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独孤浩然过去与李庆安有一点不愉快的回忆,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孤独浩然自然是全力支持女婿,不仅是他,他们整个独孤家族将来都要依靠李庆安,这个女婿就是他们家的金饭碗,他们怎么能不抓紧。
独孤家族一直便是皇亲国戚,是隋唐八大家族之一,虽然他们不像裴家和崔家那样人才辈出,但他们也是人脉极广,和各大家族都互有联姻,而且独孤家子弟也大多在外为官,有三个太守、七个县令,还有一些朝中低级小官,至于县丞、主簿以及宫廷侍卫等等更是有不少人,也属于长安的名门望族。
李庆安也需要这个家族的支持,但仅仅是独孤家还是不够,还有和独孤家关系极好的裴家、卢家和长孙家等等,这些大世家将来都会是李庆安争取的对象。
李庆安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堂,正好是午饭时间,众人正准备进餐,独孤浩然给李庆安使了个眼色,李庆安便对众人拱拱手笑道:“我先和岳丈岳母去说几句话,等会儿再来和大家喝上几杯,大家先吃,不用等我了。”
众人见李庆安为人谦和,对他均有好感,便笑道:“赵王殿下先去,等会儿我们来敬酒。”
李庆安笑了笑,便随独孤浩然向内宅而去,过了一道门,独孤浩然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对李庆安道:“七郎或许还不知道吧!敬宗之死可能和监国有关。”
“岳父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
李庆安不露声色地问道。
“我三叔的孙子,就是刚才你见到的三爷,他的长孙便是当时皇庄的侍卫之一,前两天刚刚被放回家,据他所说,当时刺客根本就没有靠近敬宗皇帝所在的小楼,敬宗皇帝是中毒而亡,他临死时大喊一声父亲,正好此时关中军将整个皇庄包围了,把所有刺客杀得干干净净,一口咬定是刺客用毒箭射杀敬宗皇帝,很蹊跷啊!”
李庆安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颇为怀疑,敬宗皇帝驾崩,监国便急不可耐要登基,这应该是他早就做好的谋划。”
“哼!虎毒尚不食子,可他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杀,天道何在?”
独孤浩然心中愤恨不已,这时,只听前面环珮声响起,穿着一袭薄锦长裙的裴夫人在女儿明珠的陪同下走了过来,正好遇到丈夫和李庆安,她老远便笑道:“七郎怎么今天才回家来?”
李庆安对明月的母亲一直心怀感激,当初就是她顶住了李隆基的压力,没有把明月送进宫去,当初如果她不坚持,他李庆安可能就会抱恨终生了。
李庆安连忙上前施礼道:“岳母大人,小婿朝务繁忙,今天才回长安,请岳母大人多多谅解。”
裴夫人只是说说罢了,她现在可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的女婿不仅是大唐第一大实力人物,更重要是,他虽然贵为赵王,还做了相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却没有像别的宗室权贵那样荒淫无忌,广纳妻妾,对女儿关怀备至,女儿嫁给这样的丈夫,才是她的福气,裴夫人笑道:“先来说说话,我们马上就去吃饭。”
独孤浩然也笑道:“咱们就简单说几句,七郎还饿着肚子呢!”
夫妻二人便带着李庆安进了内宅,坐了下来,明珠给父母和李庆安各上了一杯茶,裴夫人惊讶地看了一眼女儿,不由笑道:“这个死妮子,居然会上茶了,如果不是你姐夫来,可能我这辈子都休想喝到你上的茶。”
明珠羞得满脸通红,在身后不依地推母亲道:“娘,别胡说了,给你们上茶是应该的啊!”
独孤浩然也捋须笑道:“这说明咱们明珠终于长大了。”
李庆安也笑而不语,这时,裴夫人道:“七郎,刚才听明珠说,你打算让明月回京,是真的吗?”
李庆安点点头道:“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毕竟早晚要回长安,从前主要是担心他们母子的安全,如果我不在长安,我担心她们母子会成为人质,但现在我不担心了,以后安西军将长驻关中,尤其长安县也归属我控制,这样,假如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也可以从容离开长安。”
裴夫人见李庆安确实是要女儿回来,便欣喜地问道:“那她们母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已经写信回安西了,届时会有军队护送她们回来,最快也要两三个月吧!”
停一下,李庆安又道:“还有我也希望岳父岳母能搬到长安县去,这样将来她们母子也能常在家里小住。”
裴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孤独浩然笑道:“其实上午我还和你岳母说起此事,既然长安县由贤婿控制,我们自然也要沾沾光,我们正好在太平坊也有一处宅子,大小和这里差不多,那索性我们就搬到太平坊去。”
裴夫人想到将来女儿和外孙要来住,确实住太平坊更方便,尽管她更喜欢这边一点,但她还是答应了,外孙可是李庆安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可大意不得。
把这些闲话说完,她便把话题转到了今天的正题上,裴夫人笑了笑道:“七郎,今天我让明珠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岳母大人请讲!”
“是这样,过五天便是我大伯七十五大寿,我大伯就是老相国裴宽,他的身体今年以来越来越恶化,估计已经不能长久了,所以裴家商量,便准备好好给大伯过一次大寿,冲一冲喜,届时长安的各大名门世家都会来祝贺,这次裴家一共要选出七名寿礼筹办者,包括你舅父在内,本来你岳父也要去参与筹办,但这一阵你岳父的身体不太好,明月的大哥又不在长安,七郎,你好歹也算是裴家的半个女婿,这件事我就想麻烦你,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我再来补充一句。”
旁边的独孤浩然捋须笑道:“你丈母给裴家说,让你替我去,裴家人都一致赞同,他们知道你的影响力和地位,他们都想见见你,七郎就答应吧!”
李庆安大喜,他明白岳父岳母的良苦用心,他们是希望自己能被长安的名门望族所接受,而不仅仅是一个强势军阀,能参加裴宽寿礼的筹建,那就意味着他不仅可以和裴家的关系深化,而且还能借助裴家的名义广泛接触各大名门世家,这对他将来的大事至关重要。
他衷心地感谢道:“多谢二老对小婿的厚爱,小婿一定会尽力而为。”
“那明天你就先去一趟裴家,可以先找你舅父。”
裴夫人笑着把一面银牌放在桌上,道:“这是筹办者的银牌,凭它可以随意进出裴家,虽说也没有什么必要,但你还是拿着吧!”
说到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明珠,笑道:“估计你和裴家人也不太熟,明珠可是常去,裴家上下都喜欢她,就让她去帮你吧!”
第十一卷 回首东顾 第454章 裴家大寿(上)
“姐夫,你为什么不喜欢骑马呢?我觉得骑马很自由,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可以遇到熟悉的朋友,那种偶然相逢的感觉让人欣喜,可坐在这间屋子似的马车里又闷又暗,姐夫,你怎么受得了。”
李庆安并没有等到第二天才去裴府,他辞了右相后,一下子清闲下来,下午正好无事,便带明珠去了裴府,一路之上,她就在抱怨坐马车的不舒服。
李庆安微微笑道:“我怎么不想骑马,可骑了马很可能我就会变成刺猬,刺猬你见过吗?身上插满了刺,我是身上插满了箭,新品种,箭刺猬。”
“那倒也是,骑在马上,总担心被人射冷箭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姐夫,那你值多少钱,我是说把你变成刺猬能赚多少钱?”
“大概值一百万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珠托着腮眉开眼笑道:“我在想,怎么没有人找我呢?我只要一成,十万贯钱就可以了。”
“你可杀不了我,对了,明珠,裴家有没有人想娶你?”
明珠眉头一皱道:“刚刚说点有趣的事情,你就来扫人家兴,有!朱雀大街都排队转弯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只是随便问问,姐夫关心小姨子,不可以吗?”
“你还是关心你的天下大事吧!我这种小女子哪配让你关心。”
明珠赌气地转过身去,抓过一个枕头往耳朵上一堵,不再理会李庆安了。
李庆安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是过来人了,怎么会不明白明珠的心思,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美丽而可爱的女子,从前她就像自己的妹妹,像只小麻雀似的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可随着她慢慢长大,她已经成了一个成熟漂亮的大姑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明快气质。
但明珠毕竟是自己的小姨子,涉及到很复杂家庭关系,他暂时还不能往那方面想。
李庆安也颇有感慨,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可他总忘不了她十三岁的模样,李庆安不由又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一个躲在屏风后的小姑娘,总以为自己长大了,脸上涂得乱七八糟,还美其名曰:血晕妆。
“喂!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怪怪的。”
明珠忍不住又掀开枕头问他道。
“我在想初见你时的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
明珠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笑道:“你说说看,初见我时是什么样子?”
“你啊!化妆得像狐狸精一样,还自以为很美,现在怎么不化妆了?”
明珠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时还小,大家都那样化妆,便以为很美,现在想起来真是蠢得要死。”
“其实也不是蠢,我觉得蛮有个性的,至少我很喜欢。”
“你再喜欢我也不会那样化妆了,那样对皮肤不好。”
明珠又取出镜子照了照,问道:“姐夫,人家都说我变得比从前好看多了,你觉得呢?”
“呵呵!是比从前好看多了,就是有一样没有改变,几年前很任性,现在好像还是一样。”
李庆安打趣她道。
明珠没有听出李庆安话中调笑口气,她心中一阵沮丧,从前和她一起玩的小娘们都嫁人的嫁人,生孩子的生孩子,一个个心里只有夫君,眼中只有孩子,上次有一个从前和她玩得最好的朋友来找她借钱,才两三年不见,朋友就仿佛老了十岁,张口闭口都是钱,叹生活艰难,确实变得很成熟,可是这种成熟她宁可不要,她不想变得那么市侩,变得那么苍老,她想留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快乐。
可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她的这种性格,甚至包括眼前的李庆安,她觉得李庆安是希望她变得更成熟一点。
她又左右看了看镜子,叹了口气道:“我娘也总这样说我,说我就是长不大,我也曾经想变得成熟一点,甚至不惜假装,可是这种假装几乎要把人累死,哎!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长大一点。”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李庆安,小心翼翼问道:“姐夫,你说着这长不大是不是和缘分有关系,是缘分还没到的原因,对吗?”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李庆安笑道:“其实单纯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年轻时盼着成熟,成熟后又想念年轻,我觉得没必要刻意去装,就像一树苹果,朝阳的一面就会又大又红,背阴的一面就显得略小略青涩,其实它也已经成熟,它很脆,略带一丝酸甜,更有一种苹果的原汁原味。”
“那你喜欢青涩的果子吗?”
“我?我都喜欢,明珠,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要相信缘分,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结果。”
明珠不敢看李庆安,她羞涩得低下了头,手指绕动裙带,心里却在想那一树的果子,李庆安选了良久,最终摘下了略显青涩的一个。……
这时马车进入了靖善坊,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裴宽的府宅位于靖善坊,是一座占地近六十亩的巨宅,这也是裴氏家族在长安的几处重宅之一,裴氏家族是河东闻喜县望族,历史悠远,繁衍近千年,裴氏子弟文攻武略,百年来人才辈出,在大唐名门中,也是仅次于李氏和崔氏,排名第三,中唐裴家更是名相辈出,裴宽、裴遵庆、裴耀卿等等,皆是干才卓著之人,其中又裴宽最为著名,文武双全,既做过范阳节度使,又两次拜相,两次被贬,一生历经坎坷。
这些年裴宽已经极少出门,自从当年太子李亨被废一案爆发后,时任礼部尚书的裴宽也被牵连,被迫退仕,之后他便彻底沉寂了,这几年裴宽虔诚于佛教,终日 在家念佛读经,但随着年事日高,他的也逐渐开始衰老,尤其今年,他一连生了三次大病,尽管都被御医抢救回来,但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衰弱,御医已经暗示裴家, 裴宽可能熬不过今年,鉴于这种情况,裴家便决定在裴宽七十五岁寿辰之际,给他隆重庆贺一番,一则冲喜,二则也希望裴家子弟都能来最后看一看这位年迈垂老的 族长,让裴宽不带遗憾而去。
尽管裴宽晚年信佛,生性淡泊节俭,但这一次祝寿,裴家则下了血本,耗资数万贯给这位裴家的老族长过寿,为此,裴宽的长子河南尹裴谞也特地从洛阳赶来, 主持父亲寿辰,这次裴宽过寿,裴氏家族一共选了七人为寿礼筹划人,这七人都为裴家的名望之人,比如同样年过七旬的门下侍郎裴遵庆,右相兼礼部尚书裴旻、河南尹裴谞、大理寺卿裴向等等,其中也包括独孤浩然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