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一样了?瑚”
“以前,你见人都低着头。今天,你的眼神很深很亮,让人……”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看不透……”
对,就像带着魔力似的,能把人吸住。
宁敏眨了一下眼,心下对那个婧小姐怀了几分好奇。
她没有再说话:情知眼前这个人和婧小婧是有点熟悉,怕露出破绽。
佟庭烽见她沉默,似又恢复了女子特有的谨慎以及内向,遂又拍拍身边这个位置:
“坐!”
“我站着就好!”
她才不和一个陌生男人坐一起呢,太容易惹出绯闻。
“陪我说几句话!”
“我们好像不熟!”
这是大实话。
“的确不熟!”
他点了点头,举目而望,星空之上,就好像是有人在一块如墨的毯子上撒上了一袋子钻石,一颗一颗闪闪亮亮的。
“我想走了!”
和这人实在没话说。她还有任务。而且,她不想冒充别人。
佟庭烽转头,怔怔看着,如此干脆的拒绝,实在让他小小失意了一下——
对,失意。
就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这失意是怎么来的?
今夜华灯高照,酒宴之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如此盛宴,一生能得几回,只是他突然有点感伤……
二十四岁,年华正盛,在这不算真正属于他的辰宴上,亲生父母都不在场,不能像寻常人家的长者那般,谆谆以戒。
这令他觉得有点难受。
可谁又能懂他心头这份难受?
躲开一切繁华和热闹,来了这处清静之地,却看到一个漂亮的犹如走失于人间的精灵似的小女子,自一片静静的灯光中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张望,似也想寻一个清幽之地,和自然作一个深拥抱——这座度假别墅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夜色,月色,更是平添了它几份美感以及神秘之色。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爷爷奶奶想让他娶的那个女孩!
以前,他觉得一般般,可这一刻,他却发现她的眼珠子非常的狡黠灵动,有别于以往。虽然以前,他和她的交集也不多。总终是有点不一样的。
看着,想着,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跟她说话……
结果,她却拒绝了他。
心头莫名就冒出一股子失意,以及不服气,身形一闪,想拦住,结果脚下不稳,跌冲了过去,她转头扶了他一把。细软的手托抓了他的手,手上的热度传来,竟然烫到了他的心。
砰通!
心,乱跳了一记。
“谢谢!”
这丫头的劲儿挺大,还真看不出来。
他抬眸,近距离审视,那张脸,似出清水的芙蓉,水灵,白里透红,有着纯净的美——
那双眼,扑闪扑闪的。
那唇,没上唇彩,却红的奋外好看,可能是喝过一点红酒,有点酒香,不浓烈,平添了她几分韵味。
“你喝了不少酒!”
声音也变的好听。
嗯,她的声音一向悦耳——
乔琛说的,他倒是不怎么留心。
“好像是。被灌了不少酒!”
他想了想说。
“少喝酒。酒这东西,不能贪杯。喝多伤身!男人为什么都短寿,就是被烟酒给害的……”
她放开他。
男人的手真大,手心全是汗,黏在她手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滋生出来。
她看到他点头,扯了扯唇角,清冷的脸孔,被这漂亮的灯光打的特别的柔和。
佟庭烽有点发怔,站了一会儿,手上的触感,并没有因为放开,而散开,反在他心底印上了一个烙痕似的,挥之不去。
被一个少女关心,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反正,他的感觉就是怪怪的。
回过神,他看到她要走——避他惟恐不及。
他想笑。
他就说,他和她是没有缘份的。
他对异性,本不存在太多的想法,一直以来,任何女人都走不进他内心。原因,他不明。而她对他,也不会因他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奉承,总是保持距离。也许是有自知之名,也许是不感兴趣。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相对手难牵,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等一下!帮我一个忙!”
嘴一快,他叫住了她。
她转头,看着男人高大的站在面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什么忙?”
佟庭烽却大脑一片发白,对啊,他干嘛叫住她?
肯定是酒精在作怪。
他本想挥挥手,让她离开,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结果,他做了一件大违平常作风的事——
他步履有点高低的走到椅子的另一头,托了只精致的水晶灯过来,用手指往那花瓣上一转:
“陪我一起去放灯……”
“放灯?”
“东艾国的传统,每一个过二十四周岁生日的男子,若是在这一天放一放寿灯,长眠的长者在地下看到,会欣慰,会安心的去转世投世,再世为人……”
他说的很认真。
宁敏听了,张了张嘴,惊错:这么一个大活人,居然会……居然会……
“佟少,你……你相信这种转世之说?”
“很土是不是?”
他笑了一个,笑起来真是好看,白白的牙齿,都露出了。
原来这个清冷的男人,笑起来是这么的好看……以前,她在媒体上看到他时,一直觉得他是那种不善笑的男子……想不到这人的内心,竟是这么的阳光……那份清冷,想来是一种伪装。
突然间,她对这个人有了一些好感。
不知是谁说的,笑容灿烂的人,他的灵魂,会是高尚的。
“土到掉渣!”
宁敏掐掉心头的那点欣赏,很刻意的表示鄙夷!
他再把这笑勾的更为的明显,又转了转手中那水晶制造的水灯,灯光通过棱角将它耀得分外的美,轻声说道:
“信不信那其次。主要是为了了却心头的牵挂,以及对故者的思念……二十四岁,放二十四盏明灯,代表成熟稳重,从今往后能独挡一面之意;四十八岁,携家人齐放,代表合家幸福;七十二岁,最后一次放,代表一生圆满。”
“为什么七十岁是最后一次放?”
她好奇一问。
“人生七十古来稀……过了七十,夫妻还皆健在,子孙皆绕于身侧,那是一种少有的福气……”
“哎,你这种说法是从哪里看来的?”
她怎么闻所未闻。
“《东艾古志》上有记载。古体字。很少有人懂。我也是偶然间看到的。”
怪不得,那种东西,她很少看。
“你是不是想向我炫耀,你学识渊博?”
她挑眉。
佟庭烽睇了一眼,觉得今天的她实在异于平常,敢直视他了,敢笑话他了,敢调侃他了。
以前,她只会低头,微笑,问答之间,小心谨慎,不似今日这么的放得开——今天的她,让他觉得,和她聊天,还是颇有滋味的……
夜风吹来,宁敏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一把将他手上的灯拎了过去,细细的赏玩:
“做的很精致……”
“嗯!”
佟庭烽点头。
“为什么我得陪你放?”
她还有事好不好……
他又瞅了她一眼,不语!
是啊,为什么会是她?
自问,思考罢,得出结论:
“你像一个人。”
“谁?”
“一个故人。”
他低低的轻轻的说。
宁敏蹙了蹙鼻翼。
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
“那个人死了。”
很突然的,他怅然一叹,抚上了那水晶灯的花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语气里的幽伤打动了她,还是因为那一刻他眼底的黯然令她有点不疼,她一时忘了任务,点头,答应了:
“好……想去哪里去放……不是说二十四盏么,这里只有一盏……”
“我打个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十分钟后,月光朦朦胧胧照着大地,幽静的人工湖边,一盏盏灯被放下了湖,那水晶灯蕊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一朵朵在湖水里盛开,将显得格外幽静的湖面装典的分外的美丽。
男子抱胸,静静站在雪白理石砌成的台阶上,看着那些水晶灯在湖面上飘飘荡荡,唇边带笑;美丽的少女睇着这美景,一时忘了时间。
对岸,主宴会中心,不知谁发现了这美丽的一幕,呼朋唤友起来。
是时,有不少人~流从那宴会上涌出来,有人拍照,有人惊艳的尖叫,有人在嚷:“陪佟少放寿灯的是谁?”
宁敏早早就转过了身去,只留一个美丽的侧影,让人遐想……
“我走了!”
她没有正眼看他。
刚刚发生过一点小插曲,取灯的时候,蹲下抬身时,后跟有点不稳,往后仰,他救了她一下。将她搂了一个满怀。男人的唇息在她耳边掠过,那好闻的薄荷味就钻进了她鼻内。她的心,莫名就急跳了一下。急急忙忙就把人给推开了。
他怔了一下。
她低下头,一边掩饰,一边说了一声:“谢谢!”
有点小别扭。
所以,现在,她不想和他再单独相处。
“等一下!”
他又叫住她。
她差点拧眉,咬牙,这人,事真多。
“今天是我生日,你都没准备礼物的!”
这个男人很没风度的向她索要礼物起来。
“没礼物!”
她想踹他,太磨人了他!
“要不,明天给补上!”
嗯,明天,她肯定不补。睁眼说瞎话,她一脸也不觉得可耻。
“我不喜欢别人欠账!”
唉,这人,很难打发的。
“这样啊,那我马上给你去买!”
他却摇头:“不需要买!”
她斜眼看,男人的脸孔,泛着异样的红,她敢打赌,他绝对是醉了。否则,一个清冷的男人,怎么会腻着一个女人——如果这女人是他女朋友,那倒是正常。但从他对“小婧”的言谈举止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单纯。
问题是,如果很单纯,这个男人为何会缠着不放?
巧合么?
嗯,他说这个小婧像他一个已逝的朋友——难道那位是女朋友?
于是,今天他生辰,心里就生了无穷的感慨。
“不需买礼物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咬着字眼。
“陪我跳支舞!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他绅士的伸手,微微笑,在柳树下,在路灯下,整个人朦朦胧胧发光……
湖对边,有那么多人围观,她可不想成为八卦主角。
正想摇头,她牵住了他的手,拉着她,往树荫深处的喷泉走去。
喷泉四周,是怒放的花蕾……
寂寂无人……
只有天上的月,和池中的灯交相辉映着……
交织成一个五光十色的夜景,美的能让人叹为观止。
“这里没有人打扰!”
他说,一只手已霸道搂上了她的腰,优雅的舞步动起来。
原本,她可以一脚将他给踢飞——
可一抬眼,看到他脸上温温淡淡的脸色,那若明月一样清流的眸光,她心里就叹息——
好像开口拒绝就是一种亵渎……
好吧,今天是人家生日,哪怕他们素未平生,破坏人家生日情绪,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出于某种道德因数,她配合着他的节奏,将一支慢舞完美演绎……
一曲舞罢,她整个人靠在他怀,气息微喘,他的胸膛很厚实,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感……
佟庭烽微微一笑,很绅士的放开:
“跳的不错。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学校里的交际课上的不错……”
宁敏不接话,大学里的交际课是有交际舞的课程,但那些课程只是入门。修了学分,未见得就能把所有舞步练纯熟。
她擅舞步,缘于她是女特种兵。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还有,今天我过的挺愉快!谢谢……”
的确愉快。
人生与他而言,有残缺,也恩赐。
二十四年,他没有亲生父母在身侧,但他的生活从不缺失亲情。
今日生辰,他没有舞伴,在舞会上时,爷爷想让韩婧做他的女伴,他反对。每一个和他走近的女孩,难免会成为焦点。而他不想破坏她平静生活。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两个世界,以后,还是那样各有各的天空,各有各的生活,这样,更好。
每年,属于他的生辰,他都是独自一个人过,有时,会去地下室,陪母亲。
每年,属于佟庭烽的生辰,家里会给他买蛋糕,庆贺。
只是这生日,从来不是他的生日。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都难免会想到很多年前发生的为他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舅父舅母的命运,也改变了那个替他死去的孩子的的命运……
他是高兴不起来的。
今天,他有点意外收获。
和她的聊天,挺舒服。
这样的感觉,少有。
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