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暑假,开学,回宿舍,重聚,重复着。
又是一年秋高气爽,这样的日子本是愉快的,但对肖齐齐来说却是煎熬,她只能每天躲在宿舍,塞着耳机呼呼大睡,并不能像那么悠闲的日子一样躺在子湖的草地上享受秋日的清凉。
因为楼下有一个奇怪的人,穿着超大T恤,破洞的牛仔裤,修着一撇小胡子,据说是肖齐齐的老乡。穿着奇怪并没什么,修小胡子也没什么,老乡更没什么,有什么的是那人手里每天都拿着的一枝红玫瑰。刚开始肖齐齐还会好奇,玫瑰哦,女人的最爱,过了两天,看着那张挂着怪异笑容的脸,肖齐齐就忍受不了了,人的审美观只会越变越好,所以肖齐齐很高调地躲了起来。
一天两天,半个月过去了,8号楼所有人都知道有个留在小胡子拿着玫瑰整日唱情歌的人追求一个叫肖齐齐的女生。
肖齐齐叹气再叹气,吃老干妈泡饭,辣的心都狂热狂热的,真想吼一嗓子,于是肖齐齐冲到阳台,“喂,你天天嚎嗓子不疼啊?”小胡子得意地摇手里的水,很干脆地回答,“齐齐,我带了好多不同口味的水,你要不要喝?”“喝死你自己吧!”肖齐齐咚地关上阳台门,擦汗。长这么大还真没处理过这种事,怕怕。
抓许纯,“亲爱的老婆,你经验这么丰富,替我打发了那小胡子。”
许纯染指甲,“哎呀,别动我手指,看都花了。”
肖齐齐无奈松手,“求求你啦,我要出去玩,再不出门我憋死了。”
许纯带笑的眼特别妩媚,勾魂似的上下打量肖齐齐,“不管用什么方法?”
“嗯嗯,啥方法都行。”肖齐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请我吃龙虾。”
“好好,我有的是钱。”肖齐齐拍裤兜,打一暑假的工,富裕啊。
“不管那法子会不会有后遗症,不许怪我?”
“我发誓绝对不怪。”
于是许纯优雅地出去,美丽的背影越来越有仙气了,或许是坚强的女人最美,许纯够坚强也够美,所以更迷人。
肖齐齐偷偷趴到阳台,看许纯大美女仪态万方地走到小胡子面前,偏着头一双勾魂狐狸眼格外的动人,肖齐齐忍不住撇嘴,唉,咋没想到这招啊,让大美女去勾引他不就完了?
许纯不过对小胡子说了几句话,小胡子就一脸惊恐逃似的跑了,连一堆五颜六色的水都忘记抱走,肖齐齐掉下巴,美女也太强了吧?她用了一百八十种方法跟小胡子沟通都没用,许大美女三句话搞定?
许纯一回来,肖齐齐就猴似的跳过去,崇拜地上下打量许纯,“你跟他说什么了?”
许纯理了理耳边纯直的长发,回到桌前继续染指甲,淡淡地道:“我跟他说你十二岁就不是处女了。”
肖齐齐“咚”一声坐到板凳上,屁股撞得生疼,大猩猩般看许纯,“不会吧,大美女,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
“男人啊,都是一个德性,处女情结。这是最好也最干脆的方法。”
肖齐齐奇怪地看许纯,“……你不会以前也用这种方法?”
许纯涂抹指甲很认真,声音一度很凉,“我跟你不一样。”肖齐齐连忙低头,做错事小孩子般,许纯继续没感情地说道:“我是欲盖弥彰,所以拼命掩饰。你是不需要做作,所以无所谓。”
的确很干脆,肖齐齐再出宿舍楼,就再也没有一只苍蝇古怪地盘旋在那里,日子又开始逍遥了。
但肖齐齐渐渐发现,自己的声望在学校似乎再一次有抬头的趋势,比初入学“诽谤”夏宣那年跟凶猛。因为肖齐齐走到哪里都觉得有指指点点,甚至讥笑。女生事鄙视、不屑、唾弃,男生是了然、探究、甚至……淫邪。当肖齐齐终于发现这点的时候,冬天都已经很久了。人的目光竟然比冷透冰寒的风还让人感觉到寒冷。
肖齐齐问过许纯,许纯茫然地摇头,问林雯,闪闪烁烁,问黄鱼,破口大骂并摸她头安慰她说那些人有神经病。肖齐齐只有敲开了戴琨琨的门。
戴琨琨和肖齐齐趴在湖边架起的竹桥上,看冷寂的风吹皱一池湖水,戴琨琨咬牙,“你真的不知道?”
肖齐齐茫然摇头。
“真可怜的娃。谣言最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有人说是你们在外面喝酒,你自己说的,后经过追求你的那个小胡子证实;有人说是那小胡子先说,听见你喝酒说话的人证实。”戴琨琨似绕口令般,肖齐齐更茫然。
“总之,谣言的中心就是你肖齐齐十二岁就不是处女。”戴琨琨闷闷地喘气。
肖齐齐一愣,很快哈哈而笑,“就这破事啊?我是说过,不过这也算是大家视我为猛兽的原因?”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已经很开放,学校外有很多老房子,住着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男男女女,就连才满十八岁的林雯,都同苏童在外租了房子。
“比这个严重。”戴琨琨摇头,“我可说了,你别抓狂。”
“这有什么,你说啦,我不怕。”肖齐齐无所谓,自己又没真的做过坏事,还怕别人谣言?
“他们说你从十二岁起就跟男老师上床,并且拆散了人家夫妻。之后你父母帮你转过好几所学校。”
“转校?那是因为我小学在姥姥家,中学才转到我父母的学校好不好?高中转学是因为搬家,距离太远。等等,上床?拆散人家夫妻?”
戴琨琨摇手,“你别插嘴,听我说完。他们说你每到一处都有无数个男友,男老师,学校食堂的大厨,班级的男同学,校外的小流氓,中学六年交过十几个男人,打胎都好多次。甚至说你骨架纤细,是因为男人滥交太多了。总之你就是一个……婊子。到了大学为了遮掩,所以成天穿着古怪的衣服,不过是为了在校外跟人鬼混时不让人认出来。他们说你行踪不定,喜欢独来独往,就是因为经常出入某些场所去了,他们还说……”
“够了!”肖齐齐指甲都几乎掐进竹子的桥栏里,摇头再摇头,“荒唐,荒谬,可笑,这都是哪里传来的?”
“流言么,哼,不都是这样来的,你传我时添油加醋一点,我传他时再涂抹一点,他再传他时再夸张一点,最后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就跟那雪球一样,几个月滚下去就成雪山了。”
肖齐齐只觉得脸都能憋出血来,这样可怕的流言?难怪,难怪人家在背后指点,难怪连班主任好几次对她都支支吾吾,难怪很多本关系挺好的女孩躲避不及,男孩总无意动手动脚,难怪……
肖齐齐不敢再想,觉得再想下去,绝对疯了。太可怕的世界。
“齐齐,你怎么样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戴琨琨焦急地拉肖齐齐的手,苦笑,“我就说不知道更好,你非要问我!”
肖齐齐仰头看天,乌云一片片压城般扑来,沉重的让人窒息,“琨琨,你先回去,我需要冷静一下。”
肖齐齐到底拒绝了戴琨琨继续安慰她的好心,一个人沿着人迹罕至的子湖小路,跌跌撞撞一直向前,再向前走。一直走到夏天跟夏宣到过的那片幽静的树林。
依旧干净的湖水,只是已经没有了夏日时的碧波盈盈,倒带着冰冷的寒意轻轻扬起利刃般的浪,草地已经干枯没有了生机,光秃秃的树枝带着萧索不停地晃动,仿佛对寒风的摧残不堪重负。肖齐齐坐在夏宣曾经坐过的那块大石头上,看云天一色,看湖水寒波,听松涛呜咽,听寒鸦振翅。
孤寂,原来是这样的简单。
肖齐齐通宵坐在网吧打游戏,一个个游戏群钻来钻去,换无数的名字,但很快就溜走,仿若怕那电脑中那些捏造的名字突然变成“肖齐齐”。似耗尽力气的舞者,肖齐齐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舞台上是为了荣耀还是为了活着。直到找到一个更刺激的游戏CS,拿起冲锋枪,肖齐齐一次次击爆对手的头,那种真实的泄愤、刺激、冲动,让她的心一度平复。有一个群,暗夜,肖齐齐无意挤进去,队长叫“蝌蚪”,肖齐齐一刻间觉得无比的欣慰,甚至有哭的冲动,她取了自己的名字“泥鳅”,从此不再犹豫,不再徘徊,就在这里,蝌蚪和泥鳅相伴,在暗夜里起舞。
他们聊天。
蝌蚪问:“你不开心?”
“我想打爆所有人的头,人都是魔鬼。”
“我满怀着感激和爱,向凡是在心里爱过我的人们道谢。深深的感谢啊,好心的人们,打牢墙外经过,驻足听取我三两声稍微响亮些的音乐,这才继续赶路、奔赴市场或是圣殿、各自的前程,再无从召唤。”
指尖微凉,敲击的键盘发出规律的韵律,泥鳅沉吟良久,“谢谢。”离开。带着轻松和无畏。长大不过一瞬间,心灵的平复不过一霎那。
人,永远不要用你明亮的眼睛去恨,上帝给你眼睛是用来寻找光明,这是肖齐齐多年后回想起这段岁月时最后的评语。虽然,那时她依旧不懂欺骗、污蔑、邪恶,是怎样玷污着人性本来高贵的光辉,但是她是揣着坦诚、金贵的心对所有爱她的她爱的人。或许,这样就足够。
江一蓝说,坦白面对一切善恶得失。因为年轻,我们挥霍;因为年轻,我们很容易学会原谅;因为年轻,我们激情;因为年轻,我们不害怕未来;因为年轻,我们要爱。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想改文的名字,呜呜……
没人鼓励我啊?怎么继续写啊!
十三、走过
“小姐,你似乎占了我的地盘。”脱去稚嫩青春,男人声音里的低沉暗哑更加迷人。肖齐齐拿开脸上的书,眼睛眯开条缝看放大在眼前的脸,慵懒地翻身,把书放回脸上,继续睡。好痒,肖齐齐忍不住揉鼻子,不雅地打了个喷嚏,再打一个,彻底清醒。懒洋洋地起身,“先生,用这种方式打扰人午睡是小孩子的行为。”
肖齐齐抓本就弄成鸟窝头发,看夏宣,温润的笑容,迷离的眼,微翘的嘴角,手里却很不客气地拿着根小草轻轻地摇着。
夏宣侧头看肖齐齐,“你不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么?跑我地盘里来干什么?”
“喜欢!”肖齐齐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别扭、懵懂的小女孩,不再胡闹,不再大嘴巴,不再愤青,不再讥讽,不再穿古怪的衣服,不再逃避,长大不过是瞬间的事。有些事顺其自然才是本性,“这里清净。”肖齐齐说实话,早已学会安静,学会躲在别人赤裸裸的目光下淡定地笑,却无法忍受那种虚伪和造作,除了宿舍、网吧、无人认识的大街,她还能去哪里?想来想去,只有这里。这个地盘是夏宣的,但是只有暑假前一个月,平时他也只偶尔来这里坐坐,所以肖齐齐和他从来都擦肩而过。而现在,离暑假又不过一个月。
“很漂亮。”夏宣很自然坐在肖齐齐身边。
“谢谢。”肖齐齐看身边的男人,脱去稚嫩,更成熟了,笔直的长裤,淡蓝色的衬衫随意挽起袖口,迷蒙的眼里似乎多了几分坚毅和深沉,稚嫩的肩膀也似乎厚实起来,背影依旧披着淡淡的伤,却不是少年单纯的无助,而带着迷一样的诱惑。肖齐齐忽然一笑,“戴琨琨最近迷上理发店那小帅哥,所以每天逼我去做头发,她们都说是鸡窝,只有你说很漂亮。”
夏宣回头,“我说真的,很漂亮,漂亮的女孩子怎么都漂亮。”
肖齐齐奇怪地看他,“你嘴巴这么甜了?是不是经常对女生这么说?”
“不,我只对我认为漂亮的女生说。”
“许纯呢?”肖齐齐心一跳,却挑衅地问。
夏宣还是温润的笑,完全没有一点犹豫或错愕,“她是个美人。”
“咯咯……”肖齐齐笑着摇头,“幸亏你这样说,不然我肯定会踢你。”
“我一向是个诚实的人。”夏宣把手里的草放到嘴里,轻轻咬着,迷离的眼睛含着深不见底的温度,肖齐齐一度恍惚,仿若坐在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
这样的日子很安静,也和理所当然。肖齐齐不再去追问自己的心,不再去寻找和夏宣独处的原因、后果,不去犹豫、害怕、逃避。她只知道,她觉得舒服,安宁,或许这样就够。她和夏宣的关系还是那样,若即若离,淡淡的暧昧。偶尔夏宣会摸着她的头,说:“乖,别吵,看会书。”看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