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身穿紫衣的女子,终是耐不住性子,冲到黑衣男子面前,把剑对着慕容汐的方向一指,秀眉上挑,“哎,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难道要我动手赶你们走吗?”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对着慕容汐发难。瘦瘦的老掌柜看着这个情况,尽管忌惮着女子手中的剑,但又想着今天若是这女子不顾一切这么一闹,这个店里的桌椅不知道又要坏多少,赶忙来拦着,他一脸讨好的笑意,“不知道是乾坤天殿的公子小姐,我们悦来客栈早就应该把位子给几位留着,实在对不住各位,对不住。”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放低姿态,希望这女子放过他这些无辜的桌椅。怒气冲冲的女子一手推开劝阻的掌柜,手无缚鸡之力的掌柜被她大力一推,立刻栽倒出去,在地上暗暗的呼着痛。女子正准备拔剑相向,黑衣男子突然上前来拉住胡闹的女子,走到窗前,对着慕容汐微微躬身,抱歉一笑,“姑娘,多有得罪,小妹不懂礼数,吓坏姑娘了。”早在刚刚随从说着这边情况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女子纹丝不动,不发一言,看这气韵绝非一般的江湖女子。
慕容汐这才转过头来,对着黑衣公子似笑非笑,“是吗?乾坤天宫的四小姐怎么会不懂礼数呢,这岂不是说乾坤殿主教女无方吗?”紫衣女子一听怒气更甚,“你???”黑衣男子回头瞟了她一眼,女子终是没有再次发作,只是愤愤的转身跑开了。黑衣男子转身略作尴尬地笑道:“在下对于姑娘没有恶意,还希望姑娘不要介怀。之前舍妹和几个属下对姑娘无礼在先,离风在此替他们向姑娘道个歉,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希望我们没有扫了姑娘用饭的兴致。”慕容汐抬眉淡淡望了男子一眼,确定对方诚恳的态度,淡淡一笑。
黑衣男子看她没再多言,知道她不会再做追究,便拱手道:“在下江离风,与姑娘初次见面,不知姑娘是否赏脸告知芳名?”慕容汐站起来微微躬身回他一礼:“原来是闻名天下的五公子之一,离风公子,小女子名字恐污尊耳,不敢相告。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告辞。”说着,起身往客栈二楼走去,南依也微微向江离风行一礼,跟着慕容汐离开了。江离风望着她俩离去的背影,略一皱眉,微微沉思,摇头失笑,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寒风入户,剑影江湖
沧州的夜晚,春日里料峭的寒风敲打着窗户,慕容汐倚在窗前,任由那风从脸颊上掠过而丝毫未觉,从那些仅有的蛛丝马迹里想着应当从何处着手去查那件十年前的旧案。她抚摸着手里的玉佩,这块紫金玉佩由于她长久的摩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而玉佩上面赫然刻着的洛字,却是越发显得耀眼。当年缥缈峰的暗杀,政远王府的大火让她从幼年便失去了爹娘的疼爱,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有皇叔和昕哥哥待她为亲人,百般呵护,师父视她如己出,疼爱有加,心里却是依旧觉得自己的生活独独少了爹娘给的独特的爱。笑容不见,落寞万千,思念仿佛与日俱增。当年爹娘被暗害于飘渺峰,一直是她心里的噩梦,她时常于夜半之时,在梦中见到爹娘的被害时的状况,那满山的血迹落在梦里依旧那般触目惊心。
这个梦和她纠缠了十来年,成了心中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一根刺,在心里发芽,生根,刺得她遍体鳞伤。政远王府的那场滔天大火毁灭了她幼时美好记忆的延续,她时常徘徊在王府周围,映入眼前的却是那些烧的面目全非的屋檐,昔日风景都化为断壁残垣。多少旧时月光,再难照进,她心中的烟雨斜檐。这些年跟着青鸾师父学习武艺,游走江湖,却也只是为了当年的一个真相。犹听得安禄叔叔提及十年前的缥缈峰,在爹娘被害之后,留下的除了他们夫妇二人就只剩下几个随从的尸身,那些杀手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唯一的线索只是一个随从身下找到一块玉佩和那支插入娘的身体要了她性命的梅花飞镖。安禄叔叔曾经对她说,如果不是遍地的鲜血,和逝去的生命,很难想象那里还曾经遭受过那么残忍的屠杀。
慕容汐忆起曾经的那些点滴,就越发想找到当年的真相,手刃那些丧心病狂的凶手。而当年遗落的玉佩和梅花形状的飞镖便又成了她的唯一一丝希望,她眼睛微眯,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几分。当初种下的因,皆自成果,曾经那般刻骨铭心的痛,在这江湖血雨腥风里终归要染血前行。
她怔怔的出了神,突然她目光一窒,脚尖轻移,闪身避开至窗户的另一旁,她方才站过的地方明晃晃的一把剑正指在哪儿,剑光寒芒大作。刚想着以后的路注定不平坦,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到了。面前握剑的紫衣女子,正怒目瞪着她,满眼不甘心,想说什么似乎说不出。刚才就在她出神的瞬间,背后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把剑,剑招毒辣,誓在取她性命,她心思恍惚,还没放在心上,不曾想???就在剑即将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她闪身而过,顺手点了对方穴道。慕容汐淡淡地瞥那个紫衣女子一眼,哂笑道:“江姑娘就这点能耐”,她顿了一下,看了看那把剑,像是自言自语,“也对,不然怎么还会从我背后动手。”慕容汐手指微动,紫衣女子右手手腕在她弹指的瞬间突然一麻再一阵疼痛袭来,急忙用左手死死地握住,软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的穴道解开了。
剑掉在地上的声音把南依给引了过来,她推开门看见眼前的情景,怒目看了一眼一脸怨愤不甘的女子,急忙跑到慕容汐身边,关切地问道:“汐姐姐,你没事吧”。慕容汐还没来得及回答,江离风出现在门口,见此情景,已经猜得个大概,微含薄怒,看向紫衣女子,“紫霞,你这是干什么,给我回去好好呆着”,见女子模样终是不忍多做苛责,又婉言道,“你靖珝哥哥可能快到沧州了,难道你要他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那个叫紫霞的女子,红着眼眶一直瞪着慕容汐,闻到这后一句话,眼睛微微一亮,捡起地上的剑就转身跑开了。江离风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微微一拱手,眼神真挚,有些尴尬,“姑娘,让你受惊了,小妹再三叨扰姑娘,离风在此代她道歉。”
南依在慕容汐回答之前,抢着说:“离风公子,你若有此闲情雅致在此给我家汐姐姐道歉,不如回去好好教导令妹如何待人处事,我家姐姐若有丝毫损伤,必教公子后悔今日所为。”慕容汐闻言,对南依一笑,“我没事,有几句话想对离风公子说,你先回去休息”。南依望着她的脸,知道她暂时没有危险,微微行礼,就退了下去,转身时警告的看江离风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对面那人对上她的目光却是温和地向她颔了颔首。
“江公子,不进来坐坐吗?”慕容汐笑着望向江离风,她并没有看见南依那挑衅和警告的眼神。江离风心下一怔,虽不知她在想什么,还是释然地一笑,“姑娘邀请,离风岂有拒绝的道理。”他潇洒地走进去停在慕容汐身旁,打趣道,“之前,在下问姑娘芳名,姑娘还未回答在下,离风还以为姑娘还在为舍妹无礼之事介怀呢”,他看向慕容汐,神情肃然,眼神里是不容拒绝的真诚,“但在下又以为姑娘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却又何故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呢。”
“原来公子是为此事,是小女子的错”,她淡淡一笑,“在下慕容汐,有幸认识离风公子。”慕容汐迎向他的目光,“都是出门在外,行走江湖之人,难免有自己的小心之处,公子既然为江湖之人,应该也明白慕容汐的个中苦处”,见对方静静听她道来,并不言语,她继续说道,“再者,以公子的身份,也并非随意结交的江湖侠客,传闻中的乾坤天宫的二公子,岂非泛泛之辈。”江离风自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敏感之处,听她这么一说,立即释然道,“那么,汐姑娘,此时,我们可算作相逢一笑朋友难求了?”
慕容汐回他一笑,这人也是个雅量非凡的妙人,“公子才高八斗,待人温文尔雅,能认识公子这样的男儿是汐儿之幸运。”江离风闻言,谦逊道,“汐姑娘,谬赞了,姑娘不必太客气,以后叫离风就好。”
窗外,悠远夜空,繁星依旧。室内,一灯如豆,浅笑嫣然。
☆、一场心雨一场凉
缥缈峰位居沧州城外的群山之中,慕容汐和南依准备前去缥缈峰走走,临出门时,江离风也正打开厢房的门,两人住的对面,相视一笑。缥缈峰的路上,南依看着走在前面的慕容汐,总是欲言又止。慕容汐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转身笑着说:“南依呀,你有什么事情就快问,我看你忍着不问也难受。”南依俏皮地回道:“汐姐姐,果然聪明,我这点心思呀在你那一看就透了。之前,汐姐姐不是对江离风态度不冷不热吗,怎么那一夜交谈之后,这几日对江离风态度突然转变了?”慕容汐肃容道,“你总算是问出来了,我可都替你着急了。之前在客栈之内,我是见他那属下太过霸道蛮横,欺人太甚,一进客栈就不明就里地赶走所有人,后来那紫霞姑娘就因为一顿饭就一副想要我性命的样子,就想拂拂他们面子。江离风却沉静温和的君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道歉,他这个人还不是让我讨厌而已。”南依担心的说:“可是,他是乾坤天宫的二公子,汐姐姐与他相交,南依实在担心汐姐姐的安危。”慕容汐看着南依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呀,就别担心我啦。你说的我都懂,这几日哦,我与他也只是君子之交,并不涉及其他。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说着,不顾一脸错愕的南依继续往前走去。南依望着她往前走的背影,想着刚才她那了然的笑,不禁耸耸肩,主子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劲呢。
缥缈峰位居东梁和西翰交界的沧州境内,常年树木葱茏,绿树似海,青山如黛,四季凉爽,风景奇异。慕容汐和南依行至这里,如果抛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应该算是很喜欢这里的景致。南依摇摇水囊,皱了皱眉,里面空空如也,便转身对慕容汐道:“汐姐姐,我去刚才路过的小溪边打点水,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吧。”说着,拿着水囊往刚才走过的地方跑去了。慕容汐倚在一棵树旁,陷入了沉思。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么长时间以来,由于内心的抗拒以及失去亲人的伤痛,这个名字,这些起伏的山头,都成为困住自己的梦魇。世事如烟雨,滴落心头,还是一片冰凉。这些年,虽然在皇叔的极力保护下成长,却也难免对当初一事耿耿于怀,有时自认为已经长埋心底,却又在某个时候,循环往复,翻腾不止,在你心里最敏感柔软的地方轻抽,伴随的是一阵揪心的痛。想着想着,思绪翻飞,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爹娘还在世,自己还住在政远王府的时候,不禁心里泛起酸楚,如今看万家灯火,却是人归去,心已远,一抹哀愁何处寄?今日来到这里,本来也只是自己一时兴起,如今,看到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实在难以把它和让曾经叱咤风云的爹爹被杀联系在一起,又或许在自己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它能解这么多年围困自己的梦魇???十年江湖覆满青霜,生命的祭祀和哀叹一场又一场,一个人的心痛,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寻找,或许早已零落成伤。不顾万水千山的跋涉和风雨漫天的追逐,唯一牵系的也许不过是心中残存的执念。
☆、一曲笛音过轻尘
思绪还在飘远的时候,耳边却悠悠扬扬传来笛子声,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来,慕容汐倾耳听去,这声音徐徐传来,就像是来自悠远的异乡,刚才因为情绪波动而来的触目悲伤在这声音里竟然渐渐淡开了去,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心旷神怡之处,又心生徘徊留恋之感。隐约里,她似逢烟雨时分,漫步在花间小道,细腻湿润的渺渺韵味荡涤着此刻的一树独凉。又似身处一片花海里,她眼前见到无数的细碎野花次第开放,从眼前蔓延至遥远的天边。
她不禁有点好奇这笛声的出处,便沿着声音传来之处找去,目光透着树木之间的缝隙掠过去,前面的树干之上飘然倚着一个男子,远远的只是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斜倚树干,侧身而坐,嘴边横着一支翠玉竹笛。白色衣袍遮盖下,生出一种林下之士的飘逸风度。那种优雅和气度,让人觉得他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似的,宽大的衣袍,迎着风簌簌作响,高贵里生出一丝散漫,洒脱里显出一抹魅惑。她不禁感叹,这样一曲清新雅致的玄妙天籁,确实与此人周身的气韵风度相称。密林里四下无声,只有笛声掠过树梢,飞过繁杂的枝叶,落在她的心上。她还沉浸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