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去,“都跟你一样赚钱赚得没有明天。”
“米开朗我祝你今天形影相吊茕茕独立断网没电无家可归。”
“你也是。”
这是那年圣诞我说得最真诚最愉悦最爽的“你也是”。
星期一我请假去补办证件,下午回公司同事问圣诞过得怎么样,我说挺好,只是圣诞老人和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其实这件事不怪任何人,怪只怪平安夜我对着一部温馨爱情贺岁片起了太过恶毒的念头,我长教训了,以后绝不随便想离婚。
接着这一年我从思想到身体都乖乖地,圣诞老人就眷顾我了,2011年的圣诞夜,不,圣诞夜的前夜,我和男友手拉手吃了铁板烧,看了《龙门飞甲》,买了礼物,一切都那么圆满好像连一年前的所有孤独都一块儿被弥补,我应该感谢上苍,应该感恩知足。
除了,除了夜深时苏湛打来的电话。
“Michel你在哪。”
“华堂出来往家走呢,怎么了?”苏湛的声音含混不清,不完全是嘈杂背景的原因,我连着问了两声才听到他有气无力地说,“我在格瑞斯,喝得有点多,怕查酒驾,反正你近,能来接我不……”
“找死啊你丫知道喝酒还自己开车……”我气得跳脚,那边苏公子可怜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要喝酒……Joey拉Chris去798,临时有事就叫我过去替他,我哪料到Chris说Jeoy剩的那瓶我不喝完不许走……”
“你不会找代驾!”
“这日子上哪找代驾,最快的一个半小时后到!”苏湛委屈极了,嗓子哑哑的仿佛还有点鼻音,我揉揉太阳穴烦躁地说,“可我不会开车啊。”
“你不会开车!”那边高了八度,“你不刚满六年换的新驾照吗!”
“我是05年考的本,可我水过,不会开!”
“……”我猜苏少一定站在餐厅门口默默地炸了毛。
薛壤大概听出电话那头是谁,拉了拉我手臂,我反应过来,“你站着别动,我跟薛壤去接你,他开,你说那地方在798哪儿……”
“薛壤?”苏湛沉默了,喘息片刻反问我,“他不跟你一块儿考的驾照么,你过期他也过期,他啥时候换的新本儿?”
我语塞,还真是,节日期间警察到处设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然今天薛壤也不会放着自家车不开,打车来接我……苏湛听出我的迟疑,嘟囔着说,“好啦,是我糊涂,不该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另找一哥们儿吧,你俩好好玩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节日深夜,他上哪儿找耍单的,我刚呸了一句,还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已经挂了电话。
再打就是占线了。
望京华堂到家不过十分钟,薛壤付车费的时候我刚想再联络他,就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已找到朋友代驾,放心勿念。”
我松了口气,和薛壤上楼,电梯门开,出来个不顾低温勇穿短裙的艳女,挟一袭香风擦过,还不忘朝薛壤抛个媚眼,薛壤忙不迭扭开目光表明立场,我无心督导他,脑中只闪过一个认知。
这女的我不认识。
电光石火间似乎有什么击中了我心里一直不曾真正踏实的角落,电梯门快关了我也不进去,拿出手机一遍遍看那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短信。
“已找到朋友代驾,放心勿念。”
这不是苏湛的语气,绝对不是。
真正的苏湛会洋洋得意地说,“爷找着人了,不用你了,女人!”
我二话不说回拨过去,一遍遍地只有空洞的拨号音,我拿薛壤手机拨,依然没人接,我急得拔脚往外走,薛壤拦住我,“你去哪儿?”
“那厮一喝酒就不着四六,手机肯定不在他手里,不定出什么事儿了……”
“你就这样去798?”薛壤把我推回电梯间,“你等着,我去小区门口叫车。”
“麻不麻烦……”我没理他,甩开他的手径自走出楼门,拿着自己手机誓不罢休地重拨再重拨,不知第八遍还是第九遍总之我耐心快耗尽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Michel——”
“苏湛你神经病啊干嘛不接电话!”我破口大骂,那头像是被我骂晕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啊……没听到……找我啥事儿……”
“你旁边是谁?”
“……”
“你旁边是谁?”我放慢语速,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就一朋友……”
“苏湛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旁,边,是,谁!”
我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像极了电话捉奸的正房太太,真应了Chris那混蛋的话,23号是二奶的,24号才是大婆的,薛壤站在我对面,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仿佛从没想过相处七年的女友竟会有如此嘴脸。
“开朗……”
他又开始别有所图地,不带姓地叫我了,我一个滚字还没出口,电话里换了个清凉细袅的女声,“Michel是我。”
我握着电话僵在楼外十二月的晚风里,“……悠悠姐?怎么是你?”她家在城南,离这儿可远得很。
“和朋友逛798,刚好碰见Johny,晕乎乎蹲格瑞斯门口不知道干嘛,站都站不稳了,说给你打过电话你逛街过不来。”席悠悠有条不紊地解释,字字句句垫着安稳闲适的底气,我迅速调整情绪,换上平日行走江湖的笑意,“是啊,那家伙缺根筋,知道来酒吧街也不预约代驾,搞得这么晚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我两句话分清了亲疏远近,她九个字又混作一团,我恨恨地放下电话,才意识到自己一路讲一路走已经离开楼门好远,薛壤一脸不解地跟在后面,“开朗,怎么了?”
“我去趟百子湾。”
“百子湾?!大半夜你整的哪一出?苏湛不找着人了么?”
“我倒宁可他找不着呢!”
薛壤两步到我跟前停住,“苏湛怎么了?那个悠悠姐到底啥来头?”
我不想跟薛壤谈论这些并不美好的内情,可他就在我身边,耳闻目睹了今天的一切,不似万里外的司徒霜可以搪塞可以瞒骗,更何况等他回纽约,霜儿一定逮着他把苏湛从头顶心到脚底板每寸模样都盘问个遍,我难道还能指望他回答得严丝合缝不露一点破绽?
薛壤敏感细腻,但不会做戏。
“席悠悠是苏湛下属,大他一岁,单身好多年,对苏湛有企图。”我平复情绪,从头讲起,关于那个童花头,细框镜,人淡如菊的姑娘。起初的不合作,后来的不抵抗,派对现场的惊艳离魂,红螺山上的刻意凝神,还有那些发生在办公室门后的我知道或不知道的蛛丝马迹……
“米宝,你不觉得……你反应过度了点儿?没准儿……人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我冷笑,“那是她伪装得好!她知道苏湛有主儿,直接下手抢过不去舆论那一关!”所以她现在配合苏湛工作比我还精准高效,善解人意适时关心,又保持淑女距离从不逾矩,身为同事我指摘不出她一丁点错处,唯一不爽的是她总有意无意把我和苏湛送作堆。我是苏门嫡系,可米开朗行得正坐得直,感情状况通报得清清楚楚,公司里关系最近的赵绪、Amy几个早不开这种玩笑,只有席悠悠会当着其他部门员工的面,以一副深为众人谋福利的姿态撺掇,Michel你去说嘛你去说嘛Johny最听你的话。
谁听我的话了!天地良心,苏湛跟我对着干的时候远多于别人,可这种事越辩越黑,我不得不把自己和薛壤的合影摆上桌面,逢人就秀那条男友从国外买的Tiffany项链。
“米宝,我知道你担心苏湛,打个电话完了,兴师动众的跑过去至于么?”薛壤脚下不停,一边陪我往外走,一边不放弃努力试图打消我念头,“这么晚了,大不了你跟家待着,我去百子湾,行了吧?”
薛壤心疼我,舍不得我大晚上跑来跑去,可答应霜儿看紧苏湛的是我米开朗不是他,我深吸口气挽住他,“不行,我必须去。”
“苏湛不是小孩,这事儿他知道怎么处理,你这么做就不怕他难堪?”
不用等苏湛,薛壤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我握紧他的手,尽力收束那一番叙述遗留下来的刻薄与咄咄逼人,“薛壤你也说过苏湛一喝就躺平,一醉就犯贱,我是提醒过他,可今晚情势不同,人人有伴家家团圆,霜儿不回来,爸妈在外地,他一个人喝成那样,就算席悠悠对他没非分之想,我也不敢打包票他自己不会乱来!”
接通电话前我并不知道苏湛会遇到席悠悠,那时我已经惴惴不安,二十年来米东南的斑斑劣迹,让我对这等丑事有着近乎神经质的敏感。薛壤拗不过我,只得陪我再度打车出发,到了百子湾我不让薛壤下车,“他家小区本来就难打车,你和司机跟这儿坐着,我上去。”
“我上去吧,你留车里……”
“不用,我上去,你看着东西。”我丢下一句话,不给薛壤争议的机会,推开门匆匆奔离。
不带薛壤的理由很充分——无论我看到什么,转述给他的只会是一句话,席悠悠走了,苏湛啥事儿没有。
若真有什么,难道我还能让霜儿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798艺术区是京城这些年新兴的潮人聚居地,非诚勿扰2李香山和秦奋喝那50w的酒,就是798艺术区里的格瑞斯餐厅。米开朗也在那附近住。
第一本驾照六年到期换领新驾照,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作者呢就是写薛少的时候萌薛少,写苏帅的时候萌苏帅,写张大叔的时候萌张大叔,作者这是三观尽毁的节奏呀啊啊啊。
苏帅你要绝地反扑呀……绝地反扑……
*************************我是下半章的分割线****************************8
☆、喝汤喝汤
薛壤让我上楼前先给苏湛打个电话,我没打,谁突击检查还带事先通知;薛壤问我怎么跟苏湛解释此行,我说用不着解释,对苏湛我不需要拐弯抹角。
走出十八层电梯时我还步伐沉稳无所畏惧,按下门旁红色电钮,门里响起叮咚铃声,音波袅袅中隐约仿佛有人冷冷问我——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霜儿的死党啊,用我的眼睛替她看,用我的耳朵替她听,我是霜儿的全权代表,有权在任何时候不打一声招呼敲开苏湛的家门。
门开了,苏湛一双凤眸睁成龙眼,“米开朗?……”
无视他松松垮垮吊在胯上的家居裤,无视他明显为了开门才匆匆穿上、袖管还没抻平的套头衫,我推开他搭在门框上的胳膊径直进屋,一眼就锁定茶几上开了封的蓝色易拉罐,过去摸摸,余温仍在,苏湛一大男人显然没有喝个露露还要加热的习惯,我抬头盯着他,“席悠悠上来了?”
“嗯,她怕我走不稳摔了,一直送我进门,总得让人喝……”他话快说完才反应过来,“干啥,突袭啊?”
我瞪着他不说话,苏湛收了龙眼,还微微眯起点儿,似笑非笑地,拉着我挨个屋检查,“自己看,洗手间阳台,大衣柜书橱,都别漏了,床底下要不要捅捅……”
那道说不好是嘲讽还是愉悦的笑窘到我了,似乎这个时候我才慢半拍地意识到米开朗今晚有多过分。我挣开他卡在我腕间的手,因为莫名其妙的恼怒而带了点力,却不想这一挥竟然把个一百四五十斤的家伙甩了个趔趄,后退一步靠上门板,发出咣当闷响。
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原本萦绕屋中的丝薄酒意忽然变得浓重,缠在他鼻息中热热地扑下来,我本能地低头避开,“我靠,你是欠了Chris多少钱,喝成这样!”
苏湛定定神,“还不是GH那事儿……当初Chris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新制度,那是多大一人情,现在客户判给崔成哲,Joey不得好好安抚他?……”他搓了搓脸嘿嘿一笑,“结果那家伙喝不两杯就跑,怎么办?我不顶上,你顶上?”
我无话可驳,只能回过脸和他怒目对视,落地灯柔光昏黄,没在鼻梁侧影里的伤痕明明已快痊愈,不知为何此刻又清晰可辨,甚至刺眼,我皱眉训他,“我给你弄的醒酒汤呢,怎么不泡来喝?”
“……太麻烦……”某人挠头。
好个苏湛……我恨不得把他变成苍蝇放在眉心里夹死。上回跟薛壤一顿喝,回家磕得挂彩,我过意不去,用葛花陈皮十余味药磨粉,包成小包给他,告诫他再有应酬就用这个冲水解酒。那可是我印崭下杼掷捶阶樱芰肆教酥幸┑瓴怕蚱肱浜玫模黄嫘模饧一锞尤黄舯皱铩N已棺呕鹌阉呋孛疟撸呓孔约憾帧�
这屋子硬装软装能抄的全抄我家,我熟门熟路冲好醒酒汤,逼他一口气喝完,洗了碗,关上龙头,才发现纯当摆设的厨房里连条擦手巾也没有,只能甩甩手出来,走到玄关穿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