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心 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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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心 驯汉记(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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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屋内,一片凌乱。

  一男一女,隔着一张桌子在绕圈圈。

  「过来!」楚狂吼道,伸手要抓她。

  舞衣手脚灵活,像头小鹿儿,见他伸出手,立刻拔腿就闪,绕到圆桌的另一边。

  楚狂怒不可遏,又要抓她。但隔着圆桌,他往左,她就绕到右边;他往右,她就溜到左边。

  「不许动!你给我站住。」他咆哮道。

  「不要。」她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

  「你在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从一默数到十。「我没有。」

  「说谎。」她指控。还说没生气,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楚狂脸色一沉。

  「说谎的人不是我。」他意有所指,锐利的视线溜过她一身凌乱的男装。她的男装扮相虽然巧妙,却压根儿没瞒过他的眼睛。

  女人很难欺骗丈夫,毕竟,他对舞衣的身体太过熟悉,就算她改换男装,欺瞒所有人,他还是能一眼看穿。

  「为什么要穿男装出城?」楚狂质问。

  「我想去调查丝绸的流向。」她说道,只瞧见他的眉头愈锁愈紧。

  「为什么不让方小七去?」他记得,货量方面的监控,是由方家的老么负责。

  「晤——他——」小脑袋愈垂愈低,声音也愈来愈小。

  舞衣的心儿七上八下的,手心也直冒汗,话都含在嘴里,好难说出口。迟早都必须坦白,但她没想到,坦承欺骗了他,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被逮着男装的模样,就已注定她必须吐实。否则,以他的精明,也能很快揭穿她那一层又一层的计谋。

  要是让他自个儿猜出来,她的欺「君」之罪就更重了!

  「他人呢?」楚狂双手插腰,瞪着她的头顶。

  她咬咬唇,深吸一口气。

  好,豁出去了!

  「呃,其实,我娘还没生。」

  好大声的抽气声。

  楚狂全身僵凝,连呼吸都停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缓慢地开口。

  「什么意思?」他轻柔地问。

  她缩着脖子,不敢看他。「其实,我、我、嗯——其实,我没有弟弟。」她慢吞吞地说道。

  黑眸眯了起来,闪动危险的光芒。

  「没有弟弟?」他的声音更轻柔了。

  「呃,没有。」

  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方小七其实就是你假扮的?你假扮男装,去跟胡商谈判、去规划商道,甚至去山寨里送食物?!」他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最后那几个字,已是惊人的咆哮。

  「基本上——嗯——其实——嗯——那都是我——」舞衣小小声地承认。

  这次,咆哮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她站在原地,被他吼得耳朵有些疼。其实,她心里好想逃走,却又不得不怀疑,这会儿就算是躲进地底去,楚狂也会把她挖出来,坚持问个清楚。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起这类事情的?」楚狂握紧拳头,克制着摇晃妻子的冲动。看样子,这次肯定不是初犯,她的胆大妄为由来已久,说不定三不五时就会改换男装,出城去管闲事。

  「唔。」她想了一会儿。「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黑雾在楚狂眼前飘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昏厥了。

  「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字一句地问,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

  该死!这笨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举止有多危险吗?

  舞衣缩了缩脖子,仍没有抬头。

  「我也是无可奈何的,谁教城外的男人们只肯跟男人谈生意,方家这一代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男丁。为了城民的生计,我只能出此下策。」无论如何,她绝不让自个儿的城民饿肚子!

  他浓眉一皱,张口又想骂人——

  等等!

  没有男丁?!

  一抹灵光闪过脑海,穿透了愤怒,像记响雷似的,轰的打在脑子里。他顿时瞪大双眼,先是全身僵硬,接着所有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嘎嘎作响。

  没有男丁?

  天啊——

  「那也是你。」他喃喃说道。惊吓过度,他甚至忘了要生气。

  她抬起头来,不明白楚狂为何突然脸色苍白,像是遭受重大打击。如雷的咆哮声消失,高大的身躯此刻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她立刻绕过桌子,扶他坐下,还体贴地拿起《孙子兵法》替他扇风。

  黝黑深暗的双眸,掉回她脸上,仔细地搜寻再搜寻,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舞衣眨了眨眼儿,不知该看哪里。他的目光那么专注,她被看得有些羞赧,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怎么了?」她问,不明白他的怒火为何突然灭了。

  楚狂注视着她,双手握住那纤细的肩膀。「根本没有什么哥哥,那也是你。」他极为缓慢地说道,所有蛛丝马迹全部串连起来,谜团全解开了!

  方肆没死!

  不、不,该说,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方肆这个人。

  那全是舞衣,不论是上战场的方肆,或是跟胡商谈判的方小七,全都是她假扮的,为了应付那些不把女人当一回事的男人,于是她女扮男装。

  难怪墓是空的、难怪祠堂里没有方肆的牌位、难怪她并没有哀伤、难怪浣纱城死了个城主,却半点也不受影响。方肆像是平空消失了般,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曾存在过。

  舞衣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直接默认。

  震惊还没过去,楚狂随即想起更可怕的事。

  「你上战场去?!」他高声咆哮。

  她很慢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想掐死她。

  楚狂发誓,只要双手停止颤抖,他就要掐死她!

  难怪,他总是觉得,这个美丽的小妻子似乎藏着某些秘密,她优雅清丽,却有着连男人都自叹弗如的勇气,半点不让须眉。她先前就见过他,所以当他赶来浣纱城时,她能轻易地认出他。

  黑眸紧闭了半晌,努力想接受这令人惊愕的事实,一会儿后才又睁开。

  「那封信呢?是谁寄出的?」他问道。

  「我写好,请人重誊过的。」舞衣据实以告,不再隐瞒。

  楚狂注视着她,黑眸闪耀如星。

  「为什么是我?」她拥有美貌、财富,甚至还有着过度优秀的才能,凭这些条件,她能够选择更优秀的男人。

  他是个军人,只懂带兵打仗,除了战争之外,什么都不懂。两人的差距犹如一天一地,她为什么选择了他?

  她粉脸一红,却仍注视着他,没有转移视线。

  「你在战场上救过我。」舞衣清晰地说道,笔直地看入他的双眼。

  战争期间,她假扮方肆入军营,贡献出不少计谋,全军没多久就对她倚重有加。但树大招风,每次战役时,蛮族们挥舞着刀,全争着要砍她的脑袋。

  惊险的战争期间,楚狂不止一次救过她,有好几次甚至还为了她而受伤。

  在那时,她的心就已悄悄偏向他,却还必须苦苦压抑,怕他误会,以为「方肆」有断袖之癖。

  「就因为这样?」楚狂皱起眉头。那对他来说,可不算个理由。

  「这样就足够了。你的言行已让我知道,你是良将,是好人。」那些方肆的言论,其实都是她的真心话。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浓眉深锁着。

  这场婚姻不是兄长的主意,而是舞衣自己决定的。

  姑娘家自个儿择婿,这传出去可是礼法不容的丑事,但他却该死的高兴,她选择了他。

  「你就不怕错看了我?」楚狂问道。

  「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从出生就被锁在家中的女人,我有能力分辨,哪个人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她的粉脸嫣红,纵然胆识过人,但到底脸皮薄了些,对他说出这些话,可费了她不少勇气。

  二十年前,父亲去世后,浣纱城就由女人当家。舞衣是在一群女人的教导下长大的,那些女人教导她、呵护她,不让世俗的偏见蚕食她的自尊。

  她跟其它女人都不同,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勇敢而不怯懦,不以身为女人为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更懂得去全力争取。

  就连丈夫,也是她自个儿挑的。

  楚狂缓慢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颚,目光在小脸上游走着,锐利的眼神,在看着她时逐渐软化。

  「你生气了吗?」她开口问道。

  他摇头。

  对于舞衣的欺骗,他只是震惊,并不是愤怒。她的独特,反倒跟以往一样,取悦了他。

  这就是她需索公平的原因吗?除了身为女子,她的才智跟能力,全令人刮目相看。甚至就因为她是个女人,他更不得不承认,她比其它男人更值得他敬佩。

  他的舞衣、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的不同!

  「过来。」他淡淡地说道。

  她睁大清澈的眼儿,毫不怀疑地走过去。离那伟岸的身躯还差几步路时,腰间一紧,纤足陡然腾空——

  楚狂单手一提,轻易就将她抱进怀里。

  「啊!」她低呼一声,连忙伸出双手圈住他的颈子,娇小的身子安稳地坐在他大腿上,两人靠得好近。

  「我该为了你的欺骗,好好地惩罚你。」他低头嘶声说道,热烫的气息吹拂过她的发梢。

  「你说过不打女人的。」舞衣的双手玩弄着他的发尾,察觉到他不再生气,她也松懈下来,红唇上噙着笑。

  浓眉一扬,他觑着她,眼中火焰燎原。

  「惩罚你,有其它的方法。」他倾下身,黑眸注视着她,张口咬住她的一络发,轻轻啃着,眸光深幽黝亮。

  舞衣心口一热,连忙转过头去,压根儿不敢问,他打算用什么方法「惩罚」她。仅是他的目光,就让她酥软不已,倘若他真的动手,她——

  「那么,你愿意将山狼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吗?」她急着改变话题。

  他挑眉。「你还是想插手?」

  「你知道我有能力插手。」她打赌,他不会拒绝。

  他太过刚正不阿,一旦承认她的能力后,是无法拒绝她插手的。她挑的男人没有错,他的确懂得何谓「公平」。

  「你打算怎么做?」楚狂皱起眉头,尝试跟她讨论,不再立刻否定她。

  「先派人明察暗访,看看在锦绣城里卖生丝的人,跟抢案有无关连。另外,也派些人去九山十八涧,探探山狼最近的行径。」她仔细地说道,早将细节全盘计划妥当。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张发亮的小脸蛋。

  她的思虑周详,就算他想阻止,只怕她也会化明为暗,偷偷进行。

  唉,他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如果我答应,你会让我掌握你的行动?」楚狂问道。与其让她偷偷摸摸地进行,发生类似今日的惊险状况,不如点头答应,也好时时盯着她。

  舞衣用力点头,露出绝美的笑容,看着一脸凝重的丈夫。

  「当然。」

  「一有危险,记得交由我处理。」他叮嘱。

  「好。」

  「不许私自行动。」他又说。

  「好。」她再度爽快地答应,然后看着他,等着他再开出其它条件。

  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舞衣笑得更美,伸手轻抚着他方正的下颚,娇俏地啄吻着他。「那么,夫君同意,将所有事情先交给我处理?」她靠在他颈边,重温耳鬓厮磨的亲昵。

  楚狂看着她,一声不吭,首次有着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无法拒绝她。

  ※※※※※※※

  楚狂凝重的表情,一直维持到晚膳时分。

  当春步端上一盆淡薄如水的清粥时,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巨掌抡拳,重重往桌上敲去。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

  大厅里除了城主夫妇,还坐着秦不换、夏家兄弟等人,以及十二帐帐主,唯独少了北海烈的身影。

  「这是什么鬼东西?!」楚狂的吼叫声传遍方府,春步习以为常,放下清粥后立刻闪人。

  「清粥啊,夫君都喝了个把月了,难道还不知道?」舞衣面带微笑。

  在书房内达成协议后,她答应搬回卧房。楚狂原本想跟着她回房,但秦不换临时来找人,要商量派人去接他妹妹的事情。他臭着一张脸,不情愿地放开她,这才离开。

  她回房里沐浴,绾起青丝,换回女装。手腕上有着擦伤,她差人去向喜姨讨些药膏,那人在府内绕了一圈,却回来通报,说是到处都找不着喜姨。

  舞衣无暇多想,换好衣裳后就直奔厨房,忙着打点今晚的事。

  但,楚狂可不管她下午时忙了啥事情。此刻他坐在那儿,握紧拳头,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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