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贱妃,竟如此大胆,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皇帝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向下一扫。
“请皇上为微臣做主。”赵奇起身上前,屈膝跪下。
几位臣子中以简阁老为尊,自然该他首先发言。
简阁老抬手挡在嘴边轻轻咳了咳,起身拱手道:“皇上,微臣认为此事理应首先查明真相。”
“真相自然要查,但下官不知阁老所说的真相是指什么?”齐右相一听这暧昧不明的话忍不住出言顶撞。
简阁老这话分明就是怀疑赵奇所言有虚,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赵奇何至于悄悄的进京连正常的渠道都不敢走?
齐右相本就是最正统的儒林前辈,最反感痛恨牝鸡司晨,光是听甄老爷这么说来,他就有一种恨不得一条白绫赐死莲妃的冲动。
赵奇也是个狠的,一听见齐右相这么问立刻领会到了简阁老的言外之意,当即向皇帝俯首磕了个响头,抬头毫不犹豫慨然道:“皇上,微臣以自己的性命和南越历代先王发誓,方才所言若有半句不实,微臣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在场诸人包括皇帝无不变色,简阁老更是尴尬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这等时候正该甄老爷打圆场,他轻轻咳了一下,缓缓说道:“王子稍安勿躁,简阁老说的不错,眼下最要紧的确是查明真相——南越王,真的去世了吗?为何迟迟不见南越上报?”
历代南越王都需经过大夏皇帝册封方为正统合法,每一届南越王去世也必须上报大夏,由大夏皇帝赐与谥号。
第326章
“甄大人所言不错,王子仔细想想,这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辛左宰亦连忙点头附和。
赵奇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苦笑叹道:“实不相瞒,此事小王也不敢确定,父王自去年年底病重之后,小王一直见不到他老人家的面,就连为父王治病的御医也在莲妃的掌控中。可是莲妃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之间答应让小王进宫,父王年事已高,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一时众人无声,简阁老也不敢再轻易开口。他如今更担心的是,此事会不会将他牵扯进来。
莲妃暗中派人示好,简阁老想到南越战士骁勇善战,且南越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将来有这么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可供简氏一族选择,他怎舍得轻易错过?而且莲妃的儿子才六岁,还是个小娃娃,南越人才缺乏,他随便派些人过去便能将他母子拿捏住。莲妃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能干净消灭掉赵奇,简阁老就更动心了。谁料到赵奇竟然如此命大,一路上的追杀拦截竟然都让他给逃了过去,硬是闯到了上京,还见到了皇帝。
如今这事在皇帝面前暴了光,莲妃母子的下场已经不必说了,好在自己够谨慎,没有什么书信之类的东西落在莲妃处,说不得只好先下手为强,将知道内情的人统统灭口,舍掉这一份好处了!
“皇上,既如此请皇上派人前往南越打探消息,待消息确定之后,再做计较。”简阁老躬身请命。
皇帝点头:“如今也只好如此。你们下去好生商量,到底派谁去合适。还有,那贱妃淆乱宫廷、干涉朝政,着实可恶,这也太不把我大夏放在眼里,这事该怎么和南越那边交涉,你们也要想好!如果她真敢隐瞒南越王死讯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哼!”
“皇上,”齐右相听了皇帝这话顿时又想到了什么,忙说道:“狗急了还跳墙呢,那莲妃竟然到了这一步恐怕没那么容易俯首就擒,到时候怕是免不了兵戎相见。微臣以为此事应该早作准备。”
辛左宰不禁皱眉:“西北那边这几年连年征战,倘若南边再起战事,恐怕国库未必承得受。”
齐右相却道:“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南越乃我大夏附属国,一直以来忠心耿耿,难不成左宰大人认为坐视不理比较合适?”
辛左宰不由大怒,沉了脸色冷声哼道:“老夫何时这么说了?你这老匹夫休要挑拨离间!老夫只不过提个醒,能否通过别的方法解决此事!若是有别的法子,何必动不动就要开仗?劳财伤民!”
“那么你说说,别的法子是什么法子?难不成顺水推舟应了那莲妃?”齐右相亦冷笑。
“够了!”皇帝大怒,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冷声道:“当着朕的面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皇上,微臣等且下去商讨,回头再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定夺。”简阁老见皇帝恼怒,忙拱手上前圆场。
“这才差不多,你们先下去。”皇帝语气缓了缓,说道:“小王子是朕亲封的王世子,朕一定要为他做主。哼,那贱妃是个什么东西,就凭她还想要挟朕不成!你们都下去吧!”
简阁老虽然早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此时听皇帝亲口说出来,心里仍是一沉,面上却声色不变,领着众人恭声应“是”,缓缓倒退着出去。
“小王子你留下,陪朕好好说说话。”刚才左宰和简阁老明明暗暗的意思,任谁听了心里都难免膈应,皇帝生怕赵奇心里会有想法,特意欲留他下来安抚一番。
赵奇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绝不会出此下策。千里奔波前来求助,却遭对方多般怀疑推诿各种理由借口,他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既愤怒又觉尴尬,此刻听皇帝这么说,心里才好受了点,躬身应“是”,留在殿中。
福清公主自那日回宫之后,便一直注意着乾清宫这边的动向,过了两天都没见赵奇进宫,她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这日终于忍不住了,正想要出宫去一趟甄府,恰好看到甄老爷和赵奇进宫。
福清公主一颗心落了地,复又回了明珠苑。
对于探明南越王是否死亡一事之真相,内阁上下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拟定了使者名单,请皇帝过目。不出所料,这次派去的又是方瞻和方泽父子。
皇帝准了方瞻,却没准方泽,表示要将方泽留在身边当差,另指派了其他人去。
方瞻领命赶往南越,不料还在路上又被上京中飞驰而来的使者给截了下来,说是京里已经接到南越边境州府八百里加急快报:南越王已经去世,临终前留下遗嘱,历数世子赵奇不孝事例,废赵奇南越王世子之位,改立幼子赵聪为南越王世子,即日继位!
上表皇帝的折子如今已经递在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方瞻大惊失色,顾不得别的,慌忙掉头急急回京。
上京里围绕这事顿时又紧张起来,简阁老和辛左宰等趁机将手上相关事项都放慢了速度,有意拖延。
赵奇气得在驿馆中睚呲欲裂,再次求见皇帝密谈之后,便闭门不出,并没有求助任何一位朝臣帮忙说话。
他很清楚,能帮他的,只有皇帝。皇帝最忌讳的,便是拉帮结派,他不能在皇帝心里播一颗怀疑的种子,他能做的,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皇帝一个。
况且,如今他身无分文,便是想求人帮忙说好话也没有本钱!那些不必花钱就会为他说话的他更没必要上门拜访反倒惹来嫌疑。
内阁的讨论十分激烈,齐右相和辛左宰争执言辞尤为激烈,而一连三天,皇帝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众臣心中暗暗打鼓,不知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除了个别之外,大多数便也装聋作哑不肯站队。
这时候,不知是谁又把两年前大夏南疆讨叛南越国屯兵边境心怀叵测蠢蠢欲动之事抖了出来,朝堂上下猛是一震,大家看赵奇的目光更加变了色。
当年既然存了不轨之心,如今却又反过来求救,当大夏这么好欺负么?御史们尤为愤慨,纷纷上书皇帝反对帮助赵奇。
南越谁当王不是一样臣服于大夏?为何非要是这个赵奇?
一夜之间,风向大变!就连驿馆中的小官吏仆役对赵奇的态度都变得暧昧不明。其中有跟赵奇处的不错的人忍不住劝他去皇帝面前认个错、说个好话求个情,赵奇淡淡一笑,说了句“清者自清”不肯踏出一步。
皇帝仍然不做声,齐右相和方瞻却突然上折,慷慨断然表示当年之事根本就是南越王自己的主意,与赵奇无关。而南越王那时候早已宠爱莲妃到了无所不可的地步,带兵屯边的也是莲妃的兄弟亲属。
众臣还未来得及对齐右相和方瞻的话进行质问与考证,皇帝已然震怒,下旨出兵讨逆,捉拿莲妃母子。
简阁老等上书请皇帝三思,皇帝只是冷笑,说道:“历代南越王从不曾有过先继位方上表请封的先例,那莲妃是什么东西,竟敢先斩后奏要挟朕!赵奇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朕册封的王世子,轮不到她来废!”
简阁老暗道可惜,只恨莲妃太过心急,反而将自己推向了绝境再没有半点儿回旋的余地。
挑战天子的权威,足够她死百十次!难怪赵奇天天呆在驿馆中半点儿也不着急!
明珠苑中的福清公主听到此事落定,心中亦没来由松了口气。
此事定下之后,接下来便是挑选合适的大将护送赵奇打回南越。这一回,倒无人再敢轻言。
上一次简辽作为主帅出征南疆叛乱,结果大败,至今仍未起复仅挂了个闲职,后来还是忠勇侯再次临危受命,方扭转了局势反败为胜,但忠勇侯也因此落得个内伤终生的下场。
如今征讨南越,自然仍是要调用西南军的,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了忠勇侯府。
老子受伤了,不是还有儿子……
只不过,人家自家人不提,旁人又何必去冒这个险?计世澜可是太子的人,太子自然有其打算。
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计世澜也十分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要这次出征成功,他将摆脱太子伴读的身份,作为重臣的一员跃居朝堂,到时候还可以趁机将西南军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很有信心自己能够成功,苦练这么多年的骑射,又阅读了那么多兵书,又有渊源的家学传承,计世澜觉得,这一次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天赐良机!
计世澜当天与太子及东宫幕僚们商议之后,晚上就迫不及待去书房求见了父亲。此事还得父亲出头方是正理。
计侯爷听他说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好像莲妃母子一众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由挑眉,心中十分反感。
他把战争看得太简单了!
第327章
可是除了他,计侯爷也想不出来更合适的人选,更主要妁,他不愿意西南军落到计家以外的人手中。瞅了一眼这眉飞色舞眼睛发亮的儿子,计侯爷心里暗叹,强忍着心中的反感,耐心的点拨,反复交代他到了军中一定要多听几位老将的意见,切不可自作主张。
计世澜见父亲这话摆明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甚喜,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忙不迭满口的点头答应,计侯爷见了心中就是一凉——他知道他压根没有真正听进去!
“对南边的战争,没有人比父亲更有发言权了,还请父亲明日早朝上替孩儿好言几句。这是咱们计家的机会,断断不能落入旁人手中!”计世澜慷慨请呈。
计侯爷漫不经心点点头,正欲开口,书房的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计夫人一阵风冲进来气急败坏道:“万万不行,我不同意!世澜不能出征!”
计氏父子俱是一怔,计侯爷蹙了蹙眉没开腔。
计世澜好不容易说得父亲点头,哪儿肯让母亲破坏了好事,几步上前急道:“娘,您这是什么话!”
计夫人含泪颤声道:“总之,你不能去。战场上刀剑无眼,南越不比那些野蛮部族,那莲妃母子把持多年,势力定然不弱,你若是万一有点儿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计侯爷嘴角抽了抽,无声冷笑,看着他们母子争执。
计世澜顿时放心,更是不服,哼了一声傲然道:“南越再厉害也不过番外小邦,兵力再强焉能跟我大夏相比?何况王世子又在咱们这儿,那莲妃母子乃是叛逆,定然不得民心。这一路杀去,必定势如破竹!娘,这是儿子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难不成白白便宜了旁人!”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计侯爷心中稍定,这一晚上计世澜所言,只有莲妃母子不得民心这句话他听了还有两分顺耳。
“有什么道理!”计夫人拉着计世澜的袖子,含泪汪汪道:“世澜,你如今尚无子嗣,那南越时万万去不得的!”
计世澜听了这话如同马蜂蛰了一下差点跳起来。“娘,”计世澜心中恼怒,脱口道:“当年爹出征,不是也无子嗣吗!娘当初是什么态度,如今又是什么态度!”
“你——”计夫人没料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恼羞且窘。
计世澜话既出口方回过神来,也懊恼不已。
“你娘这也是担心你,世澜,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呢!”计侯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