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这样放过我,修罗刀下从来没有活口,她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放了我呢?
我无从知晓,也无法理解,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能做的只有继续帮师傅去找楼九。这人世间的烦恼,注定我在一日就得忍受一日,在我死之前我怎么也不肯放弃让师傅活过今年这样的念头。
我一直向前找,一直找到了白夜城还没打听到楼九的消息,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我开始琢磨是不是再往回找。
当晚却又遇到了槿茵,她过来告诉我,也许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那些杀戮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我愿意陪她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有杀戮。
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答应。
如果我不答应这世间便会一再出现那样的屠杀,就算我不怜悯世人我总得顾及到师傅——这样的屠杀师傅若知晓了决不能置之不问,若他过问了,就凭他那样羸弱的身体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只能跟她走,她要我去天涯便随她去天涯,她要我去地府我也只能舍弃我的肉身随她去地府——虽然说生魂若进了地府往往再不可能返回,活人却是怎么也无法进入地府的。
果然她要我陪她去地府,真正没有人的地方也只有地府。
于是我就跟她走了,脱离了自己身体陪她去了地府的一片荒野
她说她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时说过,槿是“牛郎织女相会,槿树叶洗头”的槿,是木槿的槿,我便为她在那片荒野上种满了木槿,那些木槿在她的催动之下飞快地成长,在木槿花开的时候我竟然找到了楼九。
不,应该说楼九找到了我,楼九的生魂穿越了大半个地府找到了我。
随楼九而来得还有一个容颜妖孽(都是被楼九带坏的啊,管好看叫妖孽,泪奔……)的魔,虽然他身上不显魔气,我却知道只有魔才能够那么肆无忌惮地进入地府。
我不知道那个魔从何而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楼九会跟一个魔在一起,那一刻我只盼着他们赶紧离开,孰料楼九却对我使用了符,硬生生把我逼回了体内。
我知道这下糟了,触怒槿茵的后果我连想也不敢想,谁知我刚进入身体片刻楼九就回来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是那个魔救了她。
楼九有些崩溃地求入画送她回去,接着又求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为了一个魔那样激动,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怜悯,也许她将永远都看不到那个魔了。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就被她压得昏了过去。
她是个麻烦,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我怀着这样的怨念醒来却听到那个魔把他的本命花种进了楼九身体里这一事实。
说不震惊是假的,本命花之对于所有植物类魔,妖甚至是仙都是至关重要之物,若以本命花相托付给一个人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那个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魔,错了,那个杜重迦——楼九一直是这么叫她的——会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楼九,心里却突然生起一个荒谬的念头来——也许我可以利用他去对付槿茵,依他的法力就算不能完全对付了也必然能牵制住她,那么也许就不用师傅出头了。
只是这个杜重迦显然已经吃了槿茵的亏,此刻元气大伤,就算性命可以保住,短期内也别想恢复法力。而要迅速恢复他的元气就只能让楼九用心血去浇灌他的本命花。
可看杜重迦这么在意楼九的样子我想他就决不能把他的本命花重在楼九心房里的,因为他的本命花成了与楼九的心房成了共生之物的话,他生命遇到威胁时楼九的性命也必堪虞。
那么,能做这个坏人的便只有我了。
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睛来告诉楼九怎么去做。
不知道是楼九太紧张他,还是太信任我,或者是因为实在太笨,她居然什么后果也不问,就那样把杜重迦的本命花挪到了自己的心房之处。
末了还极为诚恳地谢我,我怎么承受得起她的谢,我只盼着她将不至于来不恨我。
因为杜重迦果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对上槿茵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他会能有什么好的结局。
不过,后来的那个小仙似乎称呼他为青帝大人,我不知道一个魔何以被称作为青帝,但也许一切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悲观。
***
第二天见到楼九,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笨蛋楼九也会觉得尴尬的,她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简直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尴尬,只隐隐觉得与师傅或者师姐有关,而她与师傅的对话苍白到诡异,我不禁开始想师傅的难过是为了什么,楼九当初的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及至师姐说到师傅曾在她房里时,我看到楼九的脸色瞬时就变了,随即她找了个借口撒腿就跑。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同时我想应该是她误会了些什么。
第三十章 云破月来1
我不知道我要跑到哪里去,只那么漫无目的地跑,等我一口气跑到那天跟入画聊天的草坪时,意外的,我竟看见了飞儿。
飞儿正坐在草地上拔草,她看了看我,耷拉下脑袋来:“素楼十九带额过来滴,可额虾米都么跟楼十九说。”
“飞儿……”我有气无力地把飞儿抱到怀里坐了下来:“你是在躲我吗?因为我混蛋。”
“额八知道,额只记得原来乃惦念着楼十九的,咋几天八见杜重迦就成鸟乃相公了呢?”飞儿在我怀里闷闷地说。
“这不是我最混蛋的地方,飞儿……”我也闷闷地说:“我一边渐渐依赖上杜重迦,一边还忘不掉楼十九,飞儿你说我怎么这样呢?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楼十九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听罹飞雪说楼十九昨天晚上在她房间里的时候我都要懵掉了。可是飞儿,明明我昨天看到杜重迦快要死掉的样子我都觉得自己也要死掉了的。”
“额八知道,额八了解杜重迦,额只知道额素站在楼十九介边滴。”飞儿在我怀里直摇头。
“飞儿,我的心其实很小,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对我好,陪着我白头到老,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是两个,两个……”我有点迷茫:“他们都对我很好,楼十九打小就照顾我,除了教育方法变态了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可杜重迦,他对我也很好,他甚至差点因为我死掉……飞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额八知道,额八知道乃把心给鸟哪个。”飞儿从我怀里挣出脑袋来:“虽然额么有经验,但素额也知道介不素考教谁对乃更好一点的事情,而素乃心里真正在乎的那个人到底素哪一个,不素有句话介么说滴么:爱乃的人为乃付出一切,比不上乃爱的人为乃梳一次头发……”
飞儿她竟能看得这么透彻,我几乎拜服在她的脚下了,我一边仔细思索,一边危危险险地看向飞儿:“飞儿,听你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我突然想起来我似乎忘了做一件事。”
飞儿警惕地支棱起耳朵:“虾米?”
“我似乎忘了没在你脑袋上刻上最哲理飞猪五个大字。”我笑,飞儿“嗷”的一声从我怀里窜了出去,我嬉笑着追了上去。
飞儿说的没错,爱你的人为你付出一切,比不上你爱的人为你梳一次头发——就算杜重迦为我做了那么多,甚至差点为我死掉,可只要楼十九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并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而是当成了情人的话,就算我的身体不会立刻投向他的怀抱,心也会立刻飞到他身上去。
所以我才会因为罹飞雪一句无心的话如此失态,如此大动干戈,所以在我心底杜重迦始终不过是楼十九的代替品罢了,只因为他那仿若楼十九的温柔,只因为他在我极其难过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曾经眷念的怀抱。
原来是我一直在欺骗杜重迦,在利用杜重迦,在辜负杜重迦。
想通了这一点我以后还怎么面对杜重迦,怎么那么理所当然地去享受他的温柔?
“飞儿,快走,我们离开这里。”我压下所有的思绪,急促地对飞儿说。
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逃离,我早已没有办法面队楼十九,现在也没有办法再面对杜重迦。
我承认我是乌龟,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逃离。
“乃素大王,乃说了算,哪怕天涯海角,额也义不容辞。”飞儿停了下来,很有义气地一梗脖子,原来她可是胖得根本没有脖子的。
因为我它吃了不少苦了,不由有点内疚,我信誓旦旦承诺道:“飞儿,这次我一定不让你吃苦了,每天把你喂得饱饱的,洗得白白香香的。”
“乃一被人伺候惯的,还能来伺候额?!”飞儿很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算了,还是额伺候乃吧。”
我汗滴禾下土,默然不语,突然拉起她的一只小蹄子撒丫子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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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仓促的逃跑只能够享受夜宿荒野的待遇,没有货币可以流通的人生只能靠打猎来填饱肚子。
有了上次打了只野鸡却招来N多复仇者,间接导致了一场屠杀的前车之鉴,这次我决定抓几条鱼烤来吃,而且靠着河边也可以让我跟飞儿洗白白香香。
运气不错的是在黄昏之前我就找到了一条小河,不过抓鱼这件事情好象我并不擅长,每次拿着树枝对准了鱼刺下去却每次都被鱼溜掉。
这根本不是速度方面的问题,我自信自己扎得又准又狠,可树枝入了水之后却总错过在鱼的身旁。
难道我注定还是只能打野鸡,还是我们得改行吃素?
我无语,扔掉树枝看天。
“额滴神呀,乃越发退化鸟,连张罗晚饭介种事情也得靠额!”飞儿很看不过去地飞过去用两只小蹄子抱起那根树枝来。
我立刻星星眼,对哦,飞儿是水灵,她对水里的东西一定很有办法。
“擦掉乃的口水啦,记住,乃看到的鱼实际位置呢比乃视线要侧一点,所以乃不能对着鱼刺,要稍微偏一点点,看,就像这样!”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飞儿手里的树枝像离弦的箭一样插入了水里,果然插着了好大一条鱼。
“飞儿,你太能干了!”我一边欢呼着去捡鱼,一边开始怀疑丫根本就是一扮猪吃虎的主,上次我们一起逃跑的时候它明明无能到要命,连歌都不会唱的。
当然,想归想,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谴责她对本大王的蓄意欺骗,而是迅速地烤好鱼填肚子。
要命啊,我可是早饭没吃就跑了出来的,为什么我一落跑就要过上三餐不继的日子?
不知道是我实在没烧烤缘还是怎么的,我刚刚烤好两条鱼扔给飞儿一条,另一条我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下去就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次来的复仇者没有那么多,只有一个,可是这一个偏偏是最难对付的。
我死不怕,可万一飞儿被殃及怎么办?
我心里那叫一害怕,脑子里那叫一错乱,不知道曲线救国路线在她这里能不能起作用,姑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哆哆嗦嗦的,我把我还没来得及享受的烤鱼当糖衣炮弹递了出去:“槿茵姑娘,好久不见,一起吃点?”
“苏清觞在哪里?”槿茵看也不看那鱼一眼,只淡淡道。
“呃,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要不咱们坐先来先把晚饭吃了,然后一起去找找?”我挤出一个号称叫做谄媚的笑容来。
可是槿茵同学很明显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她继续淡淡道“人是你弄走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我只是弄走了魂,并没有弄走他人呀。”我连忙为自己申辩。
“有区别吗?”槿茵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来。
我连忙叫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上次她屠杀那群野鸡就是这样伸出右手来,从指间飞出一条薄薄的白绫的,看来她已经动了杀意。
“有什么话好说?”她淡淡道,并没有放下右手,仿佛随时都可以飞出一条白绫来随时将我肢解,我连忙诌道:“我把他的魂弄走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哦?”槿茵看上去有一点点的动容。
“真的!真的!”我一边点头一边想理由:“你要知道,苏清觞他就一小凡人,你就这么把他魂弄出身体,不出半月他准魂飞魄散,那时候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会魂飞魄散?”槿茵似乎有一点点相信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还有不死而成魔的另一种可能,当下急急的点头道:“我骗你干什么,如果我骗你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呀。”
槿茵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好,那你现在带我去找他。”
那要被殃及的就不止是飞儿了,苏清觞、楼十九、杜重迦、罹飞雪以及小衣和木成舟这俩打杂的,他们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