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纶笑道:“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接过铁柱奉上的香茗,呵呵笑道:“就为了你这价逾黄金的明前,我来了杭州能不找你。”
“拉倒吧,”沈默摇头笑道:“我本就是巡按监军道,现在又奉旨办案……虽然是协查的,平时官员们见了我都避之不及,现在更是恨不得将我人间蒸发,你谭子理何许人也?人之精也,岂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还一套套的呢,”谭纶哈哈大笑道:“拙言,我发现一个可喜的现象啊。”
“什么现象?”沈默问道。
“你开朗了很多呀。”谭纶笑道:“原先说话言简意赅,绝不肯多费口舌,可不像现在这样……活泼。”
“是么?”沈默摸摸自己脸皮道:“你过奖了。”
谭纶差点被从椅子上滑下去,失声笑道:“我好像没有夸你吧。”
“说正事吧。”沈默正色道:“我结婚你准备包多大的红包?”
谭纶刚刚摆出正经的神色,闻言面色一阵扭曲,呆滞片刻后,才爆发出猛烈的笑声道:“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人逢事精神爽啊!”大笑一阵,擦擦眼泪道:“放心吧,我就是勒紧裤腰带,也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的。”说着郁闷道:“但我结婚时,你也没给我红包。”
“你哪年结的婚?”
“嘉靖二十年。”谭纶一脸感慨的回忆道:“转眼已经十四年过去了。”
“当时我只能给你棒棒糖。”沈默口气道:“你也放心吧,等再娶一房时,我会给你补上的。”
“我也不要你补,”谭纶摇头道:“我只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咱们就算扯平了。”
“讲。”沈默点点头道:“但我保留给你红包的选择。”
“你们南宗到底是什么意思?”谭纶幽幽问道。
正文 第二七九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广为流传的阳明心学,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演变、整合分化,形成了浙中江右、泰州南中等十余个大的学派。
虽然寻根溯源,大家都以贵州为渊~,以龙冈为始发地,以阳明公为圣贤宗师,但因为传承者体悟的差异,以及地域的间隔,发展差异很大,甚至大相径庭。
尤其是最近这十年来,文恬武嬉、朝政荒废、国家积弊爆发,内忧外困严重。这些残酷的现实,都让心学的弟子们,更加迫切的希望探求出阳明公思想的真谛,像他一样匡扶宇内,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这种群体性的情绪上的焦灼,促使了王学流派从单纯的学术组织,向带有政治目的的组织转变……一方面,他们都知道联合起来才有力量;但另一方面,他们却无法接受完全异己的思想,虽然在野,没法伐异,但大规模的党同不可避免,终于在近些年来,形成了江南与江北两大体系。
江北以王'
正文 第二八零章 解元郎请客
赵贞吉接下来消停好几天。让有人暗暗松了口气。胡宗宪还派人私下找到沈默。让他想办法给老赵个台阶下。大家赶紧把这个案子结了吧。你赵老夫子在南京兵部闲的无聊。可大家还忙着抗倭呢。谁陪你一直耗下去呀?
沈默却不去触这个眉头。他知道赵老夫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歇菜。而依那老头脾气。估就算是歇菜。也要先爆发完了再说。
果然就在两天后。杭州城西门外。突然奔来一骑。对守城兵丁高喝道:“呔。快叫城内诸官。出来迎接钦差大人大架。”
值守千户在城上高声问道:“敢问是那路钦差。小的也好去通禀。”
“南京兵部赵尚书。奉旨查办钦案。”那身着山文甲被挂红披风的来使高声道。
值守千户不敢慢。赶紧去里面通禀。不一时胡宗宪率领布政使按察使并杭州知府一干僚属出。沈默和王用两个。也换上官服急冲冲往西城门赶去。下了轿子。王用汲奇怪道:“难道赵部堂连夜出城去了?”
“那倒不至于。”默摇:“这是要告诉浙上下。他要由暗转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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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官刚到;门口。便见西北官道方向出现常常一队人马一边鸣锣开道。一边不疾不徐的行来。
待那支队伍更近了。可以看清二品大员的全副仪仗了。由十二位手持龙凤彩旗的红甲亲当先导引后面的仪仗队高举肃静回避牌斧;大刀日月狮印。扇罗伞及写着钦点翰林南京兵部尚书督察东南军机以及钦差奉旨查案的牌子各一块。
再后面是百余名引持弩护卫簇拥着数顶青官轿。以及最中间的一顶十六抬的紫玉大轿。后拥伞扇罗盖。并数名官。最后是长长的护卫部队均手持着新的火十分有威慑力。
老百姓固然啧啧奇。见猎心喜。可在迎驾的官看来这无疑是一场宣告双方彻底决裂的表演。尤是当看清那顶大轿上空空如也是。胡宗宪的脸色变比铁还青。这多么直白的示威啊。
待仪仗和卫队全部进城。官员们围到宗宪身边。七嘴八舌道:“中这分明是要踢咱们的场子呀。”“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不愿听这些没营养的废话胡宗宪挥一挥衣袖。愤怒道:“让他折腾吧把浙江折腾乱了。让倭寇再凶起来。我就辞官回家种田。”说完便闷头上了轿子。跟着仪仗往城里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只好也上轿子进了城。
跟着钦差的仪仗七八拐。行到一条小巷外边便再也进不去。待官员们下轿。便看到钦差卫队已经将巷内一间小客栈团团围住。
官员们又看向胡宗宪。胡宗宪再看向远处刚刚下轿的沈默。想问问他的意思。却见他朝自己递了个眼色。这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这位也是个钦差。心下不由大为安定。也不再看他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披着红斗篷。穿着山文甲。挎着鲨皮腰刀的千户军官出来。沉声道:“沈大人。王大人。部堂有请。”
沈默两个点点头。便往小巷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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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又和一众属|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日近中午。大人们又累又饿。全都站不住了。便小声问他道:“中丞。还要等到时候啊?”
胡宗宪笔挺的站在那里。面色也是阴沉难看。哼一声道:“本官亲自去问问。”众官员此时同仇敌|。会让中丞独往。一齐跟了上去。
才走到巷口就被赵贞吉的亲兵队。也就是请沈默两个进去的那位千户。给拦住了。着脸问道:“干什么的?”
这话太气人了。你一直在这站岗。能不知们是干啥的?胡宗宪黑着脸拱手道:“下官江巡抚胡宗宪。求见部堂大人。请代为通禀一声。”
“先候在着儿。”亲兵队长不客道。去了足足一刻钟才回来。面无表情道:“部堂大正在与两位协办谈话。请大人在此稍候。”
浙江的首脑们终于忍不住了。愤怒道:“我们中丞大人乃是四品大员。一省之长。你们不如此轻侮。”亲兵队长却不为所动道:“请大稍候。”子似的。定定的站在那里。
胡宗宪面色十分难看。仿佛因为在受到的非礼而愤怒。但实际上心里却没有愤怒。只是十分焦灼罢了——|这情势。赵贞吉是准备撸袖子豁出去了。而这时候赵文华去泡温泉。杨宜远在南京。整个杭州城就剩下自己一个方面大员了。那老夫子肯定重点拿自己开涮。
其实他很清楚。这次倭寇入侵。自己并没有太大的责
果就事论事。自最多只是个“疏忽”的过失。挨罚俸半年也就过去了。但就怕这老头子由牵出别的事来。比如说。提编加派。这个法子一经出便饱受病。也让自己着实的罪了好些人。一旦扯到这上面。便不找不到攻自己的人。到时候是黄泥巴落到裤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将这两件事连起来。“胡宗宪暗暗咬牙道。
这次没有再久候。只见一个亲兵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千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千户队长便侧身:“部堂大人请中丞大人进去。”
胡宗宪立刻疾步走去其余官员想要跟上。却一次被拦下道:“部堂大人并没有诸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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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进去客的大堂。便见一身大红官袍。胸前绣着锦鸡的赵贞吉坐在一张方桌后正在闭目养神。沈默与王用汲分坐左右见巡抚大人进来。两个人赶紧起身无声行礼胡宗宪朝他点点。也向赵贞行礼。轻声唤道:“部堂大人。”
赵贞吉仍眼睛。只是淡淡道:“坐吧。”
胡宗宪环视左右只方桌的下有一条长凳轻轻的走过去下。又望向赵贞吉。但夫子还是闭眼睛。只好轻咳了一声道:“这里着实狭小大人属员众多。肯是住不下的。下官已经命人将巡抚衙门收拾出来了。肯请大人移驾吧。”
赵贞吉还是闭着眼坐在那。没接言。
就算泥人也有三…土性。何况胡宗宪还是个有血有肉的爷们。便也不再说话。陪着他一起装哑巴。
厅堂里落针可闻沉默的令人尴不禁胡乱想道:“还不如打个马吊娱乐娱乐。“他跟王用汲进来后。便发现赵贞吉像变了个人一样阴沉的可。赵尚书将早就问过他俩的题。重新又问一遍。便让他俩坐在左右侧。待坐下后沈默才发现。房角不显眼的的方。有一个书记官。在奋笔疾书。肯定是将他俩说的话都白纸黑字记下来了。
赵贞吉惜字如金。一个字也没有多说。所以沈默不的要领了。只好朝胡宗宪悄悄递个颜色。让他一小心。
胡宗宪微微垂下眼。算是回应了沈默。
又是沉默一阵。赵贞吉才闭着眼睛幽幽道:“这里挺好。虽然狭小逼;但是胜在干净。住的不亏心。”
这种变相骂人。胡宪岂能听不出来。他强忍着怒气道:“一切都听大人做主。”
“知道就好。”赵吉这时睁开了眼。目光阴冷的盯向胡宗宪道:“本官奉旨问话。”
胡宗宪赶紧跪下。三|九拜道:“恭请圣安。”
“圣躬安。”赵贞吉代替皇帝受了这一礼。便沉问道:“东南的蠢材们。朕问你们。们被二百个倭寇搅的鸡飞狗跳。还被人家摸到南京城下。丢尽了太祖的脸。有这件事吗?”
胡宗宪冷汗淋漓的叩首道:“回|下。确有其事。但其中另有隐情。请容后禀报。”赵贞吉点点头道:“再问你。何上万人也打不过人家百十人。你们都是纸糊的吗?”
“回陛下。不是打不过。是追不上。”宪很快恢复冷静道:“那些倭人速度极快。又熟悉的形。极难缉捕。所以才让他们漏网逃到南直隶。此乃臣之罪。请陛下责罚。”这哪是认罪。这是避重就轻。
赵贞吉冷声道:“荒唐。他们是外来的侵略者。你们才是大明的官军。好意思说人家熟悉的形呢?”
“因为他们有当的向导。”胡宗宪不慌不忙道:“向导是土生土长的。比官军更了的形。”
“你是说他们勾结?”赵贞吉状若无意的问道。
“是的。”胡宗宪答道:“看情是这样的。”
“他们为什么会勾结在一起呢?”赵贞吉冷声道:“我听说当的人还给他们补给。这到是谁的国家?怎么老百姓不帮我们。反倒帮起倭寇来了?”
胡宗宪心说。到正题了。便不不忙道:“到哪里见利忘义之徒。这个并不稀奇。”
“不见的吧。”赵贞吉哼一声道:“怎么听到了另一番说法?”——
正文 第二八一章 东阳鸡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了,沈默着实放松了一阵,起身在屋里兴奋的踱了两圈,却又渐渐放缓了脚步,他突然想到,就算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又凭着什么去解决呢?
当年朱纨身为视海提督,权柄甚至大于现在的总督,却也依然完败于那些人的面前,身败名裂,蒙冤千古。
而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巡按,无权无势,人微言轻,怎么敢与击败朱纨的势力作对呢?
理智告诉沈默,这时候应该明哲保身……反正我是协办官,又不为这件事负责,管他最后的结局如何,都不会牵连到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去北京,考进士吧。
但心里又想起另一个声音道:‘你不是立志要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让我华夏民族再无那三百年的伤痛吗?以后不知会有多少困难,多少危险存在呢?如果这次逃避,以后事事都会逃避,将来就算官居一品,对将要承受无尽苦难的国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真是才下心头,又上眉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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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沈默失眠了,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啊。但失眠也没用,他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趟不趟这浑水。直到天亮时,终于不用辗转反侧了,因为他得起床了。
简单的梳洗一番,胡乱吃两口早餐,他便怀揣着满腹的心事,顶着一对乌黑的眼圈上了轿子。
“大人。去钦差行辕?”外面地铁柱掀开轿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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