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上就到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倪幂隐隐感觉不对劲,转身出了拱门,走出欣赏室,才跨出一步,对面的门开了,一个清冷而富有力量的声音响了起来:
“倪医师,你急什么?既然来了,就一起吃杯酒,说会儿话。我还有很多事想要请教你一下……”
话音落地,走廊的尽头,走出了两个类似保镖一样的男人,身体健壮,背着手,拦了去路。
倪幂觉得这声音,很耳熟,转身一看,心,咯噔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人,浅杏风衣,牙红色毛衣裙,脚踩平底靴,发高束,双手插风衣袋,下巴轻扬,正是本该待在医院病房的某个病患家属:宁敏。
“宁小姐?”
倪幂转头瞅了一眼拦路的保镖,再转回去问:“是你约的我?”
“是!”
“有什么指教!”
“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倪医师,请里面坐,等会儿,我们有的是时间说。”
这句话,不是宁敏说的,而是另一个声音就能让人心惊肉跳的男人在作回答。
下一刻,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走入了倪幂的视线。
“佟……佟大少?”
倪幂惊到了,眼珠子瞪的圆圆,差点滚出来。
“多日不见,倪大夫不认得佟某了吗?”
佟庭烽身着黑大衣,脚踏亮的闪人眼的军靴,双手插裤袋,浑身上下流露着一种豹子一般优雅而危险的气息,但见他淡淡一睇,目光深深一闪,便有不可捉摸的光华一泻而下。
倪幂心里那份不安,越发的浓烈了。
这对夫妻,不是决裂了吗?
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上去,已经冰释了前嫌似的。
倪幂突然蒙生了一种陷入圈套的惊悚感,说不下去了,闷闷然转了进去。
包厢内,追出来的董嘉脸色微微发白,顿在原地,看到这幕,笑容一下变的极为的牵强,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转而问紧随而出的那郢:
“晓晓呢?”
“晓晓和我在一起!”
宁敏淡淡接了一句:“董小姐请稍候,我这就把晓晓给你带过来!”
她折回11号包厢,一会儿走出来时,手上挽了一个人,正是顾晓。
只是顾晓的脸色,就像清晨没有出太阳的天空,银灰色的,黯淡的很,目光在和董嘉对上时,闪了一下。
她没叫,沉默着,转头看了看离自己不到五步的丈夫,依旧不吱声,眉目之间,显得颓废……
“晓晓!”
董嘉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了,又都咽了下去。
这情景,是诡异的,这气氛,是凝重的。
几个人坐了下来,佟庭烽以主人的身份,招呼着,让人上茶。
三
中午,12:10分。
霍启航和霍长平的车,一先一后开进了梅庄。
霍长平下车后,霍启航走上去,亲自给他推轮椅,一边淡淡的问:“二叔,您觉得这里风景好不好?”
“梅庄的风景,虽是人造的,但每一处都显得很精致。不过,至今我都没弄明白这里这里的老板是哪位?开了有八年了吧……听说利润很丰厚啊,琼城地面上有点钱的人,闲下来都爱来这里坐坐。是处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只是费用太过于昂贵了。”
霍启航抬头观望了一眼:
“二叔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住。这里是我开的。”
霍长平笑了一个,倒也不意外。
两个人闲扯谈着,在侍应生的引领下往12号包厢走了进去。
跨进门的那一刻,有碎杂的说话声传进了耳朵,霍长平不由得转头问了一句:
“还有别的客人?”
“嗯!我带您认得几个人。”
霍启航点头。
这时,郝军上前,把那珠帘及幕帐全给挂了起来,里头说话的几个人纷纷停了下来,两帮人,对视着。
董嘉看到霍长平,差点趔倒,面色瞬间发白。
倪幂看到霍长平,手中茶杯失态的撒了一桌子的水,眼底有惊乱一闪而过。
霍长平呢,看到房里众人,闭了嘴,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收了起来,眼神锐利的扫过佟庭烽和宁敏,惊诧之色一时难以收起;又在倪幂和董嘉身上停了一下,最后,目光冷冷的在顾晓身上打了一个转,说:
“启航,你今天倒是请了不少人过来!”
“人多热闹,好办事!”
霍启航淡淡的说,将人推了进来,转头对身后的郝军说:
“请二叔的助理和保镖去隔壁喝茶。我们这里可能得说好一会儿话。”
霍长平的手下,皆被拦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离开。
“你们出去吧,我坐一会儿,有事叫你们!”
霍长平挥挥手,已经恢复了神色。
那些人走了出去,门掩上,将一群各怀心思的男男女女关在了这间包厢内,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无论是董嘉还是倪幂,或是顾晓,乃至霍长平,都不知道。
“能吸烟吗?”
霍长平问。
他有很严重的烟瘾,一旦闲下来,就会烟不离手。
“抱歉,这里有女士,禁止吸烟!”
霍启航说。
“呵!”不抽烟,霍长平觉得浑身不自在,怪笑了一个:
“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靠在轮椅里,坐姿倒是很闲适的。
“还有一位没到,来了之后,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一出戏,咱们该怎么把它唱完……”
宁敏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当时间准时指向十二点半时,她走了出去,顺便把幕帐放了下来。
她来到门口,站在那里,等着。
没一会儿,门再度开了,这一次走进来的人是顾三夫人季如商……
季如商看到她,神情带着急怒之色,都没有观察环境,就冷冷的叫了一句:
“东西呢?这一次,你别再给我耍花样……”
宁敏一笑,冰冷之极,闲闲把人啪的关上,一把拉着她往幕帐低垂的内厅走:
“喂,你干嘛?”
“给你之前,请你听一出好戏!”
季如商哪挣得过宁敏,被拽了进去,等看清楚珠帘后那一个个人后,背上有寒意升起,就像有人拿了一块冰块在给她背上磨着,又快又急,那份冷,飞快的渗进了骨头里。
可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没有露出惊乱之色,反而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瞟了一圈后,打了一个招呼:
“哟,一竿子撑不到一起的人,怎么全聚到一起了?启航,你这是在聚什么餐?还有,佟庭烽,你不是和宁笙歌离婚了吗?怎么今天又她纠缠到一处了?难不成你想复婚了?”
她笑的雅致,似春风里妩媚绽放的桃花。
佟庭烽不理她。
霍启航则很绅士的给她拉开了一个座位:
“请诸位来,是因为有件事情,想一次性解决了!小姨,请坐下一起听听……这件事,也有您的一部分……”
季如商定定看了一眼,压下心头的不安,一笑,坐下去。
四
该来的人都已来齐,宁敏目光淡淡的在每个人脸上瞟过,坐回到佟庭烽身边,睇了他一眼,他也回眸着她,面对她时,他的目光总是温温的。
“开始吧!”
他低低说,在桌下,轻轻的握住了她有点发冷的手。
手心那份暖意,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她点头,将手机掏了出来,划开,点击音频播放文件,下一刻,有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回响起来。
“霍倾晚的情况如何?”
这是霍长平在说话,声音含着笑。
“还行!”
这是倪幂的回答,平平静静。
一问一答,就像话家常,可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不可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更不是一个叔公在关心晚辈。
霍长平的笑容扭曲了。
倪幂的额头,噌噌噌冒出了汗。
董嘉左手抓着右手,神情异样。
季如商秀眉微蹙。
顾晓闭着眼,靠着。一副很累的模样。
那郢坐在边上,抱着胸,神情淡然。
佟庭烽和宁敏,面色静寂。
霍启航坐在外面那个位置,正沉沉的注视着所有人的神情反应——他的表情,会让人觉得:谁敢在这个时候离席,他就能把那个人毫不留情的给拽回来。
接下去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有没有治愈的可能?那支疫苗的破坏力有多大?”
“那批次疫苗就这样一个功效。我没有加强。加强只会加速霍倾晚死亡的速度。至于能不能治,这主要看骨髓配型!”
“霍启航和宁笙歌,这几天相处的还行!有没有可能,再推波助澜一番……”
“怎么助?”
“让他们和好!从宁笙歌这个下手,让她明白再生一个,是必须的!”
“霍先生,宁笙歌现在不是受孕期!再说,他们不可能放弃去国外进一步诊断的机会的。”
“所以,我才让你逼她一逼!”
“很难,宁敏不是一般女人,好吧,尽量!”
伴着一记幽幽而沉重的叹息声,对话,嘎然而止,包厢内,呈现出一片异样的寂静。
宁敏冷冷的盯着霍长平,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根根泛白,正要说什么,霍启航先一步喝问了出来:
“叔叔,你想好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了么?”
霍长平却淡淡一笑,很平静的反问:
“我该解释什么?”
“疫苗!”
霍启航盯着面前那张英俊无害的脸孔,声音冰冷彻骨,咬出了那两个叫人无比愤怒的字眼: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让人往晚晚身上打那种会引起病变且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被禁毁的疫苗……晚晚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我想请问一下我的好二叔,到底她和你结了什么仇,你竟要这样的害她?”
他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说到最后,他碰的往桌面后下一掌,几杯茶水,都被震得溢了出来,桌面上淌的满是水迹。
“怎么,你觉得你很无辜吗?还有,麻烦你别告诉我,这事,不是你让倪幂做的。”
“啧,仅凭这段录音,你就觉得这是我让人做的,启航,你的判断是不是也太武断了。”
霍长平声音懒懒的反问。
霍启航转过了头,看向了倪幂:“倪医师,或许,你可以给个准确的说法。包庇主谋,是怎么一个罪,你心里最好想明白了。”
倪幂沉默,思想在作剧烈的斗争,良久后,吐出一句:
“是。这是霍长平让我做的!”
这话一出,霍长平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现在,饶他身有千嘴,也没办法为自己洗刷清白了。
霍启航不由得冷笑回头睇望:
“听到没有?不知二叔还想进行怎样的辩说?
“说话啊?
“怎么哑了?
“爷爷平常是怎么教导我们的?
“做人就得有人格,良知非常重要。一个人要是没有良知,就没办法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坐着那么高一个位置,却在暗地里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霍长平,你怎么还有脸跑到晚晚跟前笑着说,二叔公给你吃糖。”
他一手拎住霍长平的衣领,吼着,气急败坏的情绪,一下子全爆发了,二话没说,一拳就砸了下去。
“霍少,先别激动。我们继续听录音!”
那郢站了起来,把霍启航拉开。
霍启航捏着拳头,忍着没把第二拳打下去,而是粗喘了一声,缓缓又坐下。
霍长安呢,抚了抚唇角上的血渍,眼神阴沉沉的,嗜血的狼似的一笑,眼底全无半分追悔之意。
宁敏忍着冲上去痛扁的冲动,又点开了另一段音频。
这一次对话里呈出的是倪幂和董嘉的声音。
“怎么了?”
这是董嘉。
“我被跟踪!”
这是倪幂。
“谁会跟踪你?”:
“不知道,我们做了这么多缺德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这时,董嘉冷笑了一声:“谁会在意报应?这圈子里的人,都这样……”
“你觉不觉得霍倾晚很无辜?”
“无辜的人有很多。再说,她又不是没得救……”
“你变的冷血了!”
“是。怕吗?其实我也怕这样的自己。下辈子,别和这些人走的太近,简简单单的做一个小市民,就不会受到波及……可是,人又是心怀贪娈的……这世上,多少人为了和权贵攀上一脚为骄傲……总认为朝中有人好办事……可真的进去了,才知道想要保持一份节操,是那么的难……”
“我们离开东艾吧……”
“现在,我哪里也走不了……”
“因为那个男人吗?这么多年,你还没死心吗?”
“死心了。”
“那为什么不走……”
“为了我的孙子!”
“你孙子?”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的,我有个女儿……被他们认回去了,我女儿生了一个儿子,被他们扣为人质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