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腰,把脸揉进她的脖子,是那样的耳鬓厮磨,旁若无人。
从前看到当街拥吻的情侣,我会认为不顾场合的亲热有损风度,可看到他们俩,才明白——那是,情不自禁。的f340f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游戏厅里浓郁的烟味让我又头晕,呆了片刻,我就告辞了。
第八章:君不悟
我收到杨懿的来信了。班主任递给我时,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江华伦伸长脖子看过来。
晚自习之前的那段时光,有着很好的夕阳。班里的女生三三两两地靠在走廊上,说些零碎的话。操场很安静,尽头绿树成荫。我拿着一个橙子、速写本和信,躲到角落里一棵静谧的山茶花下看。
一阵风拂过,一朵大大的山茶砸下来,落在我面前。我弯腰捡起它。的1ce927f87586
想起教植物学的爸爸曾告诉我,山茶花又名曼佗罗。我听人家说,这是诱惑的象征。
我拆开来信。题头印着杨懿大学名字的信纸,很朴素的白色,浅蓝色的横条,黑色的字体,很舒展。的5487315b1286f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夕阳圆圆胖胖的,像我剥得满手汁液的橙子。信纸上也因此沾了些淡淡的柠檬黄色,闻一闻,很香。的c9e1074f5b3f9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杨懿在信里说到大学生活,文学社、球队、室友、图书馆、迎新晚会、明亮的阶梯教室,坐在窗边看书,有风的时候,格外惬意。的d96409bf894217686ba124d7356686c9
他的文字不错,虽并无华丽的字眼,仍写得让我向往不已。的3b5dca501ee1e6d8cd7b
信很长,写了四页纸,他用了很大的篇幅说认识了一个叫苏城的阳光少年,在校际足球赛上独中四元,他作为校报记者采访他,两人成为兄弟。的1595af6435015c77a7149e92a551338e
他写:“苏城是个很好的男生,何剪烛,如果你认识他,我想你也会和他成为朋友。”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他听的歌,看的书,推荐给我,我都喜欢。相信人也是一样。
他还说到同专业的叫茉莉的女生:“很爽朗的女孩子,短发,热情能感染人,和我们是同乡呢,也许寒假的时候,大家还能见个面。”的6ecbdd6ec859d284dc13885a37ce8d81
在信的最后,他告诉我:“何剪烛,我仍坚持练字,你呢。给你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大学校园里,是一种清洁自在的生活,只要你用心对待,是足够成就自己的一段时光:学业、爱情。你要记得,好日子在后面呢,目前你所遭遇的一些困扰,搁下吧。在有些事情上,你要先后退,再前进。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的d707329bece455a462b58ce00d1194c9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拿起容易放下难。他坦白过是没有恋爱经历的,他不能够懂得,心之纠缠,到底是怎么回事。的c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想他有天会明白。的766ebcd59621e305170616ba3d3dac32
在速写本洁白的纸上给他回信,问他交了女朋友没有,是不是对“茉莉”有好感,下次写信来,不准回避这个话题。在想象中,大学里到处都是明眸皓齿、笑容甜美的长裙女生,爸爸执教的校园里就有很多,气质非常好,我很羡慕。的e5841df2166dd424a57127423d276bbe
天光渐渐地暗下来。的6395ebd0f4b478145ecfbaf939454fa4
听说解放前,这里是一片坟山,我们教室下面曾有很多坟墓。好多人传说,五楼最东端那间教室闹鬼,半夜有女孩哭泣。还有晚归的教职工说得煞有介事,形容她在月圆夜出来,穿明朝服饰,吹笛子,笛子上缀着红色流苏,笛声如诉,依稀是《春江花月夜》。的beb22fb694d513edcf55
传得太广太快,学生在里面上课都害怕,校方只好空出来做杂货间。的6ecbdd6ec859
越神秘越有人想一探究竟,有些好事的同学还爬进去看过,满目灰尘和蜘蛛网,很呛人。留神细细听,竟真有一丝呜咽。一帮人都很怕,下次再也不敢进去了。的846c260d715e5b854ffa
总之越传越悬乎。的556f391937dfd4398cbac35e050a2177
每次我路过,都多看它几眼。有时想,这女鬼是不是很凄美?和我是不是有瓜葛呢,不然我这么怕鬼,为什么还是老想看看她呢。的8e296a067a37563370ded05f5a3bf3ec
似乎每个学校都会有闹鬼的故事发生。的ac1dd209cbcc5e5d1c6e28598e8cbbe8
我很怕鬼的,小时候看过电视剧《聊斋》,尽管不懂剧情,可也能懂得脸孔苍白、头发披散,指甲尖尖的白衣女鬼朝书生一笑,能吸走他的三魂七魄,要多可怕就多可怕,吓得几天魂不守舍。何曾去上学,爸爸妈妈去上班了,我独自在家不敢睡觉,听到任何响动都疑心鬼要钻出来了,索性缩到衣柜里去躲起来,居然也能睡着,要等何曾放学后再把我抱出来。的3ef815416f775098fe97
我靠着树坐着,轻轻唱一首歌。唱得自我感觉良好,沾沾自喜,且投入且愉快,丝毫没发现有人走到我身边坐下。的3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是江华伦。我不知道他在暗里观察过我多久。的f3f27a324736617f20abbf2ffd806f6d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唱着。他却越坐越近,越坐越近,我的歌声还没有停下来,看着他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放大。的67d16d00201083a2b118dd5128dd6f59
我停住唱歌,刚想开口问他做什么,他却突然欠身亲我,嘴唇慌乱地贴上我的。
我愕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不懂拒绝或回应,手一松,速写本掉在草地上。我睁大着眼睛看我眼前这张脸,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的a3c65c2974270fd093ee8a9bf8ae7d0b
江华伦大概感觉到我像个木头人,睁开眼看我,见我吃惊地望着他,他扑哧笑了:“乖,把眼睛闭上。”的cc1aa4362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不闭,不闭,就不闭,并且紧紧地咬住牙关,很是恼火,有种被冒犯的恼怒,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的7143d7fbadfa4693b9eec507d9d37443
江华伦笑着看我,脸上是小孩子偷吃了蜜糖,而不被大人发现的窃喜。的f61d694746
班里有几个早熟的女生偷偷形容过,亲吻的感觉像吃棉花糖。可我怎么觉得是在吃对方的唾液啊,恶心死了。的4b025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难过地想,我再不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了。的be3159ad04564bfb90db9e32851ebf
越想越烦躁,使劲地推他一巴掌,隔得太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有几颗小痣,我立刻恶毒地想到麻将里的八饼。的b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个未成型的吻给我很不好的感觉,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仍然以为亲吻就是不洁的、招人愤怒的,因此每次看到电视上、生活中的情侣吻得如胶似漆,我一点都不能理解。亲吻毫无乐趣可言,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乐此不疲呢。的248e844336797ec98478f85e7626de4a
我想江华伦也许并无恶意,但这种被侵犯的感觉使我窝火得很厉害,我拾起速写本,跑掉了。
江华伦在身后连声呼唤,我也不回头。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她们都告诉我说,初吻多么神圣,可今天,它发生得如此仓促草率,给了我当头一棒,完全不能接受。的2723d092b63885e0
跑向教室的路上,胸中一口恶气出不来,我恨不得仰天长啸。但偌大校园里,灯火阑珊,成群的同学正赶去上晚自习,我这么贸然大喊一声,一定会把很多人吓死。他们不会明白平时向来沉静的何剪烛怎么会这样失常。的e46de7e1bcaaced9a54f1e9d0d2f800d
整整一个晚自习,我都不痛快。其实也不过是触碰到嘴唇而已。我从没有想象过和爱人拥吻的情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是措手不及。这是我的初吻呀,怎么能被我不喜欢的男生夺了去?
这很让我懊恼。的6cd67d9b6f0150c77bda2eda01ae484c
我在速写本上写了满满几页纸,是从欧阳娟借给我看的诗词书里的句子: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的f1b6f2857fb6d44dd73c7041e0aa0f
他人手。的edfbe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谁人手?谁人手?
2
这是语文晚自习,语文小老头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拿起一只粉笔头砸过来,刚好落在我的手边。
我吓一跳,抬起头来。的e44fea3bec53bcea3b7513ccef5857ac
小老头快步走来,操起我的速写本,刷刷地翻着。很显然,他看到了那些字,还有我写给杨懿的没来得及撕下来的信。的19f3cd308f1455b3fa09a282e0d496f4
速写本刚好遮住他的脸,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猜测他会很得意。的dc6a70712a2521
他举起本子,环顾全班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同学们,痛心疾首:“你们都初三了,怎么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他扬着速写本,用力地抖了抖,“还有人把大好的晚自习光阴拿来写信!”说着他又开始强调那套“个别同学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的301ad0e3bd
照他这个逻辑,他不知杀了我们多少人了,所到之处,白旗满地,寸草不留。
他是不喜欢我的,同学们都知道。这下被他抓到了把柄,更是嚣张,竟一字一句地念起我给杨懿写的信了:“……这次到苏老师家里,不见你的人,我和欧阳娟都很挂念。收到你的信,才知道你过得不错,很欣慰……”的30bb3825e8f631cc6075c0f87bb4978c
我的脸腾地烧着了,埋下头,几乎要缩到抽屉里去。的1c383cd30b7c298ab50293adfe
我很讨厌小老头,初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去,批评我的作文写得不好,好一通教育后,双手拍上我的肩,声音刻意压得低低的,让我放学后去他家,他会好好给我补习。
我厌恶他那双因抽烟而熏黄的手,和故做神秘的语气,没有去。此后,他就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倒是班里有几名女生,突然受到他的重用,时常得到他的表扬,帮他将辅导书上的题目抄到黑板上让大家做,连试卷都由她们几个一起改。的eefc9e10ebdc4a2333b42b2d
给杨懿的信只写了一小半,都是平淡无奇的话,缺乏让他借题发挥的材料,他没有念完,悻悻然地翻着前页,纸张挺括,发出沙沙声,在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教室里,几乎称得上响亮。
他翻到前面的速写了,大声嘲笑道:“这么藐视我的课,是在捣鼓这些旁门歪道啊!”他将画作展示给同学看,“瞧瞧,我们班还出了个画家呢!不错,真不错啊!”的d5cfead94f5350
他低头,脸凑到我眼前,唾沫四溅:“大画家,既然你这么能干,就给我画一幅吧,啊?”
我很奇怪他五十多岁了怎么还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站起来:“老师,您的骨骼分明,属于很好画的那种。如果您愿意一个钟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我就可以送您一幅肖像。”
有同学忍不住,低声笑,教室里有点喧闹。的b56a18e0eacdf51aa2a5306b0f533204
他愣了,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本意是想羞辱我的,可我表现得让他失望。
最后,他让我走到讲台上去,将前几天抄写在速写本上《小王子》节选念给同学们听。
我看了他一眼,念了。台下黑压压的同学看着我。我念了。的6081594975a764c8e3a6
下课铃响了。他抓过速写本,啪地摔在我课桌上。的76dc611d6ebaafc66cc0879c71b5
我道歉:“老师,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晚自习上做闲事。今后一定注意。”
他转身就走。我想他是想看到我哭泣的,可惜他没能看到。的182be0c5cdcd5072bb18
小学六年级那次,比眼下严重许多。开专题班会,写检讨,站在讲台上念,被老师批评,被同学批斗。根本不是我偷的钱,他们这么对我,可真正的小偷却暗地偷笑。的5fd0b37cd7dbbb
检讨书是爸爸替我写的,字里行间很含糊,对是否偷窃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没有多少人听出来破绽。的c81e728d9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