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像平常一样捏住她的鼻子,迫得她咯咯终于笑了起来。
“端凝,我回来了。”一个软软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是端影,不知道已经在房门口站了多久,叶流年留意到她肩上的雪已经化了,衣服上有湿湿的痕迹。
最后一筷面,叶流年并没有吃到。因为端凝在听到端影说话的那一瞬间立刻站了起来,朝端影走了过去,即高兴又略显责备的说着:“不是说晚上才回来,等我去接你啊,这么大的雪怎么自己就回来了,路上有没有摔跤?坐公交车方便吗……”
叶流年也下意识站了起来,却插不上话。
端影只是笑着摇头,由着端凝帮她脱下外衣,解去围巾挂在衣架上。她的“目光”平和的“看着”叶流年,跟她的个性一样的温柔,可叶流年被她“看着”,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暖意,反而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个透明体,存在也属不合理。
“端影姐,你回来了。”叶流年轻咳了声,打着招呼。她知道端影并没有完全失明,但也只能看个轮廓而已。
“嗯,流年你好。”端影的话很礼貌。
“哦~”叶流年不知道还能再问些什么,面对端影,还是没什么话说。
“吃饭了没有?”问话的是端凝。
“还没有,家里还有饭吗?”端影摇了摇头。
“你等会儿,我去做。”端凝转头对流年说着:“你陪我姐聊一会儿。”
“嗯嗯,好好。”叶流年的情绪忽然高涨,因为端凝这句听起来很把她当“自己人”的话……
“还是不要耽误流年了,她学习一定很忙。”端影抱歉的说着:“真不好意思,要不然让端凝送送你。”
再次出现冷场,端影虽然衣着朴素,可她此时的表现反倒像个大家闺秀的娴静清秀,出于常理在送客而已。而叶流年刚好相反,她试图讨好端影,可不知道从何说起,忽如其来的逐客令又让她无从应答。
其实这一点让叶流年自己都不能理解,怎么人长大了之后的相处模式会跟小时候截然不同。第一次见面,端影还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姐姐,而她才是跋扈嚣张的那个。自己在心虚什么?端影的态度……她的态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流年,你看……”
“没事,我不用送,你给端影姐做饭吧,我改天再来。”叶流年打断了端凝的话,她再不识趣也看得出来端凝现在是不可能出这个家门的,他不能不听姐姐的话,从小这样,现在这样,今后还是这样。
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快速的穿好大衣,戴上帽子出门。
“流年等等。”身后传出端凝追过来的声音。
叶流年下意识的转身回头——温暖的嘴唇便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柔柔的,那么突然而又理所应当……虽然只有一秒。
那个只持续了一秒的吻……那碗没有吃完的汤面……那段不想未来,只有现在的日子……
“叶流年,你哭什么?”
叶流年迅速睁开眼睛,头顶正上方是傅意泽惊讶的注视,“哭什么,我买个面的功夫你就哭成这样。做恶梦了?”
“唔~~是吧。”叶流年揉了揉眼睛推开傅意泽,双手撑着病床坐了起来。
“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唔,吃面吃面。”
“等等。”傅意泽好笑的阻止了她伸手夺面的举动,先把病房配的小折桌立好,让叶流年能够更方便些。
“你不是也饿了,怎么只买了一碗?”叶流年不太习惯被基本还是个陌生人的傅意泽照顾,有点不好意思。
“你先吃。”傅意泽耸了耸肩。
叶流年低头看着碗里的面,热热的,不知道这么早他从哪里端过来的,里面还卧着个胖胖的荷包蛋,几腿火腿、几条青菜。
“那我……吃了?”
“嗯。”
“哦……”叶流年没有再推辞,犹犹豫豫的挟起一筷吃了起来,嗯,味道不错,主要是她也饿坏了。
正埋头下去想喝口汤,碗里忽然多了双筷子插了进来……抬眼,正对上近在咫尺的傅意泽的眼睛。
叶流年吓了一跳,差点被呛到,“你干吗?”
“吃面嘛,电视里演的,吃面要两个人头碰头吃才香!”傅意泽一脸的理所当然,似乎还嫌叶流年大惊小怪,甚至又补充了句,“要大口大口的吃,大声大声的吃!”
叶流年怔忡的看着傅意泽,他的话几乎跟她当年对端凝说过的一模一样,她明白这只是巧合,可这样的巧合除了让她一次一次想起那些陈年往事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傅意泽意识到了叶流年的反常,抬起手重重的弹了下她的额头,“不用这样气吧,我不吃了还不行,小气的女人!”
“傅意泽。”
“嗯。”
“谢谢你。”
“呃……你想说什么,能不能别这么吓人,我胆小。”
“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傅意泽习惯性的昂了昂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流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可能。”
“因为我还没准备。”
“叶流年,不需要你准备什么,我来。”傅意泽打断了叶流年,他知道她口才不错,他也知道一旦让她开了口,她会说出一筐的道理来。
可他不需要道理,他是一个直接的人,做直接的事,“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那么复杂,就是你们学文的人一天到晚给折腾出那么多的伤春悲秋。我是工科的,按照我的办法来好了,你不就是还记着端凝吗?我告诉你,他是我未来姐夫,你要是再跟他扯在一起就是小三,明白吗?小三是可耻的,此其一;你不就是觉得我挺陌生的,没准备好接纳我吗?容易啊,你每天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不陌生了,此其二;你没婚,我没娶,你跟我没杀父之仇,我跟你也没夺母之恨,我们有着一切交往最基本的条件,此其三;我喜欢你,可也没说已经爱你爱到死了,至少你现在不用有压力,即使最后得不到你的爱,我也不会变态,不会拿硫酸浇你,此其四;我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表达一个意思,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试一试,嗯?”
叶流年嗫嚅着嘴唇,瞠目结舌。
“你真的是工科的?”
“当然。”
“大学的时候辩论队的吧。”
“承让承让,不敢当不敢当,对女性比较了解而已。”
“呸!”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啊就说定了。”
“神马都是浮云,试试才是真的!”傅意泽在脸旁比划了个歪V字,得意洋洋。
叶流年哑然失笑,这是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夜晚她最真心的笑容,傅意泽帅死人的脸配上那个萝莉的姿势起到了难以言喻的滑稽效果,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开心一点,神马都是浮云,是啊,神马都是浮云,兴许她该走出来了,傅意泽说的对,她才是那个想不开的人,那个套子里的人。
第二天下午,叶流年出院。
脚踝肿着的,于是走路只好一瘸一拐,鸭子一样。傅意泽自告奋勇要求背她,被她断然拒绝,她还没残到那种程度。
傅意泽也不逼她,反正他想要占便宜的话方法太多了,比如扶叶流年进电梯的时候故意挤着站,明明人不多,他仍旧把叶流年拥到角落,貌似护着,却一脸坏坏的笑。叶流年只当是遇到了白痴,剜了他几眼而已。
傅意泽的车子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还不错,叶流年认识那个车的标志,心里开始计算自己要写多少字才买得起那样一辆车。
☆、第 14 章
“去你家还是去我家?”傅意泽把叶流年塞进副驾驶的位置,问着。
“废话。”叶流年白了他一眼,“送我回家。”
“我跟你回家?”
“你送我回家,然后你回自己的家,你的明白?”叶流年恶狠狠的说着,如果有镜子,她一定能看到自己此时此记得的神情,称得上是凛然不可侵犯谁犯谁被凌迟处死,傅意泽一定是怕的,一定的……
一小时后,叶流年气急败坏的坐在床上喊着:“都说了让你回自己的家!”
“我回家谁照顾你啊?”傅意泽摊了摊手,“你都瘸了,怎么做饭,怎么洗澡,呃,洗澡还是你自己来。”
“我不用人照顾,只是拐一点儿而已,有什么好照顾的啊!”叶流年啼笑皆非。
“那好,那我问你,凌晨的时候你答应了跟我试一试对不对?”傅意泽一本正经的问。
“那个……可是那个……”
“别这个那个的,即然同意了,我们就要付诸行动。你倒是说说看,你受伤了之后我们要怎么约会?你一定会以腿伤为由,这里不便那里不去的。所以啊,试一试的说法就变成了空谈,一个月后,哦,腿好了,你也把我忘了,那可不行!”
“那也不代表可以跟你同居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相信我,神马都是浮云。”傅意泽坐在了叶流年的床旁,无比的理所当然,“放心,我不是变态,也不是色狼,不叫同居,只是就近照顾你而已,反正你还有个小书房嘛,我就住那个沙发行了,两天,两天之后看你真的没事,我一定走!”
“你肯定不是变态。”叶流年用力点头,“变态都没你这么厚的脸皮!”
傅意泽站了起来,其实他无比同意叶流年的话,他自己都觉得脸皮前所未有的厚,这种死缠烂打的招式是从前的他所最鄙视的!他是谁啊,从小到大,从国内到国外,只要有华人的圈子里最明的那颗星星啊,可现在这颗星星居然被叶流年当成了扫把!最重要的是自己这根扫把明知道自己相当于是个扫把还心甘情愿的当着扫把,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精神……病啊。
算了,神马都是浮云!
其实对于身为一个剧作家的叶流年来说,她习惯于把生活中的各种事情幻化为剧情去消化,如果是好事,幻化成剧情会让她更加开心;如果是坏事,幻化成剧情也会没那么难过。可是针对傅意泽如此近距离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她暂时还没有能力去将其幻化,他体积太大、攻击性太强!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好像有这么一个保姆,也算不错。
叶流年知道傅意泽肯定是爱干净的,这点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所感觉了,他家里可以用纤尘不染来形容。可彼时,叶流年以为多半是钟点工的功劳,没想到不完全是,至少傅意泽此时此刻表现出的洁癖气息,让叶流年明白了:男人,也是会干家务的。
“我说,你坐一会儿?”叶流年大爷一样窝在小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前方不远处半蹲着傅意泽说着。
他正拿了一块雪白的小方毛巾擦地!
天老爷啊,擦地就擦地吧,还用毛巾擦,用毛巾就毛巾吧,还用雪白的毛巾……
“我受不了生活在垃圾堆里。”傅意泽头也不回,直截了当的回答。
叶流年假装自己没听懂,也假装他口中的垃圾堆跟自己没关系。
半小时后,叶流年目光呆滞的看着傅意泽的背影,他正熨一双刚晾干的棉袜。
“其实袜子你熨来干什么?再熨也熨不出裤线的,真的。”叶流年忍不住提示。
“你坐着别动就行了。”傅意泽仍旧是头也不回,“我反正闲不住。”
闲不住?叶流年狐疑的回忆起第一次看见傅意泽的时候,他可是像大少爷一样围着个浴巾打游戏来着……
“咦?你也会穿这么劲爆的款式?不错不错~~~”傅意泽啧啧称奇,手指捻起一个乳白丝质连身睡裙……尤其前胸那片薄如蝉翼的质地,触摸上去就引人暇想。
“放下放下放下!”叶流年脸爆红,咳,谁说她就不能买这样的款来穿啊……逛内衣店的时候透过橱窗第一眼看到就爱了……
“尺寸好像还不错。”傅意泽回头瞟了叶流年一眼,小声喃喃自语:“居然是不用海绵垫的……”
边说边偷偷翻看睡裙里的尺码标识……
“傅意泽你去SHI!”
看到了那个“C”字母的傅意泽不但不想SHI,反而笑的全身舒爽,熨斗毫不犹豫的搁在了罩杯上,轻轻一带……
呃,怎么感觉有点滞滞的?
啊!
掀起熨斗,可是已经晚了,乳白色的桑蚕丝内衣上有了黑褐色的印记,熨焦了……
“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你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你知道我要码多少字才能换来这样一件衣服!”叶流年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在房间里。
傅意泽右手拿着慰斗,左手拎着内衣带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紧张兮兮的看着叶流年——她的短发仍旧张扬着,或者说更张扬了,穿了件厚厚的家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