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新鲜了。那你说说,我现在是什么状态,适合什么茶具与茶叶。”叶瑾之询问的当口,起身将那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疲惫、从坐姿上来看,显得迷茫,所以,你需要沉静,白瓷太怵目惊心,有易碎的美。现在的你不适合,青瓷纹路细腻,色泽柔和,正是适合现在的你。现在的你迷茫、疲惫,需要沉思、休憩,虽然看起来似乎更适合花茶,但花茶的底茶不适合你。所以,权衡之下,淡香的铁观音色泽清醇,味道清澈。正适合。”苏婉儿一阵瞎掰之下,已经将茶具排开,在烧水洗杯子了。反正之前,她在深宁还打算以茶文文化与陶瓷心情为突破口,在外贸这块做文章。反正在她看来,外贸这一块,除了摸清市场规则与市场的需求度之外,还应该开拓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也是她大四毕业论文的方向,题目已经定位《瓷器、茶、文化与外贸的拓展》。
“倒是很会忽悠。”叶瑾之慢腾腾地下了评论,又补了一句:“不知道茶艺如何了。”
“泡茶一技,从茶具的选择,茶叶的挑选,水的质地开始,到水温的把握,冲泡时间,每种茶的特点,以及冲泡角度的掌控,这些都需要注意。最重要的是泡茶还需讲究凝神之。这跟磨墨是一个道理,若是乱了心性,磨出的墨都不匀称。”苏婉儿继续忽悠。她上学那会儿,人低调了不少,但往往需要掌控局面的时候,总是可以让人跟她的思路去走。她有偏离所有热烈话题的本事,还能让人洗耳恭听,仿若她说的全是真理。
叶瑾之只看她泡茶,没有说话,屋里一时十分安静。房间里光线不太明晰,她只管凭着记忆泡茶,也不去开窗户。泡好了茶,递了一杯过去。
叶瑾之默默接住,喝了一杯,放下杯子,似乎是勉为其难地赞美一句:“还行。”
“那就再喝一杯。”苏婉儿又递了一杯。心里在思量怎么才能让这个男人答应不要去拿结婚证,不要让她去做他与严清雅爱情的挡箭牌。思量再三,心里有些谱,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瑾之迟疑一下,还是接住那一杯茶,却并没有立刻喝,而是说:“我以为我坐到沙发上,你就会跟我谈,没想到你还真沉得住气。难道要拖到民政局门口才跟我谈么?”
“你都知道我要想的是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为难我?”苏婉儿反问,自己喝了一杯,心里不太舒服,有一些赌气。
叶瑾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也没给答案,只是兀自将那杯茶喝了。
“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你爱严清雅,所以,你就觉得她有资格得到幸福,你就百般为他,而不惜牺牲我的幸福。你跟我没什么交情,你就觉得牺牲我的幸福来为你们遮风挡雨是天经地义的?叶瑾之,做人自私到这一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无耻了。我才二十三岁,我还没有遇见我爱的人,没有遇见我心爱的人。可是,你却要牺牲我的幸福。说实话——”苏婉儿原本是底气很足地在说,可是说到后面已经觉得伤感。哥哥潜逃、妈妈去世,兵荒马乱里才知道自己是名门之后,可是回到这陈家,除了陈昭华与苗秀芝,没人给过她什么温暖,没人真心实意地去为她想。
她羡慕夏可可和董小葵会遇见那样好的人。而同样的年岁,自己却是一个人踯躅行走。
苏婉儿说了长长一段,叶瑾之还是没有说话。苏婉儿停顿一下,继续说:“说实话,你的那个算盘根本就是无耻到极致的。首先,我并不稀罕什么权势滔天,什么金钱满屋。虽然,我喜欢钱,也喜欢权。但是与那些相比,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相亲相爱携手到老的人更重要。其次,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企图。第三,你完全有能力将这件事处理出一个对你对我都圆满的结果。”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低头继续摆弄茶具。因为这些话,可能让叶瑾之放过自己,也可能让叶瑾之愤恨、生气。她等待着结果。
等了许久,才听到叶瑾之冷笑一声,说:“我是个自私的人。不喜欢你,跟你不熟。为什么要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做对我没什么好处的事?你都知道原因了,还做徒劳的挣扎,没意义的。还有,要跟我合作,你必须要有我感兴趣的、我认为值得的价值所在。不是吗?这世界不会因为你是白痴,就对你宽容,不会因为你天真,就真的天下无贼。你不是三岁的孩童,如今跟我说这些博取同情的话,不觉得天真可笑么?”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让苏婉儿一颗心都凉了。她刚才看到他为陈老狐狸捏手臂,还错觉他是良善的,讲道理的;看到他的坐姿颇像银座八楼的四少,她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他至少像四少那样温和一些。然而,他的话毫不留情将她戳醒。苏婉儿将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抬眉瞧他,一字一顿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我刚刚想过,不管爷爷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毕竟他是个老人。我不能唱反调。”
“你看上我了?”叶瑾之问,眼神扫过来。
苏婉儿斜睨他一眼,避开,继续说:“你想多了。我听说叶四公子在京城担任要职,弄一个以假乱真的结婚证不是难事。”
“你很天真。你以为瞒得过陈家么?”叶瑾之讥笑她。
“叶四公子如果办不到,就别怪我不客气。”苏婉儿一字一顿地说。她其实真不想弄到这一步的。
“你威胁我?”叶瑾之的语调蔚然成冰,一下坐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衣领。那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那样熟悉。
苏婉儿一怔,不由往后靠到沙发上。定了定神说:“我相信你可以办到。”
“我凭什么要办?”叶瑾之近乎是贴在她耳边问,语气十分恶劣。
苏婉儿忍住不发火,缓缓地说:“我比你懂女人,如果你让我有幸福的机会,我会帮你们更幸福,如果你执意要牺牲我的幸福,也就是逼我走别的路。”
“笑话,你可知道,没多少人敢威胁我。你竟然在这个房间威胁我,而且是两次。愚蠢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你有多少斤两,就敢威胁我。”叶瑾之似乎发怒了,虽然语气很平静。
苏婉儿犹豫一下,咬了咬嘴唇,说:“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非得要让牺牲我的幸福来为你和严清雅的幸福做踏脚石,我只能告诉你陈家人可以不追究陈锦华的死,可是我就会追究到底。”
她说到后来,话语掷地有声。叶瑾之一听,骤然卡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你什么意思?”
47谜一样的人生
苏婉儿脖子一紧。呼吸很不顺畅。他的手就卡在脖颈间,还在不停用力,似乎想要将她掐死在这房间里。苏婉儿自然不会傻得去挣扎呼喊。这原本就是她给出的谈判价码,何况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悬殊真不是盖的。
于是,她靠在沙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尽量呼吸,不露出半分的颓势。她的眼神毫不畏惧,直直地盯着叶瑾之。
“你什么意思?”叶瑾之又问,语气恢复平静,但脸上还是结了一层寒霜。
苏婉儿轻轻抬手指了指他卡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示意自己没办法回答他。叶瑾之眉头微微一蹙,这才慢慢直起身,将手放开。
危险解除,苏婉儿大口呼吸。叶瑾之一言不发,只坐在旁边等她说下去。
苏婉儿平复了呼吸,一边收敛桌上的茶杯,一边说:“陈锦华的交通意外报告上说,她属于酒后驾车。整个车里全是酒味。可是,据我所知,陈锦华由于对酒精过敏。所以,从小到大,滴酒不沾。此其一。其二,她从回到陈家以后,就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少女时代在军营里度过,她训练刻苦,遇事冷静,身手了得,枪法很准。想必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至于她的驾车技术,据说很厉害,但是出于军人的习惯,她开车向来很稳。第三,据说当天的调查显示,她虽然在高速路上,但周遭没有能造成事故的车辆。”
苏婉儿说到这里,抬眉瞧了叶瑾之一眼。他似乎在沉思。她也不管他,起身将青瓷茶具拿去清洗。水流过的手背,青瓷的茶杯有细腻的触感。她这一刻终于明白陈昭华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讲陈锦华是什么样的人,并且还要刻意跟她讲陈锦华出车祸当天的种种调查,以及他的怀疑。
或许陈家也是有所怀疑,或者根本就清楚陈锦华的死。只是要息事宁人,或者别的原因。陈昭华或许也无能为力。
想起陈昭华,她不由得想起今早给他打电话,居然是无法接通。他回沪上,下飞机时在机场给自己打电话来。那时。苏婉儿已经睡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在笑,说:“好好休息。”她“嗯”一声,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他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人,怎么关机了。苏婉儿不由得蹙眉,如今她一步步行走,十分艰难,很想听听他的意见,却偏偏无法联络上。希望不要出什么事。苏婉儿抿了唇,将茶具收好,这才走出去。
叶瑾之还坐在沙发上,像一樽塑像,一动不动。因为厅里开的是壁灯,光线不明。所以,苏婉儿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到他的神情。
苏婉儿在门口站一会儿,然后将所有的灯都打开。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叶瑾之很不舒服,眼虽眯成缝,那眼神却还是利剑一样扫过来。
“我不喜欢阴暗,不喜欢模糊不清。”苏婉儿缓缓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动手收拾茶几。
“你刚刚说陈锦华,什么意思。”叶瑾之直接问。
“叶先生是聪明人,也是在京城担任要职的。怎么昭然若揭的目的,你需要问我?”苏婉儿漫不经心,原本,她不想搞到这一步的。但叶瑾之的态度实在是恶劣到极致,她可不想一味软弱。
“你怀疑陈锦华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我弄的?”叶瑾之冷笑一声,那反问的语气像是在看世上最好笑的事。
“定案的事情,是警察、法院、检察院他们的事。我不是名侦探,也没有成为福尔摩斯的伟大理想。所以,叶先生不需要问我。”苏婉儿缓缓地说,抬头扫他一眼,轻轻一笑。
叶瑾之脸色暗沉,说:“你这是在威胁我。第三次了。”
“NO,如果说前面的算威胁,这个真不是。”苏婉儿还是一脸笑意,话语漫不经心。仿若在闲谈今天午餐的配菜该是什么。
叶瑾之正坐在沙发上,时不时陷入沉思。苏婉儿停顿一会儿,拈了手机把玩,这才又说:“我这句话只是表明,如果没有必要。我可真不想知道这些事。毕竟,锦华是我姐姐,这也是一件伤心事。”
“陈敏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让人讨厌。”叶瑾之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苏婉儿笑着回答。抬头看到他神色抓狂,她居然觉得心情愉快。怎么?自己难道真的是这样恶劣的人?喜欢把自己的舒畅建立在别人的抓狂与痛苦之上。
“看来这世道清醒的人太少。或者是你真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叶瑾之语气神色全是讽刺。苏婉儿笑而不语,这又惹得叶瑾之更不悦,又补充了一句愤愤然的话:“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的假面统统撕下来。”
“叶先生,要撕下我的假面,首先,你要有承受的能力。其次,我不得不告诫你,把精力过多花在我身上,这是举动是很危险的,因为至少你对一个人有了兴趣。这最起码会让你的清雅妹子心乱如麻。所以,为你好,我劝你不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苏婉儿一脸微笑,心情颇好。因为她虽然诸多计算,但毕竟是没有真正走上社会的女孩子,难免的小女孩心性,看到冰山男人能被自己逼得喜怒哀乐皆浮在脸上,觉得像是出了口恶气。
“伶牙俐齿,终究会付出代价的。”叶瑾之出言诅咒,活脱脱一个小孩子,哪里还是那个冷面的叶家老四。
苏婉儿觉得这种状况于自己有利,于是也不多言。而是站起身,去挑了白瓷的茶具,拿的是自家的素茶,又烧水又洗茶具。
叶瑾之终于忍不住,说:“你似乎很喜欢泡茶。”
苏婉儿点头应声,专注地注视茶水,在中间可以松懈的时候,才缓缓地说:“我脾气不是很好,容易发怒。小时候爱发脾气,爸爸妈妈也不理会我,就在那里泡茶。一壶茶好了。我都觉得我没那么愤怒了。所以,后来一生气,都会去泡茶。泡茶需要很专注,注意水温的把握、入水的角度,不同的茶叶、不同的茶具、不同的方式。你专注于一件事,别的事都消失了。”
“那,这么说来,你现在很愤怒?”叶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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