你呢。”
“二嫂严重了……”蒋家小姐不回蒋家，的确说不过去。只是，这蒋家老宅似乎只有蒋明申一家子。并不见大儿子、三儿子在这儿的迹象。与其说这是蒋家老宅，不如说是蒋明申的财产。难道又是一个“鸠占鹊巢”的戏码？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就住下，明天一早啊我派人把你的行李搬过来。”
“二哥的好意雨萌心领了，只是我在父亲身边栓腻了，想要自己过一过独立的生活，体验一下自由自在的感觉。”
蒋碧珠拨弄着指甲，也不抬眼，细着声音啐了口。
傅一宣万年不改的纯净微笑，毫不在意她白眼。
“你一个单身女孩子一个人住二哥怎么放心，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送你回去，然后收拾收拾，和二哥二嫂一起住。这么多年，二哥都没有尽到做哥哥该尽的责任，早就盼着什么时候能把妹妹接来住上一阵子。”
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要天天和这群蛇妖住一起，想安生都难。
“是我不好，应该早些日子就告诉二哥二嫂，拜访你们。雨萌这一二十年都闷在家里，礼节欠疏，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我非常喜欢现在住的房子，清幽安静。从那边回老宅也不远，只要二哥二嫂不嫌我叨扰，我肯定三天两头就跑来蹭饭吃了，只怕到时候你们都要嫌雨萌麻烦呢。”
蒋碧珠细长眉一皱，哎哟一声手摸胃部：“这还没吃饭啊，怎么就觉得那么恶心呢……难道听人说话还会让人想呕吐么？真是奇了怪啊……”
说着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摇曳着腰从沙发上起来。
蒋碧漪则不理不睬，自顾自盯着书，把傅一宣当空气。傅一宣心里冷笑一声。都过这么久了，蒋碧漪的书还没翻页。要装也装像一点吧。
傅一宣看蒋碧漪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对上蒋锦帛笑吟吟的眼神。那‘热情’的笑，不光带着孙以昭那样的贪婪好色，还有些暧昧不清。难道蒋雨萌和他有暧昧么？按理说是不应该的……
“爸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身住在外面，还不担心死，定把你二哥骂得狗血喷头。”
为什么这夫妇执意要她住这儿。既然不熟络，何必那么迫切的管她住哪里。是怀疑她的真假，还是蒋雨萌本身对他们有某种特殊意义？
把蒋老爷子都抬出来了……
“爸爸他是知道的，虽然开始不同意，但是后来还是同意了，说让我一个人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蒋明申听罢，若有所思。
“……既然，爸都放心，那我这个做二哥也不勉强你了……”
妇人对蒋明申道：“看你这记性，爸不是说等把雨萌接过来了就给他打电话吗，还不快打电话，免得让他老人家担心。”
傅一宣心里咯噔一下。蒋老爷子让给他打电话？是胡诌来框她的吧。要是蒋老爷子得知国内还有个蒋雨萌，恐怕就不是说让给他打电话了，该是直接抓起来。
蒋明申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记性……我立刻就打过去。”
蒋明申说着就要去打电话。
鸿门宴（4）
傅一宣连忙站起来：“这个点儿爸爸估计正在书房忙呢，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平素我都是不敢在这时候打扰他的。”
傅一宣情急之下随口胡说了个借口。
“还是打个电话吧。爸的个性我了解，更清楚他有多疼爱我们蒋家这唯一的大小姐，公事哪里有女儿重要呢。”蒋明申执意要打电话。
“那让我打吧！爸爸说过喜欢听见我的声音。”要他真打过去，就不妙了。
傅一宣赶紧掏出手机。一道尖酸声音冷不防的在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意思是说爷爷听见我爸的声音就不开心吗？”
傅一宣稳了稳呼吸，维持着笑容。
“当然不是，爸爸喜欢二哥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开心呢。”
蒋碧珠站在傅一宣身后盯着她一举一动，尤其是她的手机屏幕。傅一宣的手机号码薄里，可没有一栏联系人叫做“爸爸”。
蒋明申一家几人齐刷刷的盯着她。连蒋碧漪都抬起眼来冷盯傅一宣。
傅一宣回想刚才的话，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并没有谈论实质性的东西。按理说，不该露出马脚。
傅一宣拿手机的手冰凉。她能感觉到胸腔里自己的心跳。要是她的身份今晚就被拆穿，岂不是都玩儿完了……
手指翻开通讯薄的瞬间傅一宣站起来，刚好挡住蒋碧珠盯手机屏幕的视线。
傅一宣露出一抹笑容，扫过紧盯她的几人。如果她没有露出明显的马脚，那么……就是他们在故意吓唬她，想让她慌乱出错，试探她真假……
傅一宣拨通的是叶晨的电话。
经过上次和齐玉一起接电话的经历后，她特意将电话听筒音量调小了。
“喂，爸爸。”
叶晨听见她叫的一声“爸爸”，竟毫无意外之色。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吧。聪明如他，还能不知道她是在做戏么。
“您还在忙么？我已经到老宅了，二哥今晚接我过来的。嗯。您别担心……”
蒋明申夫妇脸上有些古怪狐疑的神色。
蒋碧珠摇曳着腰臀，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睨她一眼，又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蒋碧漪则是将手上的书翻了个页。
几人都恢复了正常。是疑心打消了吗？
“雨萌，让我和爸爸说两句吧。”
不待傅一宣开口，蒋明申已经伸手从她手上拿过手机！傅一宣心弦一紧，又不能立刻伸手抢过手机。
叶晨的声音，清朗明丽，一听就知不是老头子。更何况，叶晨与她本不是一条船上的，他没有必要死心蹋地的帮她……
妹妹多年未见可能认错，自己亲生父亲，几十年，就算几年不见，也不会忘记那份熟悉。这可怎么糊弄得过……
傅一宣低眸，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开始紧捏着白色手包，因为用力而指关节发白。松了松，满手心的冷汗。她竟做出这样明显的紧张动作……太大意了。在别人发现拆穿之前，一定不能自乱了阵脚。
蒋碧珠鄙视她的眼神笑意更浓，好似看了精彩有趣的演出。
“喂，爸，我是申。喂，喂？爸——”
手机屏幕上，必然是叶晨的名字。
傅一宣脸上的笑容和心一起沉到谷底。
“怎么，爸把电话挂了？”妇人问蒋明申。
江申盯着傅一宣：“是啊——”
蒋碧珠笑出声。
“这个爷爷还真是有趣啊，一听见儿子要和他讲电话，竟吓得立刻把电话挂了，呵呵——”蒋碧珠盯着傅一宣，“真是胆小呢，你说是不是，雨萌小姑？”
几人都盯着她，不做声。傅一宣低眸，眼皮盖住眼珠。他们现在已经起疑，并且是这“疑”很大。如果她的身份被拆穿，必会送到警察局，然后……程李两家都会知晓，知道了必然会查出她的身份……傅一宣的身份如果被牵扯出来，只怕到时候不待她为李肖杀人偿命，就已经被李家人碎尸万段……不光她，连带妈妈，也逃不了……
傅一宣掌心被手包里硬硬的东西搁痛，心里一个警醒。硬硬的东西，是她出门特意带上的手枪。如果，杀了他们……蒋明申夫妇，蒋碧珠，蒋碧漪，蒋锦帛，哦，还有个没回来的蒋碧澄……六个人。对了，厨房里肯定还有佣人。她要怎么杀呢？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