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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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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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把今天说的话都吃回去。”唐松道:“从此再不找他麻烦。”

“好,一言为定!”元驭点点头,不再理他,便扶着昏过去的汝默,回了原来的房间……虽然老师让去他家住,但现在汝默做下的丑事曝光,他有何颜面再去老师家住?而‘元驭兄’虽然贞洁不染,却不忍看到汝默一个人留在这儿,独自承受所有的非难和冷眼。

‘元驭兄’很庆幸,他知道事已至此,不能再掩盖了。必须让老师知道,请他定夺才行,才是在安顿好汝默后,便立刻写封信,命人速速送去棋盘胡同。

沈默很快回信,让他俩少安毋躁,不必担心太多,一切有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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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汝默便醒了,却不吃不喝,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那篮子生石灰,满脑子都是于少保的《石灰吟》: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老师的意思——对一个想要堂堂正正的人来说,清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接下来几天,汝默整个人消瘦的不行,眼中都没了神采,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今日的恶果全是他昨日种下,现在只能忍受那无边的痛苦。

转眼到了张榜的日子,元驭一早便去汝默的房间,只见他面朝墙躺着,一动也不动,叫他也不吭声。

元驭推他两把,他才转过头来,神情憔悴道:“干嘛?”

“今天发榜了,一起看榜去。”元驭兄拉他起来道。

“不去,我去还有什么意义?”汝默无精打彩道:“反正我注定是个被人唾弃的家伙了……”

话音未落,便听‘啪’地一声,他竟挨了元驭兄一记响亮的耳光。

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汝默不怒反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你再打啊!”

元驭兄揪住他的领子,攥起拳头,举了举又放下,道:“你辜负了老师的一片苦心!”

正文 第六二八章 大赢家

听元驭兄提到老师,汝默掩面而泣道:“天生我,地载我,君管我,亲养我,师教我。我本当肝脑涂地、以报万一,可我这个孽种触犯了朝廷的法

度,背叛了自己的祖宗、对不起有大恩的老师,天厌地弃!十恶不赦!我还有何颜面再见老师?”

“哎,这么聪明的一人儿,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元驭兄叹口气,竟然笑了起来。

汝默心说:‘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便憋住泪,一脸愤懑的对他的元驭兄道:“有什么可高兴的,不妨说来听听。”

“说起来真有哩。”元驭兄笑道:“还是关于你的,要不要听呢?”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汝默幽幽道:“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是拿别人寻开心吧……”

“什么叫拿你寻开心?”元驭兄重重一拍他的后背道:“汝默,你知道吗?老师已经帮你正名了,再没人能从人品上质疑你了!”

“什么?”汝默一下子瞪起眼来道:“谁告诉你的?”

“还用谁告诉吗?”元驭兄道:“就是前几天老师宴请大伙儿时……”

“瞎说,那天我也在场呢。”汝默一下蔫下去道。

元驭兄一把将他拉起来,道:“你说身体不适,中途就退席了,结果没看到后来的情形。”说着笑道:“快散席的时候,老师向我们大伙敬酒,说你的

所作所为,都是出自他的授意,是老师让你跟那唐松接近,为的是查清是否真有人在通关节一事……”

“真的吗?”汝默难以置信道:“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整天缩在房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外面就是放炮也听不见。”元驭兄笑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汝默还是不信道。

“是老师不让告诉你的,”元驭兄笑道:“老师说你,受一点打击就垂头丧气,这样怎能成器,所以不让我告诉你,让你自己先反省一下。”

“这么说……”汝默激动道:“这么说,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老师又什么时候骗过你?”元驭兄微笑道。

“嘿……”汝默一下恢复了生机,从床上跳起来道:“谢谢你了,元驭兄。”说着便穿鞋往外跑。

“这么着急干嘛去?”元驭兄在后面问道。

“去老师家,跟他老人家汇报,”汝默道:“我真的明白那首诗了!”

“不急在一时嘛,”元驭兄拉住他的胳膊道:“先去看了榜再说吧。”

“不看了,不看了,中不中都无所谓了,”汝默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这次的收获,已经比中进士还要多了……”说着洒然一笑道:“而且,我没

用那关节字眼,文章也没写好,怎么可能及第呢?”

“唉,”元驭兄叹口气道:“是啊,不能凭真本事比一场,还真叫人气闷呢。”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突然听到外面院子里热闹起来,有好多人在叫道:“来喽!来喽!”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听见这声音,一直表现的很从容的元驭兄,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想出去看看又不敢,额头都见了油汗。

倒是汝默已经看开了,道:“走吧,咱们出去看看热闹也好。”说完便打开门出去了。

“果然是驼背卖虾米,谁也别笑谁。”元驭兄自嘲的笑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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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出去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根本没法插脚,只好和汝默站在台阶上看。只见一个同乡微微眩晕的站在院中,正在被的信的书吏披红挂彩,边上

人自然端出盘银子来打赏。苏州富甲天下,书吏们最喜欢来他们这儿报喜了。

这个过去一会儿,又有报子鸣锣打鼓过来,一进院子便高喊道:“捷报苏州府太仓州老爷钱讳周,高中礼闱第二百六十二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话

音未落,便有个满脸幸福的同乡,举着手挤出来道:“是我啊,我就是钱周!”报子们便上前磕头,给新贵人披红挂彩,得了厚厚的利是后,便一溜烟跑掉了……如往年一样,张榜日的任务太重,人手又不足,须得连轴转才行,这样才能讨得尽可能多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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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报喜小队,最少也得七八个人,你掏个十两八两,根本看不到眼里去。很多人打不起这个赏,也有很多人不愿出这个钱,便听前辈的建议早早出门

去礼部衙门,一张榜就能马上知道结果,还能躲开报喜的讨债鬼,一举两得,所以很多士子都不呆在驿馆里,一股脑挤满了东江米巷。

眼见着一队队报喜的官差,策马从衙门里冲出去,却迟迟不见张榜,士子们终于耐不住了,纷纷到衙门前打听,为何还不公布。但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

,一个礼部的主事出来,告诉他们今年推行改革,先由报子们报捷,翌日才张榜公示。

“什么狗屁改革,不过是为了多讨咱们俩钱罢了。”等候已久的士子们愤愤道:“钱、钱、钱!只认钱去了!国家的抡才大典,却成了他们捞钱的

法门,真是可耻啊!”

一时间怨声载道,街南那件酒楼里也是骂声连天,一些人愤愤起身,准备回去挨那温柔一刀。

但更多的人没有动,他们大都是住会馆的,早就知会了里面的小厮,若是有喜报的,只管不动声色的送走,然后跑来这里报信,虽然也要打赏,但

却是一份和八份的区别。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个青衣小厮,满头大汗的跑进来,那些士子们都巴望着门口呢,一见来者是本省驿馆的,那些山东举子便兴高采烈地招手道:

“这里这里,俺们在这里。”

那小厮赶紧跑过来,给其中一个跪下,一脸喜色道:“恭喜杨老爷,您高中第二百五十一名!”

“哇,好险不是二百五。”那杨老爷乐得合不拢嘴,从怀里掏出锭银子,大方到:“多谢了。”那小厮千恩万谢的辖区,他的同乡也纷纷敬酒,大

声道贺,引得厅里人纷纷侧目。

不一会儿,又有个小厮跑进来,到河南那桌报喜,河南举子们也快了地敬酒,丝毫不甘人后。

接下来的喜报一浪接一浪,梅花间竹一般到来……以来会试的录取率高达四取一,二来不是自觉差不多能中的,谁也不会来这里现眼。

在关心自己前途的同时,各省的士子们也暗暗较上劲了,比那个省的名次高,比哪个省录取的多。

到过午时,是三层酒楼里二百五十多号人,已经中了七十二人。其中浙江排第一,达十人之多,其次是山东和南直隶,各有八人,然后是湖广七人

,北直、四川各六人,广东、山西各五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历来成绩优秀的江西省,竟然与陕西、河南相同,才中了四个!然后福建三个,云南、

贵州各一个……这里广西举子只有一桌,暂时还没开胡。

这个结果可谓是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因为大部分省份的发挥都很正常,相互排名也没有争议;但对于江西和福建两省来说,就大大地悲

剧了——往年江西的录取人数,总是稳居前三,福建也与北直四川相当,决不至于沦落到这种程度!

这两省士子的脸都绿了,虽然嘴上互相安慰道:“不才报到六十名吗?许是咱们都高中了呢。”“是啊是啊,留在会馆里的同乡,应该中了很多吧

……”但所有人的心头,都被不详的预感所笼罩。

只有郑堂仍然信心满满,不管别人如何忐忑焦躁,他只在那怡然自得的喝着小酒,等待属于自己的光荣时刻。

他是福州人,有着很深的背景和身份,与闽浙海上和严党都关哥匪浅……甚至曾受某些人的委托,出山辅佐过某人,只是最终以失败告终,后来又进京投奔严家,却正赶上严阁老无心视事,而代父掌权的严世蕃有眼无珠,竟把他当成一般文士,只让他干些抄抄写写的活计。他也曾想过,在小阁老

面前表现下自己,无奈严世蕃那个绝顶狂妄、绝顶聪明的家伙,早就习惯了一切都是自己拿主意,根本不把他那两下放在眼里,还好一顿冷嘲热讽,驳

得他灰头土脸、哑口无言。

却也让他终于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所以绝顶参加今次大比,正好赶上严世蕃准备用关节字眼,垄断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他作为严府的幕僚,

自然也得到了那‘关节字眼’……当时严世蕃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在郑堂看来,他是怕别人抢了名额。

但郑堂也有自己的想法,在得到字眼的当天,他便将其传给相熟相善的同乡知道,存心是想借小阁老的东风,建立自己的势力;他相信袁炜一定会

乖乖就范,那些用了‘字眼’的同乡必然能高中……不是还有六十个呢,说不定一股脑都是我们的。

至于他自己的名次,郑堂更是信心满满,他相信不管再挑剔的考官,也会被自己的文章征服,那么报得越晚,就说明自己的名次越高,是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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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报信的频率越来越低,中式者的名次也越来越高,转眼都报道前十名了,郑堂才知道坏了事儿,暗暗道:‘莫非严世蕃故

意坑我?给了个假的关节词?’他那些同乡也纷纷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只是再也没有那么尊敬,而是让人气闷的质疑和愤恨——我们那么信任你,

你怎么能这么坑我们呢?

福建人的团结精神,确实超人一等,若是别的省份,恐怕早就起内讧,甚至是内斗了。

但郑堂知道,今儿这事儿要是真搞砸了,那自己只能背井离乡,找个地方藏起来了,遂强作镇定道:“是不是咱们会馆的伙计们,忘了你

们的嘱托,或者被什么事儿拌住了?”

“但愿如此吧。”众人道:“那就回去看看。”当即有三个年轻士子起身,自告奋勇的回去了。

这时候,酒楼里的气氛几乎凝滞,先前的轻松、竞争之类当然无存,只剩下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大伙儿真实紧张啊,现在眼看还有最后十个

名额了,如果再没有报信的,就成就的意味着,这次要名落孙山了。三年的努力化为泡影,还要在经过三年的折磨才能再来,试问谁还能轻松起来?

而那些已经中了的,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见别人一脸紧张,也只好陪着紧张

‘蹬蹬蹬'地脚步声响起,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到来者是苏州会馆的小厮。这孩子今天已经跑了八趟,足够绕北京外城一圈了,此

刻累得腿都打哆嗦,指着往王世懋道:“你,你,王老爷你第十名!”

王世懋如释重负的笑起来,一把扶住他道:“坐下歇歇吧。”顺手便打赏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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