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只是与他目光相接刹那,立刻垂了眸,继续看那那茶壶,这会儿看的是铜质座架上的藤蔓花纹。
“敏华。”叶瑾之喊,语气有略微的不满。
苏婉儿想:你又要给我迷魂阵。姐不受你迷惑了。不过,没必要戳穿,给彼此添堵,也没必要让他笃定自己已经洞察他的计划。要不然,以后怕看不到那么好的表演,又或者他调整演技,更卖力表演,自己未必招架得住。因此,这世上,有些阴谋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戳穿。因为在耗子必经之路上放几回老鼠夹子,耗子就知道绕道,再要摸清耗子活动路线,就得花一番功夫。
基于这样的心理,苏婉儿很配合叶瑾之的举动,神色迷茫地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怪我?”他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低声问。
苏婉儿一愣,摇摇头,说:“没有啊。你怎么这样问?”
“那天,我没想到对方那样强。”他说。
“哦。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提了。”苏婉儿阻止他说下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叶瑾之神色还是平静,可那眼神里的审视比先前更深。
苏婉儿假装没看见,只转过头瞧窗外的雨。雨水顺着玻璃快速流下,看不见外面。原来雨下得真是这样大,刚刚在他怀里一路过来,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对于我来说,那天,一直都在心里。”叶瑾之忽然说。
苏婉儿觉得他像是又要说什么,立刻开口打断他的话,说:“你作为卫戍队长护卫领导人安全,这些经验教训自然不能忘记的。”
“陈敏华。”叶瑾之几乎有些吼。
苏婉儿却是继续装无辜与惊讶。
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问:“怎么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叶瑾之那该死的平静脸上终于有了焦灼。他有些不安,拿了一支烟出来,似乎又觉得不妥,又将那烟放回盒子里,连同那种蓝色封面的火柴也重新放到衣兜里,轻叹一声,说:“我这几天总是想着那一天,想着你。”
如果以前,苏婉儿听到这种话,总是会慌乱。可是,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她觉得自己的心竟然渐渐凉薄。能将透过现象将这些话全部看出本质来,这不过是他的手段,不过是他在守护他的女人,却拿了她的心来计算。这人让人恨,却不能恨起来;让人喜欢也喜欢不起来。
如今,她听到这些话,已经能不受迷惑,将一切都冷静对待。这是可喜可贺的,至少避免遗失了自己的心,不至于盲目付出,以至于将来真相大白,自己遍体鳞伤。
“你分析那天的漏洞与所得就是了。想我做什么。”苏婉儿语气轻飘飘的,脸上似笑非笑。
叶瑾之蹙眉,动手将那玫瑰花茶斟了一杯轻轻放到苏婉儿面前。她看到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有好看的肌肤,细致的纹理。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一颤,像是和风吹过池塘泛起的微波。
“你的一举一动。多么叫人震撼。队里的人都那么说。”叶瑾之回答。语气比方才平静很多。
苏婉儿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他要说些有的没的,让人讨厌,却不料这男人说的是这个。
“有什么震撼的,任何人在那位置,必得如此。”苏婉儿客套回答。其实,她已经不愿意去想当天。因为那一天,她那样担心他,甚至不顾一切后果,要保全他。当他中弹倒下,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胸口郁结一种难以排解的愤怒,狠狠咬住那人的脖颈,恨不得将那人生生撕扯、剁碎、嚼烂。
她醒来后,冷静分析前因后果,心里就鄙视当天的自己。越鄙视就越想哭,鼻子一阵阵发酸,觉得自己太可悲,被人利用自此,却还奋不顾身。
那一天的她,在苏婉儿如今看来,是一种耻辱的存在,那代表她的迷失与不智,是一种莫大的失策与失败。
“部队也有女子,不一定如你一般。”叶瑾之回答。
苏婉儿只是一笑,端杯喝了一口玫瑰花茶,才说:“那要看什么样的。像锦华姐姐那样的,怎么可能如我一般被擒住?”
“她是异数。”叶瑾之回答,大约是因为提到陈锦华,他脸色不是太好。至于原因,苏婉儿觉得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刻。
“也许。不曾见过。也不曾军营历练。一切不过是本能。”她说,云淡风轻的口吻,偏偏在提到本能两个字时,心里轻轻颤。当天的一切发生的那么快,确实一切都是本能。那么,自己确实是不知不觉喜欢过这个男人的。只是这样伤感,第一次这样去喜欢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不爱自己。
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我的良人必定不是他。苏婉儿又在内心中提醒自己。
“敏华,那一天的你,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叶瑾之又说,很严肃的语气。
苏婉儿哈哈一笑,说:“你可别迷恋上姐,姐确实是个传奇。”
她神色语气皆戏谑。叶瑾之像是要说什么,电话却是响了。他瞧了瞧,没有接,摁掉。然后,说:“我要去忙了。”
“嗯,你忙。我检查完后就回去了。”苏婉儿做了请的手势,心里却在腹诽:这小子会不会记得付账了再走?毕竟自己虽然是陈家四小姐,这个信用卡里也没多少钱。
叶瑾之站起身,果然还算风度,让服务生来结账,然后打电话给秦冰让他来保护好苏婉儿。
你忙你的,我没事,自己回去就行。苏婉儿说,站起身才发现只胡一把雨伞。
走吧,不缺这几分钟。他说,站在门口等她,撑开了蓝黑格子的伞,向她伸出了手。
其时,屋外大雨倾盆,他就站在雨的边缘,向自己伸出手来。这一个玄妙的场景,具有盅惑的力量。仿若只要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手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必再担心,从此之后就可以这样简单地跟他走。
然而,她始终记得他取走娶她,对她好,只是为了守护他的爱情,守护他爱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不是自己。于是,苏婉儿很大方地走过去在他的伞下与他并肩,像是大雨时刻,在屋檐下避雨的两个陌生人的相视一笑。
走吧。她说
叶瑾之就撑伞送她去医院,将她交给秦冰,并叮嘱秦冰要好好保护。他的衣服湿了不少,苏婉儿假装没看见。只是在临走时,象征性地叮嘱一句:注意安全,记得吃饭。
原本往停车场走的叶瑾之一下子转过来看她,片刻后,他说:我会的。苏婉儿只是笑,其实她有些招架不住叶瑾之这样。等他走远,她转身往楼上去。秦冰说医生已经在等她了。她“嗯”一声,心里想起叶瑾之说“我会的”那语气和神色。暗叹:这人演戏,也太逼真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有一条短信过来,叶瑾之发的,只胡一句话:如果可以,我不会让当天的事发生。
第009章恩赐
苏婉儿看了许久,终于在验血前回了一条短信:这世间,不要说“如果”二字,凡事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没什么愧疚与后悔可言,即便有,放在自己心中就好,一旦说出来,就有推脱责任的嫌疑。四少,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写好,又看了一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狠。但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什么都清楚,不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
所以,她还是狠心摁了发送。然后毅然关了手机,大步跨入检查室。
医生都是叶家和陈家熟识的,所进行的检查项目也已经过陈泽林和两只老狐狸商量斟酌。因为是特别预约,便没有排队等候的烦恼。可由于检查项目众多,这检查还是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过。
苏婉儿走出医院,雨已停了,但没有放晴。秋天开始夜长日短,京城四点过的阴天,已是黄昏,天色蒙蒙的暗沉,远处已有点点灯光。
苏婉儿开了手机,原以为叶瑾之会有短信回来,但遗憾的是开机良久,并没有短信回复。她暗想大约是自己那条短信太过看透本质,太过恶毒,叶瑾之无言以对。抑或是他原本确实如他所说很忙。苏婉儿已不太想追究,只命秦冰开快些,因为她临出门前答应过苗秀芝回去吃饭。
因为疲惫,她靠了椅背养神。许是周围太安静,她耳畔竟不自觉响起那一首日文歌曲。于是,犹豫再三,她还是让秦冰放那歌。
音乐一遍一遍,在耳畔回想。苏婉儿总是想起那一天,林荫道上,安静的车内,他说送这一首歌给她,说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这个男人其实有一种魅力,让她即便明知那些是虚幻,却也贪恋那美好时光。
苏婉儿,你完了么?她依旧闭着眼,从表面看来安静无比,似乎睡着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是如何的心潮起伏。
歌曲一遍又一遍,终于不知道播放了多少遍,车缓速下来。苏婉儿知道已经到了,于是施施然睁开眼,还没跟秦冰说话,隔了一段距离,就看到陈云华的别墅门口停了一辆银色奔驰跑车,由于天色昏暗以及车的角度问题,看不清车牌。不过,门卫处灯火通明,她看到有个男子在跟门卫说什么,像是在询问。
秦冰一般就将苏婉儿送到门卫处,所以就在这奔驰车旁停了车。那门卫一看到苏婉儿,立刻就说:“陈小姐,这位李先生说是你朋友,来看你。”
苏婉儿“哦”一声,这才看那人,他恰好转过来,竟然是李峻宁。他就站在灯火通明里看她,脸上是那种温和的笑,有深深的笑涡,这男人有一种醇美温暖的气质。似乎大海波涛起落,都能于他无关,他依旧不动不摇的平稳。
“我来过几次,都说你没醒,我也忙,所以就没有去看你。昨晚与人讨论了新的时装秀舞台布景到半夜,听人说你醒了,但那么晚,不好打电话过来。今早,家里有事,我回了沪上,所以,这才赶过来。只想瞧瞧你。”他叙述的事,足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动容,可是他语气平静,仿若是家常的话语。
苏婉儿虽聪慧,混迹社会,随时都提醒自己保持一份清醒,但毕竟过去的岁月没有男子这样来表达对她的体贴与关心。所以,她的心像是春天的草,微风拂过,纷纷的微颤,纷乱了原野的平静。不过,她面上却是惯有的浅笑,说:“让你记挂,真是我的罪过了。”
“说哪里话。我们是朋友,当天的情况那样——”李峻宁说,语气柔和。
苏婉儿心里大惊,这才想起当天自己被绑架时,最开始是在跟他通话,那么绑架开头的对话,李峻宁是听到的。而那天的绑架事关国家机密,即便是李峻宁知道,要提起这件事也不该是这人来人往的门口。于是苏婉儿顾不得礼貌,立刻打断他的话,说:“我没什么的。只是我睡眠向来极好。前段时间忙筹备婚礼太累了,就睡得多一点,倒是让这许多人都着急,真是不应该。”
她说到后来,语气越发云淡风轻,神色里全是浅笑嫣然。
李峻宁一愣,仿若是知道些什么,这才从那灯火辉煌里缓缓走过来,说:“大家都是关心你,如今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
他神色依旧十分平和。苏婉儿对他一笑,说:“谢谢,你那样赶过来,想必没有吃晚饭,一同进去用晚饭吧。”
“恭敬不如从命。”李峻宁不客气,言语神色气度非凡。
苏婉儿做了请的手势,门卫打大门,让李峻宁将车开进去停在院落里。这边厢秦冰如同平常送她回来,就告辞离开。苏婉儿却是叫住他,说:“秦大哥,你也一并来吃晚饭,省的又去费心,怪麻烦的;。”
秦冰一手拉着车门,听闻此语,动作一凝,只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了。”
苏婉儿理了理衣衫,看了看李峻宁的车,缓缓地说:“如今瑾之繁忙,无暇顾及我。而我大学也要明年才正式毕业。社会经验不足,审时度势的眼光还欠缺。所以,有些事,你在,倒还可以分析分析。”
秦冰也是聪明之人,听苏婉儿这样递话,自然知道她不信任李峻宁,又怕以前照片的事重现。于是顺了便说:“那就多谢敏华小姐。”
苏婉儿只一笑,没多说话,便快步往屋里走。因大雨缘故,院落里多少积了些水,有佣人在打扫。李峻宁已停好车,在廊檐下等她。
“我邀他一并来吃饭,这家伙倒是忸怩了。让你久等了。”苏婉儿跟李峻宁闲话家常,又瞧了瞧拘谨的秦冰。
“能见到你已经很好了,不觉得有时间的存在。”李峻宁笑盈盈地说。
其时,廊檐下是红纱的灯笼,映得唯美,而李峻宁就站在那里微笑,这场景很唯美,很文艺,像是一场华美的梦境,而他说的每一句话依旧是他的风格,美得像是电影台词。
苏婉儿暗想这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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