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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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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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暂歇后继续前行,过了北境抵达逐州城时,竟飘起了雪花,北疆之地的雪又与西京差了许多,我抬头望去,灰蒙蒙的空中像是蒙了一层翳,有垂暮的压抑。进城后满目尽是颓垣断壁,除了我朝的士兵,根本不见城中百姓。
  
  这已是一座空城。
  
  一旁的孙正林叹口气:“城中该烧的应当都烧了,戎卢人什么都不会留的。”他抿抿唇:“他们既不愿沦为战俘,往北撤离,也是在给戎卢朝中施压。赵偱若是一路打到戎卢都城,应当就可以彻底收手了。可说起来简单,也不容易。”他说罢便调转马头去找姚副统,此时城中已有士兵过来接应,他去办了交接手续,便又回来找我。
  
  “外头下着雪,这天气更冷了,你若再着凉,我可没办法向赵偱交代。回军帐里去吧,还得把药煎了。”他叹口气,哈出一口白雾来,“也不知这军中的药是否都齐全,我先带你回军营。”
  
  我随他回营地,天色暗沉,熬药的当口,孙正林又折回来道:“我方才出去见到林都尉了,他说赵偱似乎病了,今晚谁也不见。”
  
  “病了?!”我倏地坐正了,由是说得急,又是一阵咳嗽,“怎么会病了?”
  
  孙正林无奈笑笑,过来端药锅:“我哪儿知道?兴许是知道你病了,自己不好意思,也跟着病了。”
  
  我方要起身,孙正林忽然拉住我:“这军营里容不得你乱走,先将药喝了,我过会儿再想办法带你去见赵偱。”
  
  我忙接过药碗,将黑乎乎的汤药灌了下去。孙正林正要开口,却突见帐中进来一人。我一看是林都尉,便匆匆走上前,打算询问赵偱的情况。然他却先开了口:“劳烦夫人出来一趟。”
  
  我蹙着眉跟他走出去,他带我往前走,到了一顶帐前却突然停了,赵偱在里面吗?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守卫士兵向他行了礼,他领我进了帐中,小声道:“将军并不在营中,兴许晚些时候便回来了。将军收到信报说夫人在押运粮草的队伍中,便说夫人若是到了,便让夫人在这里等。”
  
  假称病?我蹙眉轻咳,尽量将声音压下去。林都尉又道:“听闻夫人病了,将军已让军医备足了药物,夫人若是想留在军中休养一阵子,也是无妨的。夫人今日晚上便歇在这里,若是缺什么,告诉外面的守卫便是了。属下还有事要忙,这便告退了。”
  
  他匆匆说完,匆匆离开,我一时还未来得及反应,帐中已是空空荡荡。赵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帐中的炭盆烧得正旺,我拿过小凳子在一旁坐下来,烤了会儿便困意重重,多日来的行路劳顿,似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再也熬不住一般。
  
  外面天色渐暗,我扫一眼案上,一张纸突然就落入视线中。这字迹与题在我画上的简直一模一样……原来那题字竟真是出自他手……
  
  我从不知人可以有两种迥异的字迹,刻板的表象下,也妄图有一丝洒脱的无奈。
  
  我走过去,将那张纸拿起来,一字一字地看过去。
  
  ——万里人南去,三春雁北飞,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眼底一阵湿涩,喉头蓦地发紧。我匆匆搁下那张薄纸,往床榻边走。刚刚泛起来的倦意突然被盖过去,我在冷硬的床板上躺下来,薄薄的被子上透着熟悉的味道。
  
  我卷着被子和衣睡下,深深吸一口气,却又咳嗽起来。这些日子咳得我肺疼,我闭了眼,却仍然能够察觉到案桌上不断晃动的烛火光亮。
  
  他去哪儿了呢……
  
  逐州城中风平浪静,据闻明日还有庆捷宴。
  
  帐外朔风呼呼刮过,大雪仍在下,明日清早,想必四下又是银装素裹,将连日来的牺牲和流血,一一掩埋。逐州城会在积雪消融中再度醒来,这个北方的边陲重地,只好焕然一新,静悄悄地迎接新主。
  
  我心中一片空茫,倦意再度袭来,酸痛的四肢像是麻了一般,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到了后半夜时,却惊闻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撩帘入帐。此时蜡烛已燃尽,雪花伴着寒风涌进来,借着外面的微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方要从床上爬起来,肺里却一阵翻涌,咳嗽声在安安静静的帐中格外清晰。那人匆匆走过来,踢掉军靴便在我身侧躺下,隔着被子将我揽进怀里。
  
  “什么都不要问,还有一个时辰,继续睡。”这熟悉的声音,触手可得的温暖,让人忍不住眼眶酸涩,差一点就要落泪。
  
  手不自禁地微微发抖,我伸手触及他的脸,却摸到一丝湿腻。眼睛渐渐适应这黑暗,我再看清些,才发觉他脸上脏兮兮的,双目紧闭,却似是倦极。他的手臂将我箍得紧紧的,我丝毫动弹不得,心中却百感交集。
  
  还有一个时辰,清晨便至,我心下一阵酸楚,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骨。他睡得很沉,仿佛许久没睡一般,呼吸却是平稳的。
  
  可我却再也睡不着。
  
  我忍下咳嗽,一次次蹙眉,却希望这一个时辰能更长久,让他能好好歇一会儿,让我再多看看他。
  
  可是天色,却毫不留情地亮了起来。
   

【六肆】六座城 。。。 
 
 
  我正看着他走神,他却倏地起身下了床。我这才看到他浑身都脏得很,血污和泥土黏在衣服上,一片狼藉。我卷着被子坐起来,闷头咳了一阵,却见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营帐,似乎是与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话,便又折回来,拖了张凳子坐在床前看我。
  
  他不说话,脏兮兮的脸上浮起笑意来,显得很是滑稽。
  
  我愣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却咳得更厉害。我顺了顺气,道:“还是先去洗把脸吧,从未见过你如此狼狈的模样,看着倒有些奇(…提供下载…)怪。”
  
  然他却叹息道:“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声音是哑的。
  
  话音刚落,帐外便响起士兵通报的声音,赵偱应了一声,林都尉便掀帐帘而入,跟在后头的还有两个送热水的小兵。赵偱看我一眼,匆匆起身,林都尉面上微露喜色,道:“将军辛苦了。”
  
  赵偱仍是哑着声音道:“你先安排吧,都按原先计划。”
  
  林都尉点点头,随即便告退了。
  
  那两个小兵将热水倒入浴桶中,便也跟着走了。
  
  赵偱一把拉下帐中的帘子,将我挡在了外头。我下了床,慢慢走过去。军衣被他扔在地上,我再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并非我朝军队的军服。布帘后传来水声,过了会儿,索性便没有了声音。
  
  我一把拉开帘子,只见赵偱整个人都闷在水里。
  
  我正要上前拖他出来,他却突然浮了上来。脸上脏污被洗掉后,这张脸总算是看着习惯多了。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矮凳:“你坐着罢,我看你也一副倦容。”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咳成这样,何必过来呢?一点都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么?”
  
  我将矮凳挪过去,在浴桶旁坐下来,伸手去理他的头发,慢慢道:“左右快好了……不过是受了寒,又有什么要紧?”
  
  他忽偏过头,疲倦的脸上浮起一丝戏谑的笑:“这么久未见,看来你一点都没有想我。”
  
  我扯了扯他的发丝,他假作吃痛地龇了牙,转瞬却又低笑道:“那便是很想我?”
  
  我偏过头咳了咳,顺手拿过旁边搁着的干手巾,理顺他头发后,用布包起来,慢慢擦着。
  
  他又问道:“你随孙正林过来,是要同他一起走么?”
  
  “是。”我顿了顿,接着道,“打仗这件事我看着不顺心,还是早些走的好。”
  
  他突然扯开了话题,闭了闭眼慢慢道:“外头下雪了。”
  
  “我知道。”
  
  他淡声道:“不去看看么?”
  
  “你洗完了再说。”我的声音越发哑,喉咙痛得很,也懒怠说话,便起身替他去拿干净衣物。他却突然伸出手来扣住我的手腕,声音恍惚却又有一丝低迷:“孙正林给我写了信,说你要一道过来,收到消息时我虽然担心这一路辛苦劳顿,却又有隐约欣喜。后来听说你病了,又希望你能停在半途好好休养,但我却又想要见到你……那几日我总在想,等攻下逐州,我就能看到回去的路了,那样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
  
  “你佯作冷静、疏离,但我又清楚,你心中定然不是这样想……你不远万里到北疆来,却只想见我一面就走,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我们又要像以前一样分开很久,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对你笑,是因为我高兴,可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却又觉得,特别地难过。”
  
  他深深叹了口气,扣在我手腕上的力道似乎轻了些:“我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担心,但我与你一样害怕,偶尔也会想,西京大营那一别之后,是否再也见不到你。家里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母亲并不是看开了这些事,而是她一直放不下。这世上最心伤之事,得算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件。她的无奈与坚持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让她更伤心。”
  
  他安静地看着我,周遭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却忍不住又咳嗽了。
  
  我低了头,另一只手去挪开他扣在我腕间的手,声音微哽:“见你一面我已是心满意足,至于何时走,未来又如何,我都已不愿再想。”我顿了顿:“水冷了,出来穿衣服罢。”
  
  我没有回头,走到柜子前替他拿衣服。他安安静静地让我替他穿衣,我看到他背上有新的箭伤,崭新的疤痕微微泛红,已经痊愈。隔着衣料传来的温润暖意,像流水般从指间浸润到心里。
  
  我替他穿好衣服,他低头看着我道:“今日还有庆捷宴,就留下罢。”
  
  我不做声,只是咳嗽,手指用力抓紧了他的前襟,等缓过来,我松开手哑声道:“我去喝药,你再睡一会儿。”
  
  我说罢掉头就走,帐外的守卫面无表情,地面上是皑皑积雪,上头有大大小小的脚印。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昨天下雪,今日却十分晴朗,显得格外高远。
  
  我低头走到昨日供押运粮草军队歇息的营帐前,看到孙正林正拿着根枯树枝在雪地上乱划。
  
  他看到我,倏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碎雪,笑笑道:“回来了?药还温着呢,现在喝吗?”
  
  我点点头,随他进了帐中。他去炉子上端了药锅,拿过一旁的碗,将药倒了进去,一边说道:“姚副统说等今日的庆捷宴结束了再走,辛苦了这么些时候,兄弟们也该好好歇一天。”
  
  我道:“知道了。”
  
  他将药碗递过来,直起身看看我:“赵偱身体很不好么?”
  
  我揉了揉太阳穴,仰头喝药,喉咙口淌过温热的液体,似乎有所纾解,转瞬又火辣辣地疼起来。我靠着案桌,缓了会儿道:“不,他很好。”
  
  “那你怎么这副模样?总不至于大老远地过来见他一面,只为了两人闹别扭不欢而散罢?”他将空碗拿过去,“别和自己置气,不值得。”
  
  “我知道。”
  
  他叹口气:“歇会儿就去找他罢,过了今晚我们便走了,将你留在这北疆之地根本不合适,时间不多,你就别搁这儿耗着了。”
  
  我偏头轻咳了咳,点点头,便往外走去。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筹备今日傍晚的宴会,于茫茫雪地中扫出空地来,铺席设宴,好似很热闹的模样。
  
  然再看军营这边,却一丝松懈的意味都没有。从守卫的脸上能看出明显的锐利和压抑的警觉,丝毫察觉不到胜仗后的愉悦与兴奋。
  
  到了晌午时我再次见到赵偱,仍是在帐中。我进去时,他伏在案上睡得正沉,手肘底下压了七七八八的公文,白底黑字的长卷垂下来,眼看就要掉落在地上,我正要上前,赵偱却倏地醒了,匆忙将文书拿上来,仓促地收拾着案上的公文。
  
  帐中的烛火跳了一跳。
  
  他神色中仍是透着浓烈倦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还是哑的:“外面放晴了吗?”
  
  “是。”
  
  我走近些,握过他的手。因伏案而被压麻的手毫无温暖可言,只有无生机的冷。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他压在手臂下的长卷,惨白的纸上密密麻麻全是阵亡将士的名字。
  
  他敛了敛神色,将它重新折起来,郑重地放好。
  
  这些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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