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是上大学时看的了,你要看什么书可以自己来找。”他用一手撑着头,盯着我看,“那天为什么不告而别?”
“啊?”我抬头,接触到他的眼光,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那天的事,立刻又低下头去,“我,我要去赶你的演讲。”
“我不知道原来林教授推荐的人是你,”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有缘自会再见?”
我惊讶的差点跳起来,他竟然还记得我那次在他留言后面写的话?感激于他的心意,我才留了几个字,可是我实在没想到我们会再见。
“我想我们还真是有缘,这么快就见面了,”他看着我的眼睛,向我伸出了手,“如果你要撇开那天不谈也可以。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顾子诚。”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这样的结果总算是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他不是那种过分纠缠的男子,这点我很满意,这轻易就消除了我的尴尬。我笑了笑,伸出手与他的相握,“我叫任堇。”
“任堇,这是我们这次接的一个小工程,给你锻炼下吧,”刚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没多久,老陈过来将一叠资料给我,“是顾总的一个朋友开发的别墅区,不多,大概二十多套别墅,风格要统一但不能一样,”他从中抽出一张纸,“要求都在这个说明上,你自己看吧,是顾总交代要给你试试的哦,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吧。”
我点点头,接过来看看,主题是“梦想的花园”。
“你要多久能完成?”老陈问道。
“这个……”我还没考虑这么多,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实际。
“你只要先画出初步的设计图就可以了,后续的设计小宋会跟你一起做,”老陈想了想又问我,“一个星期出图可以吗?”
“好,”看了眼顾子诚的办公室,我点了点头,不管给我多少时间我一定要完成它。
“堇,这里。等很久了?”若风将车靠边停下,向我招手。
“没,刚出来不久。”我上车后说,“对了,现在那么晚了,饭店还有位置吗?不如,买点食材,我回家做给你吃?”
“放心!位置我都订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你的手艺留到下次再表现吧,今天可是我说好请你吃饭的。”她立刻否定了我的建议,我也就没再坚持。
“这里的感觉不错啊!”我坐在位子上环顾四周说。
整家店带有点异国风味,幽暗的灯光配以紫色的纱帘给人一种神秘的气息。“呵呵,还不错吧。一个朋友开的店,她自己就一直喜欢这个感觉。看,我都忘问你了,希腊料理你吃的习惯?”若风喝了口水问我。
“没试过,不过可以尝试一下。你看着点吧,我相信你的口味!”我把菜单交到她手上说。
“好,不过我不知道我的口味你是不是适应。”她向不远处的侍者招了招手,“我要个Minestrone来两份,Souvlaki Pork on a Bun和Gyros on Pita各一份。”
“Ouzo是希腊特有的酒加了茴香的,你喝喝看感觉还不错。”若风向我介绍这里的特色酒品。
“我可是不敢再和你喝酒了。”对于若风的酒量,我实在是心有余悸。
“呵呵,放心,今天我不会醉的。”看着我那样子,她好笑的说。
饭后喝着Ouzo,我和若风闲聊着,“最近工作还顺利?”
“还行,刚刚接受一个我自己单做的项目;是一个别墅区的设计,很有挑战性。你呢?上班都这些天了,感觉如何?”
“以前在新加坡学的都是一些国际法和实用案例,理论性太强了,并不完全试用于中国,有些地方要重新学起。”她看着杯中的Ouzo,无力道。
“那你要努力了,我很期待你将接手的案子呢。”我没办法帮她,只能在一边鼓励。
“呵呵,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举手示意买单,“时间还早我们找地方泡泡吧?”
出了店门,六月的天气还算适宜的,晚风吹在身上给人有微醺的感觉,深吸口其,若风提议道,“反正我准备带你去的PUB离此处不远,我们漫步过去如何?”
“嗯,刚吃完饭,散散步也不错!”我点头附和。
若风带着我来到了位于南昌路47号甲的一座法式公寓,那是一间具有法国情调的音乐酒吧,整个酒吧以二、三十年代老上海的风格为主,营造了一个温馨,舒适的怀旧气氛。
和若风两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各自点了dry martini和 cosmopolitan,放松的听着台上黑石乐队的表演,跟随着他们时而悠扬缠绵时而荡气回肠的节奏哼着。
“若风,你回国了?”一个惊讶的男声打破了气氛。
“陈伟,好久不见了。”身边的若风向男子打招呼。
“什么时候回国的?也不知道通知老朋友一声的。”叫陈伟的男子自动坐下。
“才回国没多久,一直忙着工作的事。还来不及联系大家。”若风笑眯眯的看着他。
“今天要不是在这里抓住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不知道要几时联络我们呢!”陈伟抱怨着;可是我竟然听出了撒娇的味道。
“呵呵,不要这样说嘛。来,给你介绍个朋友,任堇,这位是我从小认识的好友,陈伟。”若风拉过我介绍,我们两人相互点头示意。
“若风,我今天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给你介绍下,或许对你日后的工作有帮助,顺便认识下我的妻子。”陈伟热情的说。
“妻子?好小子,什么时候结的婚,也不知道通知我。”若风开心的打了下他的肩膀。
“这个事日后再说吧,先给你介绍朋友?”他一语带过,若风的脸色明显的顿了下。
可是她立刻恢复了笑脸,对我说:“任堇,不介意我离开一下吧?”
我向她举杯,示意她随意,她便笑着跟陈伟走了。
趁这个空当,我细细打量这个酒吧,做工精致,造型各异的欧式家具配以老式油灯,古朴的花瓶,民国的时钟,偶尔露出精致红砖边边角角的四壁,沉稳细腻的氛围,掺透着骨子里的低调和优雅。宽大的皮质沙发,手感细腻的大理石咖啡桌,光线透过镜子折射出了上世纪的浮华生活,来到这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恍然间,我像是走进了上个世纪的上海。
一回身,见到若风满脸疑惑的向我走来,便笑着问她:“怎么了,陈伟让你过去做了一道难解的题?”
若风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没什么啦,我们回家吧。”
第九章
顾子诚去了北京,事务所空闲了下来,大家都在聊天上网,就我一个人在为别墅的设计伤脑筋。
“任堇啊,你可别对我们有意见哦,”见我苦恼的样子,小李凑过来对我说,“我们这里有活干的时候大家都忙的四脚朝天,可是空的时候都很有闲,一向如此。看你那么辛苦的样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这是顾总临走前特地找老陈交代下来的,我们都不能插手,你可要好好干啊,让我们看看新加坡国立大学的高材生真正的水平。”小李比我大了三岁,人很和气,可是罗嗦的程度快赶上好婆了,我无奈的对他笑笑,“我了解,谢谢你了啊。”
他被我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搔搔头上网打牌去了,我盯着眼前空白的图纸发呆,一点灵感都没有,怎么设计啊。
突然想到了顾子诚的那些书,我找到老陈,希望能进顾子诚的办公室找书看,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想来他们也常拿他的书看吧。
轻轻打开办公室的门,我走到书柜前,随意的翻看着,看到有本《中国建筑史》横放在书架上,我取过打开,一张纸掉了出来,拣起来才发现是张酒店的便签纸,竟然是那天他给我写留言的那张,后面还有我写的话,“有缘自会相见。”
我吃了一惊,急忙把纸条夹好,把书放了回去,冲到外面跟老陈请了假,不理会他疑惑的眼光,逃出了办公室。
慢慢的往地铁站走去,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干吗要保留那张纸啊,难道他不会觉得尴尬吗?六月的天并不算热,我的心情却突然烦躁了起来,早知道不去他办公室找书了,他也是,一张字条干嘛放那么久啊,今天突然就这样被我翻到,就像是作贼被人捉到搜出贼赃,奇怪的感觉。
我在心里叹口气,算了别再去想了,正好地铁进站,快快冲了上去,还是去找若风吧,看看她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慢慢的在街上溜达,一边用手中的相机不停的拍着周围的建筑,回国那么久我还没好好看过上海的建筑,从前跟着爸爸跑来跑去也没好好的学点东西,等自己接触了这一行才发现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世事无常,很多东西总要在失去以后才会真正懂得珍惜。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路旁的梧桐树依旧挺拔,路边停了很多车,行人很稀少,我沿着街道向前走,缓缓抬头看着右手边破败的建筑物,那是一片未成形的小区,可以看出先期的投入很大,建筑物分布很广,气势恢弘,可是现在完全是一片萧条景象,几块彩条布卡在楼板的缝隙中,随风飘舞,透出一丝凄凉的味道。初夏的天气,站在这片破败的高楼前竟能感觉到阵阵阴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个寒噤。
我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往昔的一幕幕也在我脑海中倒带:
爸爸对年少的我说:“小堇,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出现一座童话中的城堡哦,你喜欢住哪里就住哪里。”
“你妈妈最喜欢鸢尾花,小堇,我们以后在院子里种满鸢尾,怎么样?”
“小堇,如果我不在了,我的梦想希望你能替我实现它。”
感到脸上凉凉的,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满脸是泪,刚想用手去擦,眼前却有只手递过一块米色格子的手帕,我抬头,看到顾子诚正一脸关心的站在我身边,“看到个烂尾楼能让你哭成这样?”
我接过手帕擦拭眼泪,他的手帕有股清新的青草味道,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又让我想起了那夜的情形,霎时就红了脸,看来真正难以释怀的人是我自己。
偷偷斜眼看他,他正抬头看着那片烂尾搂,“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我将手帕递给他。
“事情办完,我提前回来了,”接过手帕塞进了裤子口袋,他今天的穿着很悠闲,蓝色的牛仔裤、白色T恤和红色格子衬衣,看上去很年轻。
“你穿成这样?”我指了指他的衣服,“不去上班?”
“刚跟朋友去钓鱼回来,正好路过这里,就看到你在发呆,逃班被我抓个现形啊。”
“我请过假了。”我辩解。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臂往前走。
我挣脱不了,只好被他拖着走,“要去哪里啊?”
随他停在一辆SUV边上,我瞪大了眼睛,“你的车?”他点点头,开了锁示意我上车。
“那上次我开的那辆别克商务车呢?”
“那是公司的车,这才是我的,”他绕到另一边,“快上车。”
爬上了车,我惊叹的摇摇头,“有钱人啊。”
他发动了车子,“这就算有钱人?”
我惊异的看着他,“这还不算?沃尔沃XC90耶,七八十万呢,把我卖了都不够啊。”
“你?”他瞟了我一眼,“你不止这个价。”
心脏没来由突的一跳,我不敢搭理他的话,扭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怎么,生气了?”他见我不出声,小心的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跟你男朋友,哦,就是叫奕尘的,怎么样了?”见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解释道,“是那天你自己说的。”
我才想起那天我似乎跟他说了我跟奕尘的事,他专注的开车,没有看我,也许是不想我尴尬吧。我清了清喉咙,“从我离开新加坡那天起就分手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车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他打开了音响。
“天使之城?”我惊讶的叫到,“没想到你会听这个歌。”
“你也知道?”他有点意外的看着我,“这是很久以前的电影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很喜欢。”靠着椅背,我闭上了眼睛,在新加坡的时候学校曾经放过《天使之城》,我还拉着奕尘一起去看,他那时刚赛完网球,竟然看到一半就睡着了,为此我还跟他生气了好久。现在想来这一切好遥远,远到几乎让我觉得这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到了,下车吧。”
听到他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黄浦江的堤坝上,这里人迹罕至的样子,耳边只有滔滔的江水声和江鸥的叫声。
“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想事情,”随着他走到江堤边坐下,他说道“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打扰,只听的见水的声音,看着滔滔江水,会让我觉得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