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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纪放下手里的笔，走过去扯扯她的衣角，“妈妈，你去吹会儿电风扇，我现在还不饿。”
苏晚清手下动作依旧不停，“现在不饿，等一下就饿了。你坐完作业后就去看电视吧，我马上就好。”
苏纪生气的嘟起小嘴，她怎么这个死性子，看不出来他这个当儿子的是在心疼她，想让她休息一下么？
“你的汗都流到菜里去了，不卫生，吃了肚子会痛的。”
苏晚清这才看过去，哑然失笑，“臭小子，你嫌弃你娘？”
苏纪拉着她往外走，笑眯眯的说：“你去洗个脸，在休息一下，我就不嫌弃你了。”
亮如白昼的屋子里徒然一黑，像是整个世界都沉入海底，惶然恐惧，窗户下传来几声狗吠，还有那不隔音的墙里传来骂骂咧咧极其难听的脏话。
苏晚清伸手，一把捂住苏纪的耳朵，“别怕，停电了。”
苏纪嘴里说不怕，两只小手死死拽紧她的裤子。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苏晚清解下腰间的围裙，想要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苏纪拉住她的手，在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格外亮，“妈妈，我们出去吃吧。”
苏晚清怀上苏纪的时候，他就在她肚子里格外的安静，以至于到五六个月的时候，他动都没有动一下，吓的苏晚清以为孩子胎死腹中，结果只是虚惊一场。他出生后也是格外的安静，喜欢看书，一个人捧一本书，在角落可以静静的待上一下午。从小懂事，知道她有难处时，从来不会提过份的要求。
比如今天晚上，停电出来吃饭，一人吃了一碗拉面，不过才十几块钱，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妈妈，你为什么不吃辣了？”以前在伦敦，苏晚清很能吃辣。
“妈妈戒口了。”她低头吃了一口面，“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所以要改。”
其实并不是这样，她现在依旧无辣不欢，每次远远的闻到饭店里那飘散出来的麻辣香味，她都会暗自咽口水，可是现在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吃，否则会受不了。
商场的童装区今天有打折，苏晚清挑了两套给苏纪试，他个子长的快，身上的衣服买了半年就已经有些短了，趁今天断电，她起了给他买衣服的心思。
苏纪长的白白嫩嫩，特别是一双眼，又大又亮，睫毛极长，每次出去都会有人夸他可爱漂亮，售货员小姐同样也不例外，看到苏纪穿着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忍不住蹲下身替他把衣服弄平，摸摸他的细滑的脸颊。
“小朋友真可爱，几岁了？”
苏纪眼珠子一转：“姐姐你才好看，身上还那么香，真像电视上的明星。”
售货员先是一愣，接着就止也止不住的巧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快裂开到耳梢后，苏纪再接再厉：“姐姐现在这样一笑就更加好看了，老师说像姐姐这样的就是美人，沉鱼落雁。”
“哎呀，你这小孩都快成精了，小嘴儿真甜。”售货员摸摸自己的脸。
苏纪举起手里的衣服：“那姐姐，这两件衣服能打六折么？”
苏晚清听到这里，这才知道小家伙是唱的这样一出戏。
原本这衣服打的就是七折，苏纪提出这样的话，售货员为难了一下，可看着他粉粉嫩嫩的脸，又有一张甜的像抹了蜜一样的小嘴儿，就不忍心拒绝了，她踌躇半响，最后说：“你等等，我去给店长打个电话。”
二分钟后售货员回来，“小朋友，姐姐给你争取到了五折优惠。”
苏纪咧开嘴笑了。
苏晚清目瞪口呆，原本只是觉得苏纪异想天开，没想到这才两二分钟，他真的让售货员把价格降下去，还降了好几折。
她儿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出了童装店，苏纪拉着她往女装楼而去，苏晚清赶紧问：“我们去干什么？”
“反正今天要购物，妈妈你就给你买一条裙子吧。”
苏晚清找上周闳竔，都是被逼无奈，她一个单亲妈妈，父母去世，又没有亲戚朋友，在B市更本无法生存。找上他，一是为了钱，二是她想，在她有生之年，她总会再度见他一面的，晚见不如早见。
他没有给她钱，却给了她那样的羞辱，她并不怪他。
她现在手头紧，一分钱恨不得当做两分去花，那些没用的东西，她没有必要去买。
苏晚清拽住了他：“不买了，妈妈柜子里有好几条裙子。”
苏纪撇撇嘴：“那些裙子我都看你穿了好几年了，都旧了，哪里还能穿？”
“又没有烂。”苏晚清拉起他的小胳膊，掉头就往电梯走，“你没看到有些山区里的小孩子，别说是衣服，吃饭都成问……”
电梯上徐徐走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优雅登对，她的话戛然而止。
身体像被定格，一动不能动。
“阿竔，是你说要陪我一整天的，可不能食言。”
男人微微一笑：“当然。”
董薇挽着他的胳膊，满脸欣喜：“那你以后不准像前天晚上那样把我一个人扔大马路上，也不准惹我不开心。”
“薇薇，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喝多了酒，脑子有些糊涂。”
董薇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那我原谅你了。”一吻即走，开始环顾四周，“你先陪我去看看衣服吧，嗯，去那边。”
他们的视线扫过来，苏晚清闪避不及，就差与那道清冷的峻眸相撞。
好在她身体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她已经拉着苏纪避开，躲进了一家女装店。
“妈妈，你捏疼我了。”苏纪被她牵着，一只手在她掌心里几乎变形，忍不住想抽出来。
苏晚清一惊，立刻松开手，摸摸他的脸颊，哑声道：“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苏纪抱着她脖子，童音甜软：“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
她不说话，鼓足勇气探出半颗头去，外面那个让她心尖颤抖的男人身影早已消失。
心脏开始收缩，连同下面的胃部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从包包里找出小药瓶，倒出一颗就这样干咽了下去，苏纪伸过手来在她背上轻拍。
苏晚清捞过儿子，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闭上眼良久无语。
半响后她才放开他，起身时看到女装店里的店员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苏晚清淡淡一笑，牵了儿子的手说：“我们回去吧，应该来电了。”
人出了店，却在拐角与一人相撞。
“哎，长没长眼睛，怎么走路的？！”
她还来得及开口，与她相撞的那人率先尖锐的为难起她，语气咄咄逼人，星期天的商场人格外多，渐渐的有各色各样的人围了过来，路人冷漠的目光中带着看戏一般的幸灾乐祸。
“你在看什么？”董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面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似乎在吵架，中间站着一个女子，乌发披肩，体形消瘦，侧着的脸颊透出她清秀娟丽的五官。
虽然只是侧着半张脸，还有层层的人围着，可那侧脸熟悉到让董薇心惊，她抓紧男人的胳膊，声音不由来的压低：“你认识她？”
“不认识。”周闳竔清冷开口，不带犹豫的收回目光，“走吧，不是还要去买鞋。”
董薇看了一眼他出类拔萃的眉目。
电梯一截一截的升上去，楼下的场景快要消失在眼球，董薇这才轻飘飘的开口：“现在这个社会就是欺善怕恶，我看刚才被围观的那女人也是忍气吞生的主，这不，被人打了。”
周闳竔侧目，似笑非笑：“你想要我当个好人，去插手管一管？”
董薇移开视线：“现今好人当不得，当了还会被缠上身，得不偿失。”
……
苏晚清一把架住那婆娘挥过来的手，眼眸一冷：“不要得寸进尺，这地方谁撞了谁都不一定。”
刚才事出突然，那女人不依不饶，非逼着她要道歉，并且还满口脏话，苏晚清面生嫌色，不想跟她多做纠缠，她二话不说挥了巴掌就想扇过来。
女人声音尖锐的像根刺：“你说什么你，当然是你撞的我，我一出来你就迎头撞了过来，差点撞我的一个趔趄，告诉你，出了事我一定要你负责到底！”
甩掉她的手，苏晚清退后两步牵起苏纪，“等你有事再说。”
那女人一愣，接着更加暴戾：“你说什么你？你咒我！”
无理取闹！
苏晚清脚下步子未停，那女人见状上前想拽住她，苏纪见不得苏晚清被人欺负，小巴掌拍过去，打在那女人的手背上，那女人疯了一样：“小畜牲，老娘也是你能打的，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碎，今天我替你妈好好教训你！”
话落，伸出尖锐的指甲就要过来挠他。
“哎哟这是哪个泼妇在骂街！”一道娇媚动听的女声忽然响起，苏晚清渐冷的眉眼被这人一搅合，顺间怔了一怔，眼前一黑，一抹亮丽的人影蹿到了她面前。
“你个老娘儿们都有三十好几了吧，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还有没有脸？”
亮丽身影抱胸站着，穿着一条紧身连衣裙，上凸下翘，两条细白的大腿笔直修长，胸前的丰盈半露，血脉喷涨，那白皙娇嫩的胸上纹着一只蹁跹的蝴蝶，像要是展翅高飞出去。
寻常姑娘家哪个会这么穿？那女人上下扫她一眼，眼露鄙夷不屑，“什么玩意儿？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露给谁看？”
亮丽身影也不恼，妩媚的眼角一笑：“你老公自然爱看。”
那女人勃然大怒：“好不要脸的浪蹄子，专门给男人上的***货……”
“你要是在骂一句呢，我就找几个男人到商场外面等着你，让他们一个一个的上你，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给别的男人上？！”
亮丽身影上前两步，凑近了那女人压低声音说。
其他围观的路人自然是听不清她的话，可苏晚清却听的清清楚楚，看这女孩子年纪不大，心却那样狠毒。
那女人听闻后也是脸色大变，先是红接着白，狠狠瞪着她，却一个字也不在敢说出来，最后只得恨恨的转身败走，临走啐啐扔出去一句：“小太妹！”
明亮女子眼角含笑，妖丽的目光扫过还在围观的路人，一个风情万种的秋波往男人间送去：“都留下来不走，是想跟我约会么？”
男人们身边的女伴义愤填膺，却又不能对着明亮女子发作，各自掐了一把眼神已往她身上瞟去的男人，大骂道：“还不走，真等着去找不要脸的女人……”
苏晚清跟着人群往回走，一道清丽动听的女声至她身后响起：“苏晚清，你不会是真的不认识我了吧？”
脚下步子一顿，苏晚清惊讶回头，那明亮女叉腰站在她身后，这样粗俗的一个动作，却被她做的妖娆勾魂。
“你……”苏晚清心里并不确定。
她走上前来，一只手轻柔的搭在她肩上，指指自己的鼻尖：“我，萋萋。”
还真是她。
柳萋萋。
苏晚清想起她，终于露了个笑，这是她高中时期的同学，两人曾经要好，都是骄傲的人，还一起躺在学校的顶楼看十五的月亮，说好填志愿时填一个学校。
只不过后来物是人非，她父母遇难，远走他乡，跟以前的同学朋友都没了联系。
“真想不到，几年过去，兜兜转转，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遇到。”柳萋萋看着她，真心实意的笑，“刚才看到你我还不敢确认，在一边看了半天戏，最后实在忍不住出了手，打发走了那婆娘。”
这么多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改变性子的人也不少，可是柳萋萋却一如既往的豪爽干云，那样多路人背手看好戏，却只有她一个小女子站出来帮腔，爱打抱不平这个特点依旧没变。
“很高兴见到你。”想起昔日种种，苏晚清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柳萋萋被她如此亲昵的动作弄得怔讶一下，随即释怀，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这是你儿子？”放开她后，柳萋萋指着她身边的小奶包问。
苏晚清点头：“苏纪，快叫人。”
苏纪因为刚才柳萋萋出面帮了他妈妈，就对她心存好感，现在苏晚清一开口，他立刻叫道：“姐姐好。”
“哎哟，这小子嘴真甜。”柳萋萋蹲下身在他脸颊上重重的‘啵’了一下，忽地伸手取过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动作极快的套入苏纪的细嫩的脖子间，“叫姐姐太不合适，我跟你娘是姐妹，你就叫我阿姨吧。这是阿姨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戴着，不许摘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她的动作，柳萋萋抬头，苏晚清冲她摇头：“这礼物太贵重，我们不能收。”
“贵重什么，不就是块玉，我十块钱在地摊上买的，不贵重。”柳萋萋拍开她的手，又想了想，觉得十块钱太便宜，怕她心生嫌意，说她太过小气，十块钱的东西有什么好拿出手，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