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周围人声嘈杂,慕暖只是见她张嘴说了些什么便侧头大声回问她:“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叶琉涟笑着同她摆摆手又转头看向周愚的方向了。
本来还因他身上的符文而多有顾虑,若他真是前朝遗孤那还敢到京城来还参加“字比”可就真的是胆儿肥了,如今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周愚站于人群中总觉感受到了一份莫名炙热的目光,可当他看向人群中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叶琉涟本来是盯着周愚思索,余光内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低头一看,竟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半大小姑娘正侧贴在凹处台沿上往这边挪。
正台前方有一不宽的小矮台是为了阻隔群众之用,矮台中间的边沿约有一个脚的宽度略微往里凹陷,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手脚并用,侧身两手扳着矮台的顶沿保证自己不掉下来,两腿低蹲着小心翼翼地交替前行。只是她身形再瘦凹处的位置也是有限的,眼见着她方挪起一条腿叶琉涟左边的人就突然一个转身,腿刚好打到小姑娘欲交替前行而伸出的一条腿上,平衡即失。
叶琉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以防她摔倒在地顺便把她提溜起到自己身前。地方有限,突然多了一个人肯定是要往后挪一挪的啦,自然就引起了后面人的不满。
“你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能随便让人插队吗?”
叶琉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对不住了。”
说着就拉着慕暖挤吧挤吧地离开了人群中。
小姑娘见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二位姐姐,绾绾害的你们把好位置都丢了。”
“多大点事儿啊。”慕暖轻轻一弹小姑娘的脑袋瓜子,“原来这个偏处还算清静,可这么一会儿人就多了起来,挤的很,我们早就想出来了不怪你。”
叶琉涟亦应道:“是呀,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要出来,只是你怎的那样往里面钻呢,岂不知多危险。”
小姑娘嘟囔着嘴不舍地看看人群。
“你说你叫绾绾,不知你急欲进到人群中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听到叶琉涟再言,周绾绾回过脑袋道:“我哥哥今天要参加比试,可是我个儿矮隔在人群外什么都看不到便只能想了这么个法子。”
“这样啊,没事,姐姐有法子。”说完叶琉涟附耳与慕暖说了几句话,慕暖就把小姑娘抱起来了。
“哟,这轻的咧,都吃什么长的的。”慕暖手下一用力就把周绾绾提溜起来了,这孩子比看上去还轻呢。
周绾绾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乱挥:“你们干嘛,快放我下来!”
慕暖没理她只微一提气,几步就腾起到身后的那棵树上了。虽然已至深秋,但这是株百年常青树,上头仍有挡住人形的叶子,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此时司仪已经上台了,看到有人飞到树上指着这个方向怒斥:“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爬树,还不给我下来!”
听到斥声慕暖给周绾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往旁边一挪利落地落了地,而司仪在听到旁的人前来看后的探告便心虚地转了身准备他的开场白去了。毕竟这位太尉之女在官员中的名声可是极大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下又在战场上立了一功回来,风头正劲谁敢得罪。
周绾绾趴在树杈上看到司仪不管了低头往树下小声喊道:“谢谢!”
二人摆手回笑。
靠在树干上比站在人群里可舒服多了,耳根子也清静了,慕暖便后觉地抱怨:“看来这热闹真不是随便凑的,嗡嗡嗡的跟蚊子似的可没把我吵死。”
叶琉涟表示认同:“还是这里好,虽远了点有碍观看但也没什么要紧。”
这时司仪开始开场白,不似刚刚中气十足的怒斥声,低了一阶的音再听起来就不甚清晰了,只能通过些微听清的词语拼凑大意,不过这开头也就走个过场罢了,谁会去在意呢。
慕暖叼了一株枯草在自己嘴里咬着摇晃,突然想起来时他们的谈话,本来那时就想问的,却被早餐摊主的事打了岔。
吐出口中的枯草慕暖转头问道:“我刚想起来你前会儿说你兄长给你的银子,和好了?”
叶琉涟想至此时面露笑容:“是呀,几日前父亲找我相谈,说我已经成人了,喜欢谁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就不管着了,反正管的了一时也管不了一辈子,以后的路总归是要我自己去走的。只是兄长颇为愧疚一直躲着我,昨日终于逮着他彻夜详谈了一番,心结也就解开了,还大方地给了我不少的银钱。”
慕暖见她笑眯眯的模样没了前几日的忧郁便道:“你就可劲儿乐吧,听说你去年生辰闹的可厉害了,我瞧着你爹他们也只是怕重蹈覆辙罢了。”
叶琉涟想想去年生辰自己闹腾的样子低头碾着脚下的石子漫不经心地回道:“那时我未遭变故不懂事,现在懂事了他们反而宽松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慕暖收敛了些笑容眼神缥缈地看着台子轻声回道:“且随心意吧。”
“字比”的规则很简单,参试者轮番上台提笔写抄早已放在案桌上示例的诗句,随后由旁侍提起给评审大人们看,觉得可进复试的点头,反之摇头。而后通过的参试者候在台子一边,不通过的便可以直接走了。
每次结果评完之后旁侍都会继续提纸正对百姓的方向示意一下,然后才会拿下去,所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能看到,不过也是只让他们看看而已。
“字比”评的还是很严苛的,两百多的参试者被留下的仅十人。
周绾绾看到哥哥亦在被留下的人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子上头,反观叶琉涟和慕暖哈欠连连,隔着这么远别提字了,连个人也看不清,但也不能白来一趟吧,索性按着性子等结果。
复试时分为两组,五五一组分别于台子上同时默诗一首,但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和范围内默写,超时或偏题者直接淘汰,最后胜出的三人方能晋得皇室抄录的闲职。
虽说是个闲职吧但这个职位可是个安逸的肥差,每年都有人争破脑袋要进来,只是若想得到参试资格就必须获得在职官员的举荐信,不过也不乏收受贿赂浑水摸鱼来推举的小官,但在评选时一旦发现有写的不像话之人就会连同举荐人一起受罚,是以许多官员就不敢再肆意收贿了,推举上来的也都是些有真本事的人了。
虽然隔得远但不妨碍看结果,最后仅剩被选中的三人还站在了台上,剩下的便是琐碎的虚礼了没什么意思。结果一出叶琉涟就活动活动胳膊腿把周绾绾接了下来,看到她低头怏怏的样子就知他哥哥定是没被留下边安慰她:“没事没事,进到复试就不错了,去找你哥哥吧。”
周绾绾一点头乖巧道谢然后小跑往他哥哥的方向去了。
二人目送周绾绾跑到一个男子身边小大人似的要他低头摸摸他的脑袋似是在劝慰不禁觉得暖心。
慕暖看着那个画面感叹道:“慕淳要是能像她这样我做梦都能乐醒。”
叶琉涟笑,忽的听到旁边散开的人群里有一人评论说一个叫周愚的男子可惜了,字写得丝毫不比被选中的那三人差,但最后却写错了一个字。
“等等。”叶琉涟伸手拉住那个说这话的人并指着周绾绾的方向道,“请问你所说之人是那位吗?”
被拉着的人按着叶琉涟所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辨认了一下连连点头:“就是他。”
叶琉涟神色一凛道谢后让慕暖等她一下,自己则奔着整理纸张的侍从去了。
“不好意思,刚刚站的太远没瞧清,能不能再借我看看。”
侍从嫌弃地瞧了她一眼本欲回绝,然在看到她讲究的衣着后顿了口,通过她的着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若是哪位高官的子女可不是得罪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就应了她吧。
叶琉涟接过一沓纸张,翻阅中却发现并没有任何署名便对侍从道:“你可知周愚的考纸为哪张?”
此时皇帝旨意方昭告天下,还有许多人不知情的便不知大皇子已为太子之事,就如这个侍从。
侍从因为知道他是大皇子举荐之人便多留意了些,方便讨好关系的这种事情他往往都注意的很,指不定哪回就攀上贵人了,于是翻翻后抽出一张递给她道:“就是这张了,他还是大皇子推荐之人呢我还当有什么本事,结果没选上可真够丢人的。”
“大皇子也是你可以随意讨论的吗?”慕暖见叶琉涟站在那里翻阅比试纸张好奇便过了来。
侍从一看是那个太尉府的大小姐立即噤了声。
叶琉涟一看还真是写错了一个字,只不过方才说大皇子举荐之人?能得到他举荐的必不是平凡之人怎还会在这种比试中犯如此错误。
慕暖见叶琉涟放回纸张后凝神沉思不知究竟随口道:“那是绾绾的哥哥吧,字写得着实不错,可惜了。”
但见叶琉涟毫无所动便轻推她又道:“怎么了?”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虑了吧。”叶琉涟摇头回复笑容。
只是多虑没多虑她自己心里清楚,玉龙雪山救他之后因他手腕上的手环蛮特别便多看了两眼,方才接周绾绾下来时亦在她腕上看到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环,只是绳丝略有不同,于是听到行人那话后拦下多问一句,现在她大概有七分的把握周愚是故意错的这个字,可是为什么?
叶琉涟半思忖着与慕暖行了两步后脑子豁然开朗,莫非周愚真的是前朝遗孤!他攀上大皇子难道另有所图?
慕暖看着她略微沉重的表情没说话,只是在来时分手之处拍拍她的肩膀暖心一笑:“要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找我帮忙哦。”
叶琉顿了一下问她:“你同大皇子熟吗?”
慕暖点头:“熟啊,小时候我经常同他玩的,哦,还有三表哥,可惜现在他们都各自为职不大来往了,幸得此回陛下下旨意立大表哥为太子另提三表哥为藩王留京佐之,以后他们热络起来必定恢复往日情谊。”
“哦?”叶琉涟并非宗室之人消息没有那么快此时方才得知,“那你有空就提醒一下太子查查周愚的来历吧。”
“他可有问题?”
由于叶琉涟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便无法定论便言:“我觉得今天他是故意写错那个字的,虽不知何故,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由于涉及到表哥,慕暖神色肃凛地应下,就此作别。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完毕。
☆、今秋戟阳折枝上 (7)
叶琉涟和慕暖观看“字比”之时,云昭已入宫后回到府邸,不一会儿苏子衾便拜会上门了。
已过立冬的十月天已近寒凉,苏子衾较常人畏寒已穿上了抵风外敞,行动间敞尾飘飘随风,加之偏白肤色,颇有仙人之感。
屋内方升起炭炉,将暖还寒,云昭已在屋内等候多时了。
进屋后苏子衾拱手俯礼:“见过太子。”
“请起吧。”云昭颔首以回,可等了一会儿也未见还有其他人前来,便询问道:“苏公子,只你一人么?”
苏子衾直起身淡笑浅回:“太子还希望谁来呢?”
云昭听得他问略起疑惑,难道他理解错了那封信的意思?可里面除了会面的时间,明明白纸黑字地写着:既欲见之,自将来之。
再看苏子衾一派闲然云昭霍然清惑:“原来你就是司雪阁阁主!”
苏子衾默然含笑再行一礼:“参见太子殿下。”这是这一次意味却不同了。
云昭面露惊讶嚯而短促一声抚额浅笑道:“原来我想见之人一直在身边,而我却不自知,不知那位李国源又是何人物,我竟一直以为他是你。”
苏子缓眸垂言道:“其乃我阁护法。”
“这样啊。”云昭撩手请他坐下并命小厮斟了茶水前来,即后便切切叹道,“不过你来的可正是时候!”
屋内炭火忽地蹦响了两声,火苗突然窜出又间隙渐灭,而后便给人一种暖融之感。
苏子衾被温意沁暖,来时苍白的脸色已渐好些:“太子殿下可是在为今晨诏旨而发愁?”
“正是,我实在不明父皇深意。”
苏子衾忽而起身致歉:“您的太子之位起因于我,还望殿下恕罪。”
云昭摆手让他且坐下:“这不怪你,我略听母后说过一些,既然司雪阁主是你,还望苏公子为我解惑。”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平常但又略显深意,苏子衾回味了一下他的语气试探着询问:“皇后娘娘?”
听得他疑问云昭思忖良久肃然开口:“我若与你说实情,也请公子与我坦诚相待。”
此言一出苏子衾便知他知晓自己母亲的真正死因了,原来皇后居然也知晓内情,遂道:“苏某的确知晓母亲并非是难产而死,只是逝者已矣,苏某从未想过将旧事重起,只是遵从祖父遗愿,欲保东政国安宁。”说这话的时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