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军的将士们!”
李庆安的声音十分低沉,但他的每一句话都传到了每个士兵的耳中,“我并不认为攻打汉中是一件艰苦卓绝的任务,你们身经百战,比汉中军更强大十倍的军队你们也战胜过,所以你们战胜了汉中军是胜之不武,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资本,但你们也可以用这场战役告诉天下人,安西军的真正实力,我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对!只有十天,从现在开始算,十天后,我会再来此处接受你们的凯旋,你们就算晚了一刻钟,那你们也是耻辱的失败,若失败了,主将降三极,全军罚俸一年,若成功了,那么你们不仅会得到重赏,而且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大唐百战之军的金质英雄勋章,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让你们的实际行动来证实安西军的实力,我们才是天下第一军。”
说到这里,李庆安举起了右臂,凝视着四万将士的眼睛,四万将士猛地挥臂大喊:“必胜!必胜!”
喊声震天动地,李庆安的臂膀向西一挥,“出发!”
一队队的安西军将士列队出发了,骑军、弓弩军、重装步兵,浩浩荡荡,杀气腾腾,上万头骆驼装载着各种辎重,跟着队伍后面向西进发,李庆安和李嗣业骑马并驾而行,他见李嗣业一脸凝重,便笑道:“怎么,十天的压力太大吗?”
李嗣业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便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从骆谷道入汉中,从这里到骆谷道,再从骆谷道到汉中,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这样一来一去,路上的时间就用去了六天,我们实际的作战时间只有四天,确实有点紧张了,我被降职倒是其次,我担心会影响士气。”
“放心吧!你们能在四天内拿下汉中,我心里有数,我不会随意给你们施加压力,办不到的事情我绝不会提,你只管放开手去作战,不要有任何顾忌,也不需要用什么奇兵,只要注意斥候情报,不要被汉中军打了伏击就行。”
李嗣业见李庆安十分自信,他心中也略略心安,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拿下汉中后怎么办?不会让我们长驻汉中吧!”
“怎么会呢?我还要你们去打安禄山呢!”
李庆安笑了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崔庆安会率三万人来接手汉中防务,由他出任汉中留守。”
这时,一名骑兵飞驰而来,对李嗣业禀报道:“李将军,中军要出发了,请将军归队!”
“好吧!”
李嗣业抱拳对李庆安施礼道:“大将军,我这就出发了。”
李庆安抱拳回礼,“一路保重,祝旗开得胜!”
“驾!”
李嗣业猛抽了一鞭战马,向西疾奔而去,李庆安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自言自语道:“十天,你们若十天内归来,那你们将无愧于天下第一军的称号。”……
汉中位于终南山以南,隶属于山南东道,狭义上的汉中只包括梁州、洋州和金州,以梁州为中心,其中梁州的南郑县是汉中地区的政事、文化和军事中心,城池高大深阔,若聚以重兵和充足的粮草,南郑县至少可以防守半年以上。
汉中山高林密,地势陡峭,自古便是行军艰难之地,易守难攻,不仅是巴蜀防御北方军的重要门户,同时也是巴蜀军北上的主要障碍,诸葛亮七出祁山,很大程度上就是无法顺利逾越汉中,但东汉以后,关中前往汉中的道路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简单,尤其子午道、骆谷道、褒谷道三条道路进行大规模修葺,使它们成为了穿越终南山的捷径,从长安到汉中南郑最快只要三天便可抵达,可以一次性通过十万以上的大军。
目前汉中的主将是节度使李奂,李奂身高七尺,肩膀宽阔,使用一杆一百二十斤重大铁枪,枪法精奇,堪称一员猛将,他是李唐宗室,十分看重宗室的血统,他一直认为李亨才是李唐宗室正统,而长安所立幼帝,不过是李庆安玩的把戏,迟早要被李庆安篡位,而李庆安是隐太子的后人,怎么可能让他继承大统?
正是这个原因,李奂名义上归属长安政事堂,但实际上已经向成都李亨效忠。
李奂并不傻,当他被御史台弹劾,政事堂命他进京应查时,他便猜到是李庆安要向他动手了,只不过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敢他去不去,一场南攻汉中的战争都不可避免地要爆发了。
李奂手中有三万军队,可以和安西军一搏,同时他派人赴成都紧急求救,数百斥候被他派出去打探安西军的消息。
这天下午,李奂接到情报,安西军大队约四万人从骆谷道南下,前锋一万人已经占领了华阳县,并在那里驻扎。
华阳县位于洋州境内,距离南郑约还有两百里,路途崎岖,峡谷众多,李奂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傍晚时分,李嗣业的主力大军都陆陆续续抵达了华阳县,这是从咸阳出发的第二天,行军了整整两天一夜,大军便顺利抵达了汉中,再从华阳县前往南郑,至少还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大军不休息,直接出发南郑,那么明天傍晚,大军便能抵达南郑县,这样就完成了三天入汉中的计划,但李嗣业并没有着急去完成这个任务,而是命令大军原地休息四个时辰,三更时分出发。
华阳县是个小县,只有千余户人家,县城也很小,驻扎不了那么多军队,安西的大队便驻扎在县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几千顶大帐依次排列,四周竖起了巨大的营栅,埋下鹿角、蒺藜,架起了六座眺望塔,数十支斥候队派了出去,在方圆十里内巡逻,戒备异常森严。
大营内基本上都熄灭了灯,十分安静,强行军两天一夜,将士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了,倒下来便呼呼大睡,只有李嗣业的大帐依然亮着灯。
大帐内灯火通明,正中摆了一张巨大的沙盘,这是汉中各州的地形图,沙盘上的城池、关隘、道路、军营等等,都标注得非常清楚,李嗣业正和几名大将商讨作战的计划。
李嗣业神情十分凝重,按照沙盘上的标识,他应该遭遇到两个汉中军的驻兵之地,一个骆谷关,一个是华阳堡,两个关隘都应该驻兵五百人,但是他们经过这两处关隘,却没有一个驻兵,而且看到出两处关隘内原本有驻兵,而现在刚刚撤出没有多久,这正是蹊跷之处,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没有抵抗,便撤走了守军。
其实拿下骆谷关和华阳堡并不是那么容易,关隘十分险峻,要拿下它们至少要经历一番血战,死伤千人以上,但事实上他们什么抵抗也没有遭遇到,这不应该是李奂的风格,难道他是在示弱以诱敌深入吗?
“你们说,我们的下一步行军该怎么走?”
第十三卷 第二战线 第567章 力取褒城
几名大将中,行军司马刘洋就是汉中本地人,他对汉中的山川道路极为熟悉,他起身道:“李将军,前往南郑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汉水路,也就是沿汉水西行,经兴道县、城固县,最后抵达南郑,这其实是大路,不过兴道县和城固县都位于险要处,且城墙坚固,要攻下它们并不容易。”
刘洋走到沙盘前,用木杆指着另一条狭窄的山路道:“另一条路是小路,当地人叫骆褒道,在华阳县向南十里处,便有一条小路通往西面的褒谷道,一路虽然道路狭窄,但并没有险关雄堡,只是要注意敌军的埋伏,到了褒谷道后再转道向南,便会遇到褒城县,这其实就是南郑的外门户,城池坚固,依山傍水,位置十分险要,拿下褒城后,南郑城就在眼前了,两条路都能到南郑,各有长短,将军可选其一。”
李嗣业关心的是时间,他又问道:“那从两条路走,哪条路更快一点?”
“应该说都差不多,不过走汉水路要经过两座城池,如果都有驻兵,那耗费的时间就要长一点,相反,若走骆褒小道,那就只用攻打褒城一座城池,但攻下褒城的难度很大,伤亡在所难免。”
李嗣业沉思了片刻,便毅然道:“那就走骆褒小道,褒城再难打,难道还会难过连云堡吗?传我的命令,大军三更时出发!”……
两更时分,安西军便起身收拾了,收起营帐,拔除营栅,行动十分迅速,三更时分,五万大军和一万头骆驼队便向南出发了,大将赵崇节率一万骑兵在前方开道。
骆褒小道在华阳县以南十里处分岔,实际上是一条和汉水平行的小道,距离汉水不过三十余里,但被一座大山阻隔,骆褒小道便是沿着这座大山的北麓向西走,虽然是小道,但道路还算宽阔,可以走战马和骆驼,到褒城县约一百五十里,若是安西大草原上,一百五十里的路程,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但汉中道路崎岖,山路难行,行军就要耗费一天一夜的时间。
为了防止被汉中军设埋伏,极重情报的安西军派出了二十支斥候小队在前方巡逻,不过安西军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安西军大军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此时已是九月底,汉中地也已进入深秋时节,树叶色彩斑斓,层林尽染,一早一晚已寒意十足,但白天在阳光的照耀下,温暖而和煦,秋高气爽,天气十分宜人。
正是天公作美,使安西军的行军迅速,到次日傍晚,大军便抵达了褒城县以北约十里外的山谷中,潺潺褒水从山谷中流过,两边山势开阔,敌军难以在此埋伏。
李嗣业便下令在谷地中驻营,此时,天色渐渐地黑了,充满了寒意的秋风穿过山谷,发出巨大的风啸声,唐军将士简单吃完干粮后便迅速入睡,补充体力,李嗣业则站在一处突兀的大石上,向南方眺望,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褒城县一角,所谓县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城堡,修建在巨大峡谷缝隙中,截断了南下的道路,县城的地势较高,从李嗣业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出城堡十分坚固。
这时,几名士兵领着一名当地男子上前,对李嗣业禀报道:“禀报将军,这个男子是樵夫,对县城的情况十分熟悉,可以盘问他具体情况。”
李嗣业打量一眼这个男子,约三十岁出头,身材健壮,步履矫健,或许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皮肤显得十分黝黑,就算是在夜间,也能感觉他脸色的光泽,不知为什么,李嗣业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是樵夫,倒像一个军人。
“你叫什么名字?”
樵夫上前行礼道:“回禀将军,小人叫裘四郎,就是本地人。”
“嗯!给我说说城中的情况,有多少驻军?”
“回禀将军,驻军约两千人左右,其他住民有一千余户。”
“那城墙有多高,有多厚,是用什么材质筑成?”
樵夫像背书似的,毫不犹豫道:“城高大概七丈,厚三丈,全部用巨石砌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嗣业盯了樵夫半晌,便吩咐左右道:“赏他十枚银元,让他走吧!”
“多谢将军赏赐!”
樵夫向李嗣业深深施了一礼,便跟随士兵下去了,这时,旁边的行军司马刘洋走上前道:“李将军,我觉得此人有诈!”
李嗣业眉头一皱道:“你说说看,此人哪里异常了?”
“主要是他表现得太镇静了,见将军居然不跪,还有他说城墙情况时,根本就不假思索,张口便说,就像事先准备好了一样,要是平常人,他能不紧张吗?不可能说得这么顺口,我感觉此人有诈!”
其实李嗣业也有些怀疑,倒不是此人应对从容,而此人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军人,还有他走路时的略带罗圈腿,那是长期骑马留下的,李嗣业便点了点头,吩咐亲兵道:“找几个斥候去盯住此人,只要他稍有异常,就立刻抓捕!”
几名亲兵去了,李嗣业又回头凝视着褒城县,月光皎洁,但夜色中仿佛又起了一层银色的轻雾,将城墙笼罩住了,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他还有七天,算上归途,他实际上只有四天的作战时间,明天天黑前,他必须要拿下褒城县,虽然他也知道李庆安的十天之限并不完全当真,但也激发了李嗣业的好胜之心,他也同样认为,若三天之内拿不下南郑,那就是他莫大的耻辱。……
对一般的军队来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对安西军而言,却是兵马未动,斥候先行。当主力安西军驻扎在河谷,一支由十人组成的斥候小队便潜到了褒城县附近,斥候头领是一名姓郑的校尉,经验极为丰富。他并不急于靠近城池,而是先在数里外观察地形,褒城县是夹在两座大山之间,实际是褒水的河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狭窄的河谷只宽约六七里,长十几里,这是褒谷道去南郑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走这条河谷,那么去南郑就得继续向西绕路数百里,或者退回到华阳县,再重走汉水道。
正是因为这里地势险峻,才修筑了褒城,成为扼制褒谷道的要塞,安西军斥候小队没有靠近城池,而是从攀上了城池旁边的悬崖峭壁,石壁笔直向上,险峻陡峭,高约百丈,对一般士兵而言,从这里上山几乎是不可思议,但对斥候军却是家常便饭,他们灵活得像猴子,利用峭壁上的藤蔓和随身携带的绳子,迅速向上攀爬,十名斥候一点点地靠近了城池。
“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