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场文武都开始按照他说的,把两个碗里的东西掺一起,搅合成一碗糊糊。
“请大家品尝。”戚继光率先舀一勺送到嘴里。众人便也各吃了一口,一阵吧嗒嘴后,便纷纷点头称赞:“嗯,好吃,说不出是咸还是甜,反正是有滋有味呢”
戚继光开心的笑了,能得到大家的称赞,说明这东西成功了。戚继光看一眼沈默,沈默也开心的笑了,这东西其实有他的功劳,但当着张居正的面,还是不要暴露这种联系的好。
“请问戚将军,这东西是如何制法?”张居正把一碗吃完了,意犹未尽道:“应该是先把面粉炒熟了吧?”
戚继光赶紧让人再大家添上,又对张居正道:“这个很便宜的,因为里面不光有小麦粉……事实上,本地的任何作物,小米、大豆、黑豆、糙米之类的粮食,都可以碾成粉,掺匀后炒熟,再拌一些油和糖就成了,吃的时候,可以在水里加点盐,这样就足够保持力气了,方法还是很简单的。”
张居正向他要了份配方,笑问道:“对了,这个叫什么名字?”
“未曾取名。”戚继光摇头道。
张居正便望向沈默道:“戚将军在南方制出了‘光饼’,在北方又研制出这种炒面,干脆就叫‘继光面’吧!江南兄觉着怎样?”
“很好啊,”沈默笑问众将道:“你们觉着吧。”
“同意——”大家异口同声道,倒弄得戚继光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我有个问题,”一直默默倾听的谭纶出声道:“这东西吃起来确实方便。但不知打仗时如何携带呀?”
戚继光笑道:“问的好。将肠布袋取来”亲兵早就准备好了,把一条条又细又长的布袋子,分发给每个将领。
戚继光拿起一条布袋道:“这个布袋是用白布缝制而成,又细而长,跟马肠子似的,有五尺长,官兵们就顺嘴叫它‘肠布袋’。把炒面装在这里面,两头系在一起,”戚继光边说边示范道:“步兵就背在膀背上,骑兵可拴在鞍架上。如果在急行军时,来不及泡,那就先吃上几口,再喝几口水,走着道就把饭吃了。这一袋足够一名士兵五天食用了。”
沈默看着戚继光把那肠布袋斜挎在肩上,不由有些眼晕,他一直以为,这是八路军的创举来着,闹半天是跟戚继光学的……这可不是他的主意,是人家小戚原创。
这个发明引起了一片赞叹,尹凤拿着它爱不释手道:“这下好了,我们以后追击敌兵时,就不用饿着肚子了。”说着又犯愁道:“可是出征在即,这么多部队,怎么来得及缝袋子、做炒面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张居正笑起来:“明日一早,开城门前,我定然给你们准备好。”说着站起身道:“时间紧迫,我要回去准备了,诸位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让你们的军需官跟我回去,仓库里有的随便拿,没有的,我现借现买,也不能让将士们缺这少那的出发。”
这种话,谭纶他们简直没听过,哪次去领点物资,都跟要了那些仓大使命似的,还从没见过张侍郎这样豪气的呢。不由大为感动,纷纷起身道谢。
“告辞了。”张居正朝沈默点点头,再和众人拱拱手,便大步出了中军帐,坐上等在门口的轿子,风风火火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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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张居正,众人重回中军帐,没了外人,顿时亲热随意了许多。
沈默刚想打趣戚继光两句,就见胡勇从外面走进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找遍了也不见东宁侯……”
沈默的心咯噔一声,饶是定力惊人,也变了变脸色——这个消息,哦不,该说是噩耗,实在太惊人了,如果明日一早就准备出发了,要是没有兵符的话,戚继光的神机营,是绝对不能擅动的,否则就是谋反
说实话,沈默此役的信心,八成来自戚继光和他的神机营,虽然马芳名声更大,但更像个传说……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没有神机营,沈默就没有打胜仗的把握,如果这一仗败了,后果想都不敢想……
他这一沉默不要紧,刚才还很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的脸,不知发生了什么。
沈默便看一眼李成梁,淡淡道:“引城,没了你的管教,我那俩小子又撒了缰,竟然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找着。”
“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要不大人赶紧回去看看吧。”
“不要紧,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沈默却很沉得住气,盯着胡勇吩咐道:“你去找北镇抚司的……管他几爷了,反正有喘气的在那,就把这事儿告诉他,让他赶紧帮着找,明早之前,我要见到人……当然,别吓着小东西。”
众人不禁暗道:‘大人也太溺爱孩子了……’李成梁也在那心里奇怪道:‘不可能吧……’
只有胡勇知道,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重重点头道:“俺晓得了。”便快步出去。
“好了,大敌当前,把家事先放放吧。”沈默咳嗽一声,让众人集中注意力,才沉声道:“老规矩,战略我定,战术听你们的。”便提高声调道:“诸位,俺答和土蛮,哪个才是我们这次的对手?”
众人正在思索,沈默已经给出答案道:“一方面,是因为俺答乃此次入寇的主脑,如此兴师动众而来,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所以虽然土蛮人少,打起来能简单些。但两者相隔太远,击鼓买糖、各干各行,其实并没有呼应。所以,即使打了土蛮,俺答也不会感到多少震动,他还是要按计划作孽的。”
“第二,就是土蛮没有攻城能力,而俺答在一些汉奸的帮助下,已经掌握了这种能力……石州城的沦陷,就是最好的佐证。”沈默说着重重叹口气道:“哎……俺答汗此次的战术,已经十分明确了,他们以一部人马虚张声势,做出要攻击京城的态势,待各地军队仓皇勤王,防御空虚之时,再汇集主力,挑选最合适的府县进攻。”他抬头望向众人,沉痛道:“所以土蛮的破坏力,是远远比不上俺答的。而且两者相距太远,一旦往东打土蛮,就没时间阻止俺答作恶,我们不能再承受一次石州之痛,所以哪怕吃力些、牺牲大些,也要坚定不移的朝俺答进军,明白了吧?”
“明白了”众人一齐高声应道。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沈默望向谭纶道:“二华兄,你来主持吧”
纶点头道——
分割——
开始了,精彩的开始了……
正文 第七七九章 卷平冈 (中)
具体的战术会议,激烈而漫长,沈默认真的听了一会,就见胡勇又一次出现在门口。示意他不要进来,沈默披上大氅,走出了营房。
外面的风又冷又硬,直往脖子里灌,沈默赶紧竖起领子,感觉身体都要缩成一团了。
“大人,出事了。”,胡勇赶紧禀报道。
“东宁侯还是镇抚司?”,“都不去……”,胡勇轻声道:“是马将军……”,“马芳,怎么了……”沈默皱眉道。
“他竟然进入人家宣大援军的营……”胡勇道:“鼓动官兵和他一起去打鞑子,当场就有整营的官兵要跟他走,宣大总督出面前拦不住……”
这也太大胆了吧?沈默登时就不觉着冷了,追问道:“现在什么情况?”,“王总督哪能让他把人带走?一边带人把营门堵住,一边让人传话给城里,禀报兵部知道…………”,胡勇道:“镇抚司的人说,杨博已经往安定门来了,看来是要出城去处理……”
“那还等什么?快备马去……”,沈默顿足道:“真是越忙越乱!”,马荆艮郁闷。
人们常说,如果俺答是上天降给大明的克星,那他马芳,就是老天降给俺答的克星。
别人打不过俺答,丢官下狱者不计其数,马芳这辈子的功业,却全都是在俺答身上建立的。
就在他把俺答打得毫无脾气,踌躅满志主动出击之时,一纸调令就把他从前线撤下来到保定担任什么练兵总理,一待就是十年!正是武将最黄金的十年啊,却全都白白浪费……不是说练兵不重要,而是马芳不适合干这个,他的长处在于带兵打仗。马家军之所以能跟蒙古骑兵抗衡靠的是他身先士卒的榜样作用,豪气干云的兄弟义气,以及在血火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杀气。
他很早就喊出,胡虏之强,强在视战为生,我军之弱,弱在畏战如死”每战更是身先士卒,浴血杀敌袍泽们背地给他个外号叫“马疯子”成为将领后,他要求部下们和他一起疯。为了让部下悍不畏死,他重立“军战连坐法”规定临战畏敌不前者,后队斩前队,将领畏敌不前者,士兵新将领。他更是以身作则哪怕成为总兵之后,每战依旧率先冲杀敌阵,引得属下殊死效命,这才在与敌人一次次的狭路相逢中,打造出一支令鞑虏闻风丧胆的马家健儿!
想让他在远离前线的大后方训练出和马家军媲美的劲旅,只能是痴人说梦。不用别人说,马芳自匕首先就泄了气白白地磋陀了八年光阴,若不是浮纶到来,循循善诱的解开了他的心结,恐怕他还在醉生梦死呢。重新振作之后,他终于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到现在,他已经为各镇累积训练出了两万余合格的骑兵。
这次听说俺答大举进犯他也率领刚完成训练、还未分到各镇去的四千骑兵,跟着谆纶一道前来。但他深知自己现在的部下,只是掌握了骑兵的技能还没有上最后的一课,那就是真刀真枪的战斗。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就永远只是没用的菜鸟。要在小规模的战斗中,一点点积累经验,逐渐的强大起来,这才是王道。
而马芳带他们来的目的,也主要是感受一下战场气氛,最多参加点小规模的战斗,积累一些经验。并没想过一上来,就让他们与数万蒙古骑兵决战,那青定要全军覆没的。
但计划小不如变化,当他听说蒙古人攻陷石州城,屠杀五万同胞之后,登时怒不可遏,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悲惨的同年,在无数孩童身上上演,立刻战火熊熊,不可遏制。所以谆纶一说,朝廷要组织反击,他毫不犹豫的报名,说算我一个!
可他不能指望一群新兵,跟着自己完成奔袭、强击、突围吧?要想干好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活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召集自己的老伙计!以老
正文 第七七九章 卷平冈 (下)
听到这个声音,杨博的脸色更加难看,好在黑灯瞎火,他又骑在马上,倒也不怕被对方看见:“原来是沈部堂”这么晚了还要奔波啊………”
“您不也是一……”沈默骑马从阴影里走出来,来到杨博身边道:“老前辈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年轻人,哪敢偷懒呀……”
两人亲热的打着招呼,言语间却针锋相对起来。杨博道:“看样子,沈大人是要出城啊……”
“是啊……”沈默笑着点头道。
“叫不开门是吧?”,杨博笑道:“要是我不来,沈大人岂不要等到天亮……”
“其实在下只不过,比老大人早来片刻而……”沈默笑眯眯道:,“知道您要来送钥匙,哪好意思让您等着啊……”
“哈哈………”杨博心说,得,我成巴巴来送钥匙的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便放声笑道:,“沈大人的正事儿怎么能耽误呢,快快开门。”,绞索咯吱吱的作响,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两人并骑而出,竟都不像开始救火似的急切了,反而都放慢了马蹄。
北风凛冽,月光如霜,马蹄踏碎了城外的安静,侍卫们都闪得远远的,自觉的给二位大人留出空间。
“年轻真好哇……”,杨博突然笑起来道:“看到沈大人,老夫就想起自己”当年随同程阁老巡边的光景……,当时的我,正和沈大人一般岁数,风华正茂啊……”所谓巡边,就是视察国境,乃是兵部尚书”或者主管军事的大学士,代表天子视察国境,慰问官兵,了解边防。边境大都在穷山恶水之地”在当时的各件下”这是个苦差事”而且还会遇到危险。
“一路上的艰辛就不用说了,到了肃州时,还被蛮番给团团围住了。”,杨博就像个老前辈,在给后生讲那过去的故事:“那些蛮番靠山吃山、不服王化,明知是朝廷高官的队伍”还拦住不让走,非要买路钱……”还耐心解释道:“所谓买路钱”不过是打劫的雅称而已”要是不给”就直接杀人越货了……”
沈默点点头,表示了解,他在赣南也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何心隐的名头太大,一亮明身份,对方马上收兵”还会热情的请客吃饭。所以还真没为这事儿伤过脑筋。
“翟阁老代天巡牧,哪能接受这种要挟?便下令动武,却遭到卫士们的拒绝”因为对方的人太多了……”杨博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讲述道:“既不能打,又不能求和”这下麻烦了……”
“这时候蒲州公站了出来”道:,有我在,必保大人无恙!”,”沈默接上话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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