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永远的伤痕吧。绵绵的爱著,隐隐的痛著,自然不会对旁人提及。 见我如此殷殷注目,林逐云犹豫片刻,终於轻点了一下头。我却立时拉著他飞奔过去,可不知道琴音能不能再等。 更深夜沈,水雾湿了星星鬓影,白露收了残残晓月,杜鹃泣血凄急,怎急得过我心。层层叠叠的後悔盖住了心神。琴音琴音……但愿你无事…… 挥手带过混著霉味的空气,浑浊的光线里渐渐的浮凸出拥著寒被冷衾的人。原本瘦削的身子在此时看来更觉得单薄,青白的脸色,配著寡白的唇,上边干枯的裂伤到是血色的红,哪里还有以前的倾国之姿?再看身边冷冷的打量著床上人的林逐云,原本同样能叫絮翻蝶舞,同样能叫芳思交加,原本同是倾城丽人,却为何有如此不同,莫非真是命运捉弄?两相比对,心中更是恨极,对琴音的爱怜又胜一分。明知道同是天涯末路,如此相逢,不过是共断肠而已,却忍不住怜惜他,为他的晶莹剔透,为他的白璧掇瑕。 轻扯林逐云的衣袖,示意他过去探望,见他冷凝著脸,满脸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啊,像他如此活著,了无生趣,既不能握住自己的命运,到不如死了干净。”'秋之屋' (7)只听得他这番言语,我呼吸不由一窒。这是什麽话,天下竟有如此冷心冷情的人。有伊身世破败如斯,却仍不放过,非要冷语嘲讽,难道真要看他殒命此地? 我心中恼怒,可又发作不得,只走过去扶起琴音,见他呼吸轻浅,却也平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後带点企求的望著林逐云。谁知他明眸中精光一闪,眯紧了眼睛直盯著我扶住琴音的手。我暗叫一声不好,已知道犯了他的忌讳,急忙放开琴音,把站在床边的他拉进自己怀中。一手顺著他如雾如烟的青丝,一手握著他的腰,又放了下颌在他肩膀上,脸贴脸,头碰头的靠在一起。他却仍然抿唇不语。我更加急切,思量片刻,低头在他脸上印上一吻,却引得他在我怀抱中一挣,强自站起来,竟是要动了真怒。就著这样的姿势转身,他抬手拿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见他恨恨的咬牙,一字一句都是挤出来:“竟肯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顺著我的眼睛扫到我身後的琴音,林逐云的眼睛里是涌现的是我见过的乖僻残忍。 记得上次有人让他显出了如此表情,立即被拖至午门庭杖,碗口粗的毛竹灌了水银打在肩不能扛的士子身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叫那人归西。事後他叹气,“这样死了怎麽白白便宜了他。” 林逐云虽在朝中没有职位,可林自清几乎对他百依百顺,又有谁敢招惹?我却没想到,今天他轻易就怒火蒸腾。急忙拉过他手,却被他甩开;再去拉,又被摔开;如此反复,最後索性背转了身子不看我。我叹气,於是转身朝门外走,眼底凝霜,到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於他有多麽重要。 果走不出三步,腰已经从背後被人抱住。感觉他的面孔贴在我背心,“我救他,我救他就是了。” 我自然知道这话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於是做无可奈何的回头,重新拉过他的手──我只是看他可怜罢了。见他仍不出声,又写三个字──相信我。果然见他微笑,风芙蓉,清飙吹月一般终於松了眉头。 这才有些红了脸看我,带些许羞赧,像是要说抱歉,却又开不了口。我释然一笑,又拥他一会,他这才真正高兴,心满意足的我一同去看琴音。 林逐云扶起琴音坐定,却不许我碰他,只自己拉起他的手为他把脉。我暗中著急,可却不敢表露一丝,只能作云淡风清,可却是百思缠心,!!难安,眼中余光尽是林逐云的表情。半晌,他才松开了手,把琴音扶起坐在他身前,自己也盘腿坐下。 “他只是受了些外伤,父亲下手到底是有分寸的,怎会让他伤筋动骨,不过是增加些情趣罢了。”林逐云说著又暧昧的瞅瞅琴音身上的伤痕,笑著看我,“筝,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些调调。” 他此语一出,我几乎伸手掴上他白净的脸蛋。怒气凭空的涌了上来。我自然知道琴音身上的伤是怎麽来的,可听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原来嫉妒的滋味如此难过。像是万蚁钻心,直扎得骨头生疼,仿佛是拿了凿子凿心,又是疼痛淤积在胸口,无处倾泄,被咽住了喉管,硬是叫不出声音来。我面上此时的颜色却再也掩不住难看异常,却见林逐云看我,急忙转头,却让他笑出了声,“筝,你放心,我可是从来不喜欢这些。” 笑著又把我拉了怀中来,竟然是在我耳边厮摩,“我当然不会对你如此的,一定是细细的疼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恕!? 我一把怒火烧上了脸。这是什麽意思,竟是把我当成他的那些男宠麽?心中瞬间又添了轻慢。他却只当我是害羞,却还是调笑,“你乖乖的等我,我给他输些真气就好,可别要又离开了。” 最後一句却带了三分哀求,七分幽怨,掺和成十分的愁梦悠悠,风吹梦落,一去千里。我自然点头,看他不舍的放开我,闭目,把掌心贴在琴音的背上,开始为他疗伤。 我知道这样的疗伤最忌打扰,不过我们现在身在冷宫,有人闯入的机会实在甚微。外面森森天幕微透薄光,冥夜已将复曙。看此天色,再过半个时辰恐怕就有人进了我的寝宫侍侯早朝,到时候就想瞒也瞒不住了。而且若是林逐云定然不会这样放了我,更会问我从何而来,为什麽当时会在此地,此时不走,再想走就是难如登天。再看琴音,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已透出薄红。他既是林自清的人,我又和没有瓜葛,林逐云也不会为难他吧。 如此安慰自己一阵,我转身急步紧走,片刻已出了冷宫,重回寝殿。掏出怀中的面具重新带上,又成了那个叫凌筝的痴儿。'秋之屋' (8)极力定住心神,我闭目躺在床上。把刚刚的事情滤过一遍,这才觉得後怕,这事走过来不觉得,细想来真是凶险非常。若当时我救琴音时被人发觉,若是林逐云认出了我,若是他追问我从何而来,为什麽会在宫中,又是怎麽发现了琴音……我到底要如何应对?可巧他也迷了心智,什麽都忘了,只记得那个叫“筝”的人。 “筝”又是谁能?若是把他找出来,以刚刚林逐云的样子,怕是会任我摆布。如今林自清为了掩人耳目,把琴音放在宫中,没有带过自己的府邸,自然是因为这宫中他可以来去自如,那我更是极容易被识穿,今後可要更加小心。如此反复,来来去去的想著,不觉已经快到天明。果然不久就有小太监过来服侍著更衣上朝。循著走了千万遍的路进了正殿,端坐在龙椅上,看大臣们三拜九叩,高呼万岁,心底冷笑声声。如此面上恭谨,可惜有太多腹诽,这傻子皇帝怎受得了他们一等一聪明人的大礼。再看位为首的林自清,三十多岁的男人,竟只有二十多岁的样貌,修长身材,白净面孔,若说林逐云是丽,那他则是英俊,看他如此,谁又能想到竟是铁石般的心肠。只是可怜了父皇,一生一世就是毁在这个男人手里。想到这里又思及琴音,心中更是恨极。这几年他处心积虑结党成朋,为的就是早日解决掉我这个傀儡,可无论如何又了不了一桩心病。 三十年前,当时我父皇还未登基,当时的神明太祖,也就是我的祖父,为了和黎金对抗,在北方边境建立了军镇,将国中三分之一的兵权交於当时的镇国将军雷震天之手。本想手中多数的军队仍可节制他,却没想到林自清掌权之日为了讨好雷震天,竟又给了他数目众多的兵力,如今细算起来,竟已经占了天下兵马的一半。五年前雷震天病死,世袭爵位传於了他的儿子雷君远。谁知他态度暧昧,对林自清的所作所为从不有所表示,既不见赞成又不见反对,林自清有心废帝,却怕雷君远以此做借口与他一争长短。他如今虽然荒淫,可此等大事却不会怠慢,自然是放在了心上。这此灭了施佑,只怕也是有此考量,想借机一探雷君远的态度,所以在北部动兵,可雷君远却真正的沈得住气,硬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起,甚至都不上与此有关的折子,把林自清急了个团团转。恐怕我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有了他这个肉中刺,林自清只怕早已称帝。可林自清如今有林逐云辅佐,也万万不可小诩;至於雷君远,是要观望,还是想自己一享天下,众说纷纭,实难揣测。不过我再三个月就满十八,是亲政的年纪,届时雷君远就算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也一定会来。林自清恐怕也是在等这个机会。 我心中计量,眼里看著林自清在朝堂上颐指气使,诸事指点,有人巴结,有人讨好,有人隐忍,有人愤慨,谁又比我这个坐在最高处的人看得清楚。看著李师傅沈痛的模样,我心中虽有不忍,可也只得压住,在断定谁究竟可靠以前,一切只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皇上可有异议?” “皇上可有异议?” “皇上可有异议?” ………… 林自清问得坦然,居然是要我这个皇帝来提“异议”,分明是觉得已经是他的天下,他的江山。我不说话,只是傻笑,偏又想到他对琴音做的那些事情,全身的毛孔都吐著怒气,竟是有些失了平常心,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监国做主就好。”急忙如此掩过去,心中仍不平静。心浮气躁,实为大忌,怎麽偏又犯了?难道已经忘不了那个月夜下抚琴的人? 究竟要如何救他,断断不可看他再这般下去。身心受折,他还能忍得了多久,若要营救当然是越块越好,可我如今身无门路,又要怎麽帮他?在心底暗叹一声,只能强自压抑再做计量。这样想反到好了,早朝也就被我撑了过去。於是又是上书房的时间,被他们扶著过去,抬著步辇顺著宫墙折了几折,就到了书房。李师傅只怕没想到这几年他教的功课从没白费,反到是烂熟我心。 一入门来,就看到径自掌嘴的太监。这个我到是认得,是宫中的太监副总管,平常做事谨慎,却不知道是不是林自清的耳目。再看就见林逐云冷著脸站在一旁,拧眉道,“行了行了,做什麽掌嘴,我又没说什麽。”'秋' (9) 那太监听了这话,方才站了起来,低垂的脸上红肿的一片,嘴角也见了血,可神色仍是万般讨好,小心翼翼的看著林逐云。他这一起身,我方才看了清楚,见他三十七八的样子,稀疏的眉眼,无须的下巴,模样是平凡得很,恐怕了让人让人过了几眼也从不记得。可我却是知道他的。这宫中的奴婢,以太监总管怀贤为首,都是林自清在宫中的耳目,若是有什麽风吹草动,林家便立即知晓。可这人却不是,他名叫怀德,在宫中沈浮已将近三十年,从二十年前当上这副总管的位置,任改天换地,物换星移,一直是风雨不动,处之泰然。 如今这个人物,却被林逐云在书房当著众人的面教训著。林逐云看著他也不答话,目光凉飕飕的,像熬了冰棱子,全然不见了昨晚那般的温妍容色。怀德便又跪下去告饶,“林公子,奴才真的是不知道啊,您说要找人,奴才是宫里宫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可是奴才们实在是愚笨,连个影儿也没找到,请公子责罚。” 说著便又开始掌嘴,一下一下都是用了真力,原本红得吓人的脸,马上成青紫,可还是不停的打下去。掌掴的声音响在书房里孤寂的起落,连李师傅看得都脸色惨白,更别说其他跪了一地的小太监宫女,林逐云倒真是的狠心冷眼瞧著。我暗筹这事情一定和我有关,却无法开口,只是走了过去,对著那太监笑,“你这人好奇怪,无端白白打自己做什麽,难道不疼麽?” 怀德这才看到我,连忙不迭的请安,一边道,“这自然是奴才们的错,连公子交代的小事都做不好,实在是有负所托,心里惶恐得紧,疼一疼到好过些。” “这样啊。”我又看林逐云,“小云,今天李师傅没讲课吗?干什麽大家都跪在这里啊?” 这话一出口,林逐云便瞪著我瞧,原本秋水滟泓的美目,在接触到我眼睛的时候滚烫得吓人,灼灼的燃烧著,忽又转了忧伤,黯然销魂,说不尽的憔悴堪怜。我心中却清楚,恐怕是见了我这双相似的眼睛,想起了“筝”,此时他怕是已心乱如麻。 不多时果见他,身子一旋,就这样撇下众人带著随身的侍童离去。刚见他出得门去已经有几个小宫女吓得哭出了声,其他稍微伶俐些的,连忙扶了怀德起来,也有人去拿药来给他敷上。今天如果不是他顶著,若不是有我打岔,恐怕这些人都要被拖出去杖毙,以解林逐云一时之气。我呆呆的看著林逐云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才拉了李师傅过来,“小云他怎麽了,怎麽就走了。今天不用上课了麽?” 李师傅闻言摇头,又看我半晌,再叹气,“皇上你……”又看周围人多眼杂,终於是住了嘴,只对我说,“是啊,今天没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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