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裴明意和裴知礼在父亲的授意下,来给李庆安敬酒,两人都是二十出头,聪明能干,李庆安很是喜欢,便笑道:“两个表弟现在在做什么?”
明意是兄长,连忙道:“我们都在弘文馆读书,今年都已通过明经科的考试,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所以我们还想参加明年的进士科的考试,以后还请姐夫多多关照。”
“都是自己兄弟,那是一定的,如果你们愿意来安西,我倒可以给你们安排些事做。”
李庆安沉吟一下,又道:“或者河西也可以。”
裴旻和独孤浩然对视一眼,他们都听懂了李庆安的言外之意,裴旻连忙问道:“庆安要改任河西吗?”
李庆安摇摇头,笑道:“因为严重兵力不足,储君很担心回纥入侵河西,今天便答应了我,准备暂时把张掖以北划给安西,凉州划给陇右,这样甘州、肃州、瓜州和沙州就由我来管辖,如果两位表弟不嫌弃,可以在这四州中任选一县出任县丞或者主簿。”
裴旻大喜,他的两个儿子都已通过明经科考试,在科举上已经足够,因为一时没有实缺,所以他才让儿子继续参加进士科考试,而既然李庆安有心栽培自己两个儿子,他们就没必要再去考进士了,他知道河西有几个好县,诸如张掖县、酒泉县和敦煌县,都是人口众多,比较富裕的大县,容易做出政绩,让他们做几年县丞或主簿,然后再调进京,升迁就容易了。
“那就拜托庆安了,来!明意和知礼,你们兄弟俩再敬姐夫一杯酒。”
两兄弟又向李庆安敬了一杯酒,这时,旁边的独孤浩然也有些心动了,他在桌下轻轻踢了妻子一脚,给她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李庆安。
裴夫人明白丈夫的意思,他拉不下这个面子,便让自己开口,她便笑道:“七郎,你能不能也提携一下明月的哥哥,他为人太老实,只会埋头做事,不懂迎奉上司,当了四五年官,还是一个小县主簿,让他来帮帮你吧!”
独孤夫妇一共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儿明镜、明月和明珠,其中长女明镜和亲死在契丹,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叫独孤明远,没有考上科举,靠父亲的门荫得了一任小官,在光州任定城县主簿,和光州太守的关系很僵,一直便难以提拔,独孤浩然自己的仕途也不稳定,所以也难帮助儿子,其实裴夫人也想过让李庆安帮忙,只是她又不想让儿子去安西,那儿太远了,今天李庆安居然提到了河西,虽然还是有一点偏,但比安西要好得多,裴夫人便动心了。
李庆安点点头道:“其实明月也给我说过,我这次回来,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提携一下自己兄弟,如果明远愿意的话,我打算任命他为甘州的录事参军兼张掖县县令,主管甘州政务。”
独孤夫妇喜出望外,这时独孤浩然已经完全抛弃了对李庆安的成见,他欣然道:“那我立刻写信让明远回京,还烦劳庆安给吏部说一声。”
李庆安笑道:“不妨,储君答应了我,县令及县令以下官员由我直接任命,而录事参军是军职文官,更不须通过朝廷,我直接任命便可,无论安西或者河西都是都督州,并没有太守,所以,实际任命权都在我手上,可以让明远直接去张掖,我自会向吏部备案。”
其实和独孤浩然和解,也是李庆安这次回京的重要目的,独孤家族是关陇大族,他们和长孙家族、宇文家族以及裴氏家族都关系极好,互相联姻,比如独孤浩然就娶了裴耀卿的女儿为妻,而裴旻的妻子则是长孙全绪的妹妹,正是这种姻亲关系,使他们渐渐形成了一个有着共同利益的政治集团。
李庆安既娶独孤明月,那他就和这些关陇大族搭上的关系,他需要得到他们全力支持,反过来,他也要扶持关陇大族,使他们能够在大唐的政局有话语权。
这时,李庆安又对独孤浩然笑道:“我听明月说过,再过十几天便是丈人的寿辰,不如多请一些亲朋好友,一齐来给丈人祝寿,我正好也在长安,可顺便多认识一些亲戚朋友。”
裴旻反应极快,他一下子便明白了李庆安的用意,便笑道:“那好,到时我来主办,把和我们有关系的各大家族都请来,一齐给庆安认识认识。”
第十卷 四国大战 第363章 偶遇故人
吃罢晚饭,天色还早,李庆安便打算去西市逛一圈,裴夫人也不劝阻,李庆安和丈夫在酒席上的表现已足以让她满意,只要走出第一步和解,以后第二步和第三步便会顺利成章,没有必要一步到位,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暖风微熏,天气格外地温暖,长安人也脱去了厚厚的冬袄,换上了夏季的单衣,男人大多身着袍衫,头戴平巾顶,悠闲而从容,而女人则打扮得个个花枝招展,厚厚冬襦脱去了,换成了单衫长裙,单衫大多是用绸缎裁成,轻灵飘逸,艳丽多彩,半透明的衣衫透出了女人那特有的丰腴体态,令人美不胜收,仿佛一幅色彩浓烈而炫丽的大唐画卷。
自从取消夜晚宵禁后,西市的夜晚明显地热闹了,宽阔的街道上摆满了卖各种物什小玩意的摊子,廉价的香粉、发钗、梳子、铜镜,大多是女人的用品,街道上确实也是女人偏多,尤其是成群结队的少女们随处可见,她们像暮归的鸟雀,在各个摊前叽叽喳喳,和摊主讨价还价,买一点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李庆安也换了一身常服,腰束玉带,头戴乌纱帽,只可惜折扇此时还没有从日本传来,否则手执一把折扇,倒也显得风流倜傥,颇有潘安之态,李庆安并不是一个人来逛街,他带着明珠和裴旻的小女儿裴雨一起来西市闲逛。
明珠换了一条榴裙,上身穿一件绿绸单衫,梳着双环辫,这一般是未出嫁女子的标志,她和裴雨一人拿一把轻罗小扇,跟在李庆安身后,兴奋地四处张望,周围还跟着二十几名亲卫,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西市又称为金市,粮食、布匹、茶叶等等,长安的各种大宗商品都在这里云集,这里也是大唐经济的晴雨表,西市的繁盛与否直接喻示着大唐的兴衰,不过现在是晚上,卖粮食布匹的大店几乎都关门了,只有一些绸缎衣料和脂粉首饰等店铺仍开着店,做夜市的生意。
李庆安来到了一家卖首饰宝器的大店,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给高雾买了不少首饰,店铺只是占地面积大,但档次并不高,卖的大多是价值一两贯的普通首饰,当然,它比地摊上那种几十文、百文的首饰要高档一点,看得出这家店铺的生意非常兴隆,顾客盈门,几十名伙计正忙碌地给顾客们介绍各式首饰。
“大哥,要给我们买首饰么?”
明珠望着四壁上挂满了各式璀璨夺目的首饰,眼睛都发亮了,明珠的女人心态要比别的女子迟缓得多,别的女孩子在十三四岁就对首饰服装表现出浓厚兴趣时,明珠却还在爬树野玩,稍大一点便穿上奇装异服,打扮得十分诡妖,一直到十八岁后,当别的女孩子都纷纷成亲做母亲了,她才慢慢地表现出一个女孩子的正常心态,有了心思,有了对首饰服饰的向往。
她旁边的裴雨便是正常女孩子,尽管才十四岁,但已经在很老道地挑选各式首饰,向伙计询问价格,秀眉不时微微一皱,显然是嫌价格太贵了,她母亲才给她五百文钱的零用钱,最多只能买根银簪。
这时,店里的二掌柜见李庆安不像普通人,后面还有那么多士兵跟随,便连忙上前陪笑道:“客人想随意挑几件,还想买几件上好的首饰?”
“你们这里也有上好首饰吗?”
李庆安笑着问道。
“有!有!客人请随我来。”
二掌柜便要领李庆安进里屋,李庆安却叫了一声明珠,明珠正好裴雨在挑选几件银饰,听见李庆安喊她,她连忙拉着裴雨过来,“大哥,什么事?”
“跟我走,到里面去挑。”
李庆安带着两女便向内堂走去,内堂比前堂略小一点,四周则是一圈木架,上面放着各种小檀木箱子,上面都有标签,比如各式手镯,各式发钗、宝石等等,不像外堂,首饰都是挂在壁上,可任意观赏挑选,内堂中间则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张宽大的坐榻,榻上有一张小桌子,已经有两张榻上坐了人,两名资深的伙计正给他们介绍各种名贵饰品。
“客人请坐!”
二掌柜请李庆安和两女坐下,又命人上了茶,这才笑道:“不知客人对什么感兴趣?”
“你们两个想要什么?”
李庆安笑着问两女道。
明珠想了想笑道:“我想送给娘一对镯子,我自己则想买一挂好项链,过几天要去吃崔烟烟儿子的周岁酒,得换一件低胸长裙,光着脖子可不好看。”
“好!店家先去取来。”
李庆安回头对问裴雨笑道:“你呢?想要什么?”
裴雨非常不好意思,她连忙摆手,“我什么都不要,就是来陪明珠姐买东西。”
“谁说的,你不是想买发钗吗?”
明珠纠正她的话道。
裴雨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道:“这里东西太贵了,我买不起。”
李庆安呵呵一笑,对二掌柜道:“去!把发钗也拿来。”
片刻,二掌柜带着两名伙计捧来三个紫檀木箱子,依次摆在桌上,打开箱盖,顿时珠光宝气,光芒四射,看得两个女孩一起惊呼起来,一只紫檀木小箱子里分为上下三层,每一层有十二格,每一格都有红绸,摆放着一件上好的首饰,简直就是珠宝箱。
掌柜和伙计将格子一一取出,三只箱子里一共有九层盒子,看得两个女孩眼花缭乱,尽管她们都是大户人家女子,但家教森严,这种珠光宝气的东西她们竟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平时和女伴在一起,都是在外面的地摊上买一些三五十文的廉价玩意,这种真正的高档首饰在她们没出嫁之前,都与她们无缘,不过今天李庆安带她们来这里,就是她们大收获的时候。
李庆安笑道:“尽管挑,看中的都拿走,想要多少件都可以。”
旁边的二掌柜听得目瞪口呆,他看出李庆安非一般人,可是‘看中多少都拿走’这话,就算是亲王都不敢轻易说出口,这个人是谁?
二掌柜见他和随从们都似乎没有带装钱的大袋子,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客人,这这些首饰,最差也要百贯以上。”
裴雨刚刚挑了一件镶有蓝宝石的翠羽簪,听见这句话,吓得她连忙放下了,百贯以上的东西,她怎么敢要,她却不知道,李庆安白天送她的那颗见面礼珠子,至少要值千贯以上。
明珠也有些迟疑了,尽管李庆安是她姐夫,但娘这两年对她管束愈加严格,她可不敢轻易放纵自己。
李庆安却不在意地一摆手道:“我说了,看中了就尽管拿,明珠,给你母亲和张夫人挑两件,小雨,给你母亲也挑两件,算是我的心意。”
李庆安又命道:“把其他箱子都拿来!”
他想给妻妾们也各挑几件,他这个架势把旁边两座的客人都吓走了,而且把店里的大掌柜也惊动了,大掌柜连忙出来给李庆安见礼。
“在下刘乐,是本店的大掌柜,请问客人贵姓?”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我姓李,特地来买几件首饰。”
这时,二掌柜偷偷把大掌柜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发现他们身上好像没有带那么多钱。”
这句话尽管他说得非常低微,还是被李庆安听见了,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杯安西银元,往桌子一扣道:“安西银元收吗?”
大掌柜见客人听见了,不由狠狠地瞪了二掌柜一眼,连忙上前陪笑道:“得罪客人了,安西银元可是大唐最硬气的钱,一枚银元可要值一贯三百文,可客人若要十件的话……”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但言外之意就是说,十件首饰也要一千多贯钱,那至少也要一千枚安西银元,一千枚安西银元,他们得扛个袋子才够装。
李庆安取出一面金牌往桌上一放,淡淡道:“用这块金牌去聚海行柜坊提安西银元,莫说一千枚银元,就是一万枚也没有问题。”
大掌柜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忽然知道眼前这个客人是谁了,他吓得连忙跪下恳求道:“草民不知节度使大将军到了,言语中多有得罪,求大将军多多海涵”二掌柜更是吓得心惊胆颤,跟着跪下了,李庆安一摆手道:“都起来吧我又没有生你们的气,别一惊一诈的。”
两个掌柜擦了把汗站了起来,这时,只听里屋有一个女人声音传来,“听说来了大客人,怎么不叫我一声?”
“大将军,这是我们店的东主来了!”
大掌柜连忙介绍道。
李庆安听这声音异常耳熟,竟是一个旧人,他端起茶杯,笑盈盈等着这个女东主到来,只见黄裙一闪,走进一个艳丽异常的少妇,正是李庆安的老对头,虢国夫人杨花花。
“人生何处不相逢,三姐,别来无恙乎?”
“原来是你!”
杨花花的眼中射出一丝惊喜,她没想到竟然会是李庆安,事隔多年,她也知道自己得不到李庆安,那份感情也渐渐淡了,想起李庆安,她更多的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