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头。”他唤了一句,拉着行李更快地走了过去。
“雷玄。”早就看到雷玄的郎霆烈站直了斜倚的身体,扬起了唇角。现在,也只有在面对他们几个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如何去笑。
跟在郎霆烈身后的助理,接过雷玄手里的行李箱,先离开了。
“先带你去见见我以前的大队长。”郎霆烈拍了一下雷玄的肩膀,把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往前走,“他在等着你,已经安排好了给你接风。具体的工作任务,到了车上我再跟你说明。”
雷玄抿抿唇,表示同意,跟着郎霆烈走出机场,上了他开来的汽车。
其实对这次的任务,雷玄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要在W市保护一个刚出道的艺人,而这个艺人是属于裘景时的经纪公司。
对需要保护的人不清楚,但对裘景时,雷玄还是知道的。因为他是郎霆烈和蒋甦这些年经常提到的传奇般的人物,是他们两个都敬仰的人。而且在W市,谁能不知道裘景时。就算雷玄不涉足商场,就算这几年他很少回这里,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也不能不记住。
与郎霆烈不同,裘景时是直接考的军校,再从军校里特选到了特战大队。他参加过追捕毒枭和军火贩的边境战斗,也参加过国际维和部队的作战,战绩显赫,战功累累,所以才会连连破格升级,仅仅二十六岁就当了特战大队大队长,正团级军官。雷玄欣赏这样铮铮铁骨的硬汉,即便从未正式见过,即便裘景时现在已经脱去戎装,成了他往日里并不喜欢的商人,雷玄也依然敬仰他。答应接受这个任务,裘景时也是原因之一。
来到约定的会所,原本应该很热闹的高级会所,此时却很安静。只有一个服务生在为他们引路。而在他们走进大厅之后,会所的门便关上了。这应该是裘景时的指示。他似乎比以前更喜欢安静了。
服务生轻敲两下门,然后推开了。
裘景时正站在窗口打电话,看到郎霆烈和雷玄走进来,招手示意他们先坐。
“我说过,这个项目的研制权我势在必得。如果他们非要转让,那我只能来个玉石俱焚,我买不了,他也别想卖,就让这个大有前景的项目烂在他手里吧!……把我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改变主意了,再给我电话,否则让他们别浪费我的时间。就这样吧,我还有客人。”
挂了电话,裘景时转身走到郎霆烈和雷玄的面前,温和的眉眼,让人无法想象刚才那个霸气又狠戾的人会是他。
“雷三少。”裘景时主动对雷玄伸出手,漆黑的双眸里闪着温和的光。
当郎霆烈说出这个要来执行任务的人的名字时,裘景时震惊了几秒。
因为涉足的行业不同,即便是有一家经纪公司,裘景时也很少参与它的具体运作,所以与横行娱乐界的雷家并不深交,对雷家的家事仅限于新闻的报道,比如,他知道雷秦天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雷迅因此一次意外摔伤昏迷,到现在都还未醒。二儿子雷伊现在几乎掌管着雷氏一半以上的权力,是众人眼里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而三儿子雷玄,几年前去了一家保镖公司当了保镖,至今都未回归。
没想到,雷玄去的保镖公司竟然是WOLF。更没想到,一个堂堂大少爷竟然能坚持做保镖这么久,实在让裘景时惊讶之外,又欣赏不已。
所以,裘景时此时看雷玄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他那些可爱的战士们。虽然眼前这个“战士”明显没有可爱的笑容。
“你好,裘先生。”雷玄握住裘景时的手,手指怔了一下。他并不介意“雷三少”这个称呼,只是这个称谓会更真实地提醒他,他回来了,回到了最熟悉也最陌生的W市。
“雷家三少,”裘景时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交叠着长腿,“阿烈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确实让我惊讶了。”
“裘先生,叫我雷玄就好了。”雷玄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拐弯抹角,“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保镖。”
裘景时赞许地点点头。他喜欢这样条理清楚的人,一事归一事。
“虽然你是这次我请来的保镖,但今天还不在合同期内,你现在是阿烈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今天主要是为你接风,我们不谈公事,也不要拘束。”裘景时已经招手示意会所的服务生,让他们开始上菜。
雷玄点头。当郎霆烈和蒋甦口中的人物,从想象变成真实,站在他眼前时,他还是被触动了。这个男人的外形,气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还要强大。
快吃完的时候,裘景时的助理走了进来,走到裘景时身边,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虽然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坐在裘景时身边的两个男人,都有着过人的听觉,也把那一席话都听了进去。
助理说,“尤小姐今晚有一场主打歌的歌迷音乐会,您去吗?”
尤小姐?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叫尤念兮的女人吗?
雷玄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秒,又继续着。
然后他听见裘景时很快说了一句,“我去”。
雷玄蹙了眉,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
不过是旗下小小艺人的一场小小的音乐会,都要如此挂心,还有亲自前往,裘景时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雷玄知道裘景时是有家室的。虽然他的婚姻低调得连场婚礼都没有,但他有妻有子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他这样重视另一个女人,让他的妻子情何以堪!
难道,从部队回到地方,从单纯的军营回到五光十色的商场后,那个坚毅正直的大队长,已经被渲染成灯红酒绿的商人了,就和他那*成性的爸爸一样?……
抬头看了眼郎霆烈,又看了看裘景时,雷玄告诉自己不要妄下断言。也许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也许背后还有隐情。
不过,倘若真是那样,他也会让自己有心理准备。虽然因为自己的父母,雷玄痛恨极了那种背弃婚姻、背弃家庭的关系,可是他不会因为这种痛恨,影响自己的工作。这是起码的职业准则。
吃完饭,放下碗筷,裘景时开口问郎霆烈,“你明天就走吗?”
“嗯,”郎霆烈点头,“雷玄已经来了,我交待完事情就回总部去,机票已经定了。”
裘景时的眼底闪过不舍的情绪。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不舍也还是要分离,只能等待下一次的再聚。
“那晚上陪我去听音乐会吧,想和你多坐一坐。”裘景时低沉的声音里有些让人心酸的情感,他又看着雷玄,“雷玄,你也一起去,如何?”
是那个尤念兮的音乐会吧?
往常对这种节目没有丝毫兴趣的雷玄,没有太多犹豫,就点下了头。虽然关于尤念兮的资料已经在酒店房间里等着他,但他想亲眼去看看这个女人,更想亲眼去证实一下她和裘景时的关系。他希望只是普通的老板与职员,而被重视,不过是因为她的运气,不是他憎恶的那种关系。
雷玄敬重裘景时,不想让裘景时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被抹黑。
郎霆烈当然也点头。虽然都在一个国家,但相逢相聚似乎并不容易。
裘景时想珍惜,他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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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在裘景时名下的景怡酒店餐厅酒吧举办。
这个酒吧算是很大的了。舞台宽敞,几乎能放下一个小型乐团。酒吧提前两天就做了布置,在舞台周围做了非常漂亮的布景,灯光一打,便是四季转换的流光,能让人感受到生活和自然的魅力。这也是这次专辑的主题。
这是尤念兮的第一场音乐会,虽然只发布一首单曲,但造势不小。不仅会让她在舞台上翻唱一些与主题有关的经典热歌,还会叫上时音公司其他的实力唱将为她客串,并邀请来了几乎所有的知名媒体,增强宣传效果。由此可见,时音公司的大老板裘景时,对这名刚加入的小歌手确实青睐有加,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当成妹妹一般在照顾,就见仁见智了。
裘景时一行人到达音乐会场的时候,音乐会已经开始了,开场舞刚刚结束,主持人上台发言。
他们的位置当然事先就预留好了。
只是雷玄发现,他们座位的安排有些玄妙。按说,裘景时这位大老板亲临,应该安排在最靠近台前,最能享受视听效果的位置。可他们偏偏都坐在了靠后的角落里。如果说,裘景时想不被人发现,掩人耳目,可这个位置又不那么隐蔽,随时都会有光影照射过来,让人看到他。
不想被人发现,又想被人发现……
雷玄蹙了眉,有些疑惑,不知道裘景时的安排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到底为何?
正想着,有音乐响起,舞台上的灯光减弱,变成一束束皎洁的光投掷下来。
然后,二男一女走上台来。
两个年轻的男孩站在舞台的后方,一个站在架子鼓前,一个站在电子琴前。
而那个女孩,背着一把贝斯的女孩,走到了舞台的正前方,在话筒前的高脚椅上坐下。
贝斯……
雷玄的黑眸微眯了一秒。
他不是有恋物癖的人。但对贝斯,他有特别的执着,总是会情不自禁多看几眼。他不会弹,更没弹过。他只是在心底埋藏着一份不与人说的秘密和情感。
沿着贝斯的弧线往上,他看到一个精致的下巴。不是现在女人们热捧的蛇精尖下巴,而是稍稍有点圆润的鹅蛋形,让整个脸廓看上去甜美温暖。再往上的唇,抹着唇膏,在灯光下泛着或橙或米分的色泽,看上去像刚打开的果冻,莹润地让人想吸上一口。而那双眼睛,圆圆的,湿湿的,竟像清晨站着露水的晨光一样……
从小到大见过太多漂亮女人的雷玄,此时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个女孩是漂亮的。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有份最动人的气质,能带去温暖,能化解冰山。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足足一分多钟。他从未这样看过哪个女人,时间长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收回视线时,眉头拧着,不喜欢自己这样专注于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即将成为他的雇主的女人。
可低垂下眸不过几秒,他又抬起,不由地看着她……
对着台下坐满的人,看着大家都在专注自己的眼睛,女孩显然有些紧张,大大的眼睛连眨了两下。
但她很快就笑了,笑得甜美大方。然后回眸,对身后的两个大男孩示意微笑。
琴声一起,她修长的手指也落在贝斯的琴弦上,流畅优美。开口的歌声,更是空灵美妙,仿若天籁之音,带着快乐的音符,钻进听众的耳膜,让大家一时都呆愣了。
她的歌声很干净,很专注,没有什么搔首弄姿的动作,除了偶尔的低头看看贝斯的琴弦,便是笑,不算太灿烂,但能感动人的笑容。在如月光一般的光束下,她就像一尾欢乐的小鱼,跟着音乐流淌,起舞……
她会是那种女人吗?
在歌声中,雷玄的眉毛越拧越紧。然后,暗暗地看了裘景时一眼。
裘景时很安静地在聆听,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是最让他享受的时刻。可他的唇边没有笑,沉寂的脸色有抹难掩的疲惫,让雷玄看不明朗。
也是,已经是叱诧风云的商场人物,裘景时自有他的狡黠和精明,岂是他能一眼轻易看穿的!
收回视线,雷玄放松略微紧绷的脊背,暂时让自己享受一场难得入眼又入耳的音乐会。
听了两首,坐在最左边的郎霆烈,忽然向坐在旁边的裘景时和雷玄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烟盒,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走到酒吧门口,忽地茫然了一下,而后再沿着一边的走廊走去。
那样的歌唱,那样的灯光,让他想到了从前。想起费芷柔在阑珊处唱歌的时候。
那时的灯光也是这样照在她身上,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坐在高脚椅上,而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台下,看着她……
只是,和尤念兮不同,那时的她,唱得忧伤,太忧伤……
【小柔,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已经过去一年半了,你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我不想恨你,不要让我恨你,我只想爱你,好好地爱你……】
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休息区,郎霆烈走了进去,顺手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光线倏地就暗了。
而他坐在更阴暗的角落,掏出香烟,点燃。
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想什么,只是那样坐在那里,透过玻璃门看着休息室外的宽敞的走廊,呆呆地,然后陷入无边无际的回忆……
有声音由远而近。有脚步声,还有推车在拖行的动静。
过了一会,一个放着大型音响喇叭的推车进入了郎霆烈的视线。大概是给音乐会准备的备用喇叭,现在用不上了,便撤下来。
推车的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