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一腔热忱。
沈沉自是不好推辞,倒是苏湄赶紧拦住,说道:“外婆,他已经吃了这么满满的一大碗,晚饭要吃不下的。”
外婆这才作罢。
苏湄自己是吃吃停停,好一会才勉强将碗里的解决掉。
两人吃完后走到外面,此时不过是午后,竟然天色大变,暴雨不一会就倾盆而下。屋檐上的水帘滴到堂前,溅起了水花,因着水花沾了院子里的泥土,那水花的颜色也是混沌的黄。
这雨势极大,有些雨丝难免飘了进来。
此时外公已经把椅子朝堂屋里面移了些许,沈沉和苏湄也将自己坐的椅子朝里面移了些,才不会让雨毛沾到。
沈沉见着外公的手上拿着一本破旧的本子,照着上面,缓慢的看着,嘴里一直在念着。
他不由得凑近了些,才看到上面竖行着的都是经文。
“这个是我问别人借过来,自己手抄的。”外公见着沈沉有些好奇,忽然停住不念了开口说道。
“外公的楷体颇有柳体之风。”沈沉随意说道。
苏湄也不知道外公有没有听到,却听外公问道:“我的字体像谁的风格?”
“柳公权。柳体。”沈沉也尽量大声回道。
外公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回到自己的经书中。
苏湄其实对这些倒是不懂,问了下沈沉:“我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看我外公抄经书了,到现在还没看明白他写的是什么字体,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也是小时候被老爷子逼着练过几年书法,说要练练我的性子,我那会是按《三希堂法帖》练的。”
“没听过这本书。”苏湄摇摇头。
“反正那会我抄的最多的就是柳公权的《金刚经》,你外公写的是楷体,所以我一看,就觉得有些相似。”
苏湄因为自己对书法方面简直一窍不通的,依旧不太明白,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堂前依旧雨柱不停,一场雷阵雨过后,暑气是消退了很多。苏湄凝神看雨好一会,终于有些沉不住气,看了看手表。
☆、第二十七章
倒是苏湄外公忽然抬起头说道:“这场雨这么大,兴许有些路段会坏掉,要是待会还不停,晚上你们就住这里好了。”
苏湄也只得点了点头。
沈沉就坐在苏湄的旁边,这会妞妞也从里屋出来,搬了张小板凳,也学沈沉的样子,拖着小腮帮,专心致志的听太公念经。
这般祥和,仿佛远离了尘世的纷扰忧愁,有那么一刻,沈沉竟然觉得自己的身心有遁离俗世的幻觉。
“你外公几岁了?”沈沉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
“我外公和外婆是同岁的,快要90了。”苏湄随意的回道。
沈沉看了下四周,明显苏湄外公外婆住的是偏右边的房子,左边的房子却是屋门紧闭着,显然没有住户的。
见着沈沉有些奇怪的打量周围,苏湄主动说道:“左边本来是我舅舅住的。现在他房子买在市区了,所以就不回来住了。”
“那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平时没人照顾的?”沈沉颇为惊讶的问道。
“我舅妈和外婆合不来,他们又不肯到我们家或者大阿姨家住,说还是喜欢住这里,安静没人吵,给他们请保姆也不要,我们只得轮流着过来看看他们,也放心点。”
“不过毕竟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沈沉大致是清楚了苏湄外公外婆的情况,也顺口接上。
“是呀。幸好现在两个人身体都还好着,但是总归年纪这么大,让人担心的很。”苏湄说时看了眼前面的外公,声音却早已轻了下去。
“太公,你念经念了这么久,渴不渴?”妞妞忽然问道。
外公打住,推了推老花眼镜问妞妞:“妞妞说什么呢?”
“妞妞问你渴不渴?”苏湄又重新说了遍,外公这才摇摇手说道:“不渴。”
仿佛似被提醒了下,指着手头那页的经文对沈沉说道:“你看,这里讲的是今生夫妻前世缘,平时你们小两口年轻人,遇到事情也不可烦躁吵架。”
沈沉接过来翻了几页,见着上面讲的大都是劝人行善积德的经文,看了好一会又递给外公。
旁边的苏湄也似乎想着心事,一声不发。
两人坐到傍晚,这雨势才小了下去。外面却已是虫鸣蛙声一片。外婆出来对苏湄说道:“今晚还是住这吧,下午雨这么大,你们黑乎乎的开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苏湄想着,因为他们过来的路,大都是山边的盘山公路,尤其是夏天暴雨一过,很多路段都很容易出现轻度的泥石流,堵在路间,等到那种专门修路队过来清理完毕,起码要等到明天早上了,便也只得住下。
晚上也是苏湄动手,煮了点面条,妞妞和沈沉都很给面子的吃的见碗底。
沈沉看着苏湄的外公却是单独一个人喝着粥,还有一碟青菜吃起来。
“我外公常年吃素的。”苏湄解释道,“许是这个原因,所以年纪这么大了依旧很健朗。”
因为是乡下,也没有其他消遣的。更何况老人家晚上本就要睡得早,他们也便推脱着说劳累,轮流去洗漱后也早早回房间去睡了。
苏湄的外婆当然认定沈沉便是铁打的女婿,房间也是临时铺了席子,拿了薄被子出来。
虽是仲夏夜,大约因为是在乡下,四周附近又是林木当道,此时只觉得沁心的凉快,连电风扇都没有开。
苏湄本来还有些忸怩,待会怎么安排。没想到啪嗒一下,房间里漆黑一片。
“妈妈,断电了?”黑暗中妞妞站在床上说道,语气里却是透着股开心劲。
沈沉站在原地也没有大幅度走动,一小会后,隔着窗外探进来的月光,才有点适应了房间内大致的位置。
他还在摸索着,苏湄却已摸索到柜子前,找出了很久前用过的蜡烛和打火机。
啪嗒一下,将蜡烛点了起来,移到床前的柜子上。
“估计是今天的暴雨太大了,某处的线路被弄坏了。”苏湄说时将蜡烛油朝桌上滴了几滴,再把蜡烛插在上面。见着沈沉凝神看着自己,她便自然地解释道:“这样蜡烛就不会轻易倒掉了。”
房间里顿时又昏昏的亮堂起来。隐约的有晚风拂过来,那气息拂在身上是极为怡人的,那蜡烛的灯芯于静谧中微微的晃动着,投到墙上便是一个大大的光晕在抖动着。
老人家反正也已经睡下了。苏湄也没有打搅他们的意思。
便只得上床先睡了。
两人其实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尴尬。尤其是在小孩子面前。
倒是妞妞兴奋的很,躺在苏湄和沈沉中间,不安分的很。
闹了一会,突然说道:“妈妈,你做海鸥给我看嘛。”
苏湄不想理她,哪知小家伙不依不挠起来。苏湄无奈,双手摆了个姿势,投影在墙上,果然就有了海鸥展翅欲飞的效果。
“爸爸,为什么我老是学不出妈妈的效果?”妞妞有点小郁闷的问沈沉。
沈沉自己也琢磨了下,自己也伸手握起来,看了下投在墙上的效果。
“爸爸,你的是大拳头。”妞妞指着墙上的投影说道。
沈沉自己试了好几遍,突然摸索出了窍门,果然再投影到墙上,也有了海鸥的效果。
“哇,爸爸好聪明!”妞妞情不自禁的叹道。
苏湄囧了囧,表示不理会。
小家伙缠着沈沉好一会,这才困了。又说躺在中间,喀的难受,要换到苏湄的里侧去睡。苏湄心里是对小家伙无语的很。
自己扭扭捏捏的挪到沈沉的旁边,幸而也是真的有些累着了,竟然不一会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才惊觉已经阳光满室了。
又是个大热天。苏湄下意识的想着,又翻了个身。忽的想起了什么,睁开眼来迅速看了下,幸好妞妞和沈沉都已不在。
说不清的松了一口气,苏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睡得这般沉。穿衣起来往楼下走去,才发现沈沉竟然在忙活着做早餐。
其实苏湄外婆他们家还是用大灶的,旁边虽然也放着电磁炉,因为老人家用不惯,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连着电磁炉上面的锅和盖子也是有生锈的迹象。
沈沉大清早折腾到现在,苏湄下来的时候他正处理着,将不需要的柴火熄灭掉。
“你起来了?”他见着她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点了点头,又去洗了把脸这才过来。
才发觉桌上已经盛好好几碗粥了。
“你煮的?你竟然会烧这个大灶?”苏湄随口问道。
见着沈沉蓦地有些脸红,原来他也有脸红的时候。苏湄嘀咕着,不过想想自己还是觉得有点好笑,便接上说道:“我小学和高中的寒暑假都是住外婆这的,有时候外婆做饭来不及了,经常要叫我一起帮忙,可是我十次生火有九次是失败的,后来外婆逢人就说,苏湄这丫头,生火都不会,长大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办。老人家的心思真是说不来。不过,你怎么那么强的?”
苏湄说时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依旧红着脸,苏湄便不再多说,正打算坐下来吃,见着妞妞在不远处转悠着,便喊道:“妞妞,过来吃了早餐,回外婆家。”
妞妞应了一声,也过来费力的坐到凳子上。
吃过早餐,苏湄走前又特意按了下开关,确保电已经回来了,问问外婆,吃的药也还可以吃几个月,这才放心的要走。
老人家自是不舍的很,外婆一直要送出来,苏湄想着外面的石板路很高,坚决不让她送下来。本来走出去几步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返回去说道:“外婆,我手机换号码换了,以前那个不用了,以后有事打我现在新的号码,你把本子拿过来,我记在上面。”
苏湄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时,沈沉的脸色有点怪怪的。
果然,外婆把平时专门记号码的本子拿过来,苏湄翻了几页,竟然见着最后一页上面用粗水笔写着另一个号码,正是沈沉的号码。
苏湄直接无视,又翻了一页,把自己在杭州的新号码也写在上面。因为怕老人家看得不清楚,苏湄也是特意把每个数字都写得很大的。
又简单交代了下,苏湄这才放心的离去。
回去的时候,苏湄突然问道:“你干嘛把号码留给我外婆?”
“我这不是担心老人家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多个人也有个照应。”他倒是冠冕堂皇的很。苏湄一问更是郁闷,便又沉默起来。
“不过我看外婆走路没有外公健朗,今天早上起来她去拿点东西,看她颤颤巍巍的差点要摔倒。”他说时也颇为担心。
“我外婆有高血压和脑血栓的,每天都要吃药的,时不时的都会这样的。现在这样还算好的了,有一阵子严重的时候一个人根本不能走路,一天到晚要我外公搀扶着。”她说时,神色凝重。
“不过外公年纪也挺大了,就两个老人家孤零零的住着,也确实让挺不放心的。”沈沉就事论事的说道。
“我们也是这样想。他们两人执意要住在这里,怎么讲也讲不通。我外公要是一直健在还好,至少可以一直看着外婆,要是他——”后面的苏湄没有说了下去,沈沉自然也知道她的担忧,但这个担忧是很现实的。
☆、第二十八章
“外公外婆看起来感情很好。”他故意转开话题。
“是的。听我妈说,外公和外婆不到20岁就结婚了,外婆的家里以前是私塾之家,比外公家的家境要好,读的书也比外公多。嫁给外公这辈子几乎没做过什么粗活,身子又嫩,隔三差五的身体不舒服,都要外公服侍着,外公从来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过。”
“你知道吗,我看外公在念经时,一脸的与世无争,那时候,我竟然有股错觉,觉得外公应该是隐居的世外高僧。”
苏湄没想到沈沉会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也接上说道:“其实我也这么想。我记得有一年我还在读小学,全家人一起去山顶上的寺庙里看外公。那座寺庙在当地很出名,香火很旺,香客太多,住持坚持邀请我外公过去,尤其是给一些远道慕名而来的香客解释佛道禅意。外公在那里居住了近一年,我记得那时去看外公,看着外公念着经,忽然就很怕外公会不会决定就不回家了。然后闹着要外公和我们一起回家。后来外公真的就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现在即使外公就在家里,也很少去寺庙什么的,平日没事念念经,抄抄经书什么的,他总是能给我一股豁达的人生境界。其实我知道,要不是放心不下外婆,外公也许会真的长居寺庙,专研经文。”苏湄说到这时,默然低落的很。
沈沉也讲不来安慰的话,好一会才说道:“不过他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苏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中午回到苏湄家。
两人其实都有些饿着了。苏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