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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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1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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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死队方面,第一次进攻失利退回后,在前线休整。

这时民众端酒送肉,前来慰问流血牺牲的英雄,这让他们的士气重新提升,待到民团上来他们也重整旗鼓,重攻东厂衙门。

战斗在十一时打响。

第二次进攻,明显比首次准备更充分,也更有策略。民团的团勇推着数辆大车,大车上披着打湿的棉被,以此为掩护,向栅门推进。大车能有效抵挡子弹,果然使伤亡降了下来。

起义军仗着人多势众,将东厂衙门四面围住商团攻前后门,敢死队架着梯子从两面围墙攻。孙龙担心诸营并起,不相统一,且各自为进退,不利于作战,乃派出各路首领来回奔走,通令协同作战。

然而协调指挥有那么容易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扼腕的败仗了。何况起义者之前从未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一旦打起来,还是各自为战,虽然士气高涨,但毫无章法只知道一味猛攻。

在前门阵地上,民团仁字营打先锋,凭着车阵缓缓推进。守军见枪击效果不好,竟把小炮拉到门楼上俯『射』,一炮就炸碎一辆大车,仁字营领队王大海当场身亡其余死伤十余人。

见一击奏效,守军大喜过望,又摆上数门小炮居高临下向起义军开火,衙门前走道狭窄团勇无处躲藏,死伤惨重。

后门阵地是葛成亲自率队进攻,同样遭到了火力压制,但他竟然冒弹向前,连掷三枚炸弹,炸开栅门,使得士气大振。加之他的手下有上百条长枪,双方ji战半宿,竟相持不下。

至于攻击围墙的帮派敢死队,发现东厂为了防止劫狱,竟将围墙修了将近四丈高,上面还密密麻麻布满了铁蒺藜,根本无从攀爬。而事先准备的云梯,竟然只有最长的几部才合用,其余大部分都偏短了只有硬着头皮往上爬了。围墙上的守军并不多,但几飘滚油就让他们下饺子似的,惨叫着跌落地上,甚至还有心情朝下面撤泡『尿』,敢死队员又气又怒,却又束手无策

孙龙和李广平,将临街的一家茶馆当作前敌指挥所,焦急的等待消息。

怀表滴滴答答,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各路败退下来的消息再次传来,到了凌晨四点半,除了在后门作战的葛成部仍在坚持,其他三面的战事都停了。谁都清楚,葛成之所以还在死撑,是因为他要是也退下来,就宣告全力以赴的二次进攻,以失败告终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仅靠义愤和热血支撑起士气的商团、敢死队,还会有余勇发动第子次攻击么?

指挥所里的空气都快凝滞了。李广平拿着初步统计上来的阵亡人数,手直发抖。他是仁厚君子,在今天之前没伤过一条人命,此刻难以抑制的陷入自责,眼里含着泪道:““文峰先生,再打下去,只能白白牺牲,我们收兵吧,.

孙龙一口接一口的抽烟,眉头拧成个川字。

他还没说话,徐渭开腔了:““往日里我说给你整编一下商团,好生『操』练一番,你却生怕被夺了权,死活不答应!现在难了看吧!,.他就是这个直筒子脾气,有不爽的事情,一定得说出来,才不管后果呢。

““扯这个有啥用,先过了关再说!,.见李广平眼泪都掉下来了,孙龙狠狠掐灭烟头道:““大道理都讲过了,今天绝对不能退,退的话,我们连家人都不保我们已经跟东厂你死我活了,要是让他们ting过去,能不疯狂报复么?!,.

““可打下去,全是白白牺牲,.李广平带着哭腔道。

““这次我来领军!,.孙龙一咬牙,拿起佩刀就要出门,被诸位头领死死拉住。

指挥所中正混『乱』着,一个面无人sè的斥候队员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有军队开过来了!,,所有人都呆了,屋里顿时针落可闻,孙龙的面sè也变得煞白。

““撤吧赶紧各自逃命去吧,.李广平为首的绅商们彻底吓破了胆,就要带头往外跑。

““谁敢!,.却被身材高大的徐胖子挡住门,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明暴暴的鬼头刀.横在众人身前.凶神恶煞道!“诸位可都是发过誓的。临阵脱逃者,斩!”

“诸位,是不会让你们平白牺牲的。”见徐渭把众人镇住,孙龙唱白脸道:“但是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葛成他们还在战斗,外面更有几万等候消息的起义民众。我们这些首领人物,既然把他们发动起来,就得为他们负责一有情况抢先跑路,合适么?”

“我们知道是不合适。”绅商们求爷爷告『奶』『奶』道:“可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我们出去喊一声,让大家一起跑路就是!”

“荒唐!”徐渭怒喝一声道:“你们给我老实呆在这儿,等我去弄清楚状况再说!”说着吩咐左右道:“谁要是敢走出这个大门一步,杀无赦!”

言毕,看也不看吓成一团的绅商们,扛着鬼头刀,转身大步走出去。

大街上,民众也已经知道了有军队开近,许多胆小之人偷偷溜号,但更有仁善之士劝阻大家:“前面的勇士在流血流汗,我们不能把他们的后背留给官军。,一招呼,便有上万人用血肉之躯,把前往东厂衙门的几个路口堵住。

徐渭绝对不愿百姓白白牺牲,他招呼自己的学生,劝说百姓不要螳臂当车。但这时候已经是群情ji奋,哪里肯听他胡叨叨。

眼见着局面失控,徐渭又气又急,竟然破口大骂道:“沈『潮』生,你这混蛋,要当千古罪人了!”说完排众而出,试图先于民众接触官军,看看能不能有万一的圜转。

徐渭一手以刀拄地,一手提着灯笼。站在空dàngdàng的大街上,身后是众志成城的上海市民,身前是已经听到隆隆脚步的大军开近。他暗暗叹息一声:“如果要因此死人,就让我徐渭做第一个吧,至少不用受良心的谴责了!,但下一刻,他明白了人生最刺ji的事情,就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几名骑士先于大军到达大街上,借着夜sè,也能看到他们胳膊上缠着白『毛』巾。

徐渭的瞳孔一缩,那是起义军队的标志。

“你们是哪部分的!”他脱口问道。

“徐叔叔,小侄是铁山啊!”带头的骑士听出他的声音,翻身下马道。

“铁山?”徐渭举起灯笼,看仔细来人。呵,好一条黑大汉啊!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另一条黑大汉:“你是铁柱的小子?”

“正是小侄。”铁山才想起来,十几年间徐渭样貌没大变,自己却从个娃娃长成了大汉,不禁憨憨道:“当年您还弹过我那儿呢.…...”

“哈哈,这下对上好了。小鸟变大鸟,认不出来了。”徐渭啧啧笑道:“你不是跟在大先生身边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侄是来报信的。”铁山凑近徐渭边上,低声耳语几句。

徐渭闻言一阵如释重负到眩晕,埋怨道:“怎么不早打招呼.险些让我们误会了。”

铁山讪讪憨笑,正想道个歉,却被徐渭抢先道:“不过现在也没晚!好小子,借你的马用下。”说完也不待他同意,便抓着缰绳低声道:“快扶我一把,tui都吓软了……”

铁山莞尔,轻松一托徐渭的肥屁股,把他送上马背。

骑上马,徐渭又精神起来,他策马前行,高喊着道:“大家都让开,是咱们的援军到了!”

人群在绝望之中,转为狂喜,顿时欢声雷动。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市民让开大路目送援军开过,兴奋之余,自然也在议论着这是何方神圣。虽然他们都穿着老百姓的衣裳,但一看就能看出和民团、帮众们的不同,显然只有战斗力很强的正规军队,才能有这样令人胆寒的气势。于是市民们继续猜测,到底这是上海地区的哪支军队

“是吴淞炮台的守军,”一边给徐渭牵着马,铁山一边小声回答道:“大人原先不想让军队出动的”

“我知道,是我们这边不顶事儿”徐渭挠挠头道:“起义这种事儿,谁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哪能像你家大人那样轻车熟路。”作为核心人物,他深度参与了起义始终,自然直到从准备到造势,从召集到进攻,都是按照沈默的意图在进行,当时他就深感mihuo,因为实在是太专业了!

要不是对沈默知根知底,徐渭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陈胜吴广转世了。

“…”对于回答不了的问题,铁战只能报以傻笑。

稍事休整,军队便接替了敢死队的阵地,然后偃旗息鼓,悄无声息。

夜sè掩盖了踪迹,守军并未察觉到异样。就算察觉到了,他们也不会在意,连续打退了两次进攻,他们已经开始骄狂,不再把起义军放在眼里。

时间流逝,黎明将至。援军已经通过休整,恢复了因行军流逝的体力,且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准备!”看一眼怀表,军官沉声下令道,传令兵举起火把……

炮手立刻装填弹『药』引信,再次通过瞄准具确认了『射』程。

“发『射』!”伴着火把落下,炮声炸响,惊天动地,也吓醒了瞌睡中的守军。

东厂衙门的院墙,毕竟不是城墙,被从吴淞炮台拉来的岸防炮,一下就捣开个大洞。

炮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发『射』继续,整整打了一个基数的炮弹,将院墙轰塌了整整十几丈的范围,院墙上的守军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死,防守完全瘫痪。

ji昂的号声响起,官兵们呈分散队形发起冲锋,不费吹灰之力便冲入院中。守军负隅顽抗,退到院中建筑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的『射』击。

攻击的军队仰面掷弹,炸得屋顶上血肉纷飞,守军纷纷跌下.余皆哗溃,来不及逃跑的,皆高举双手跪地投降。

正文 第九二零章 式(下)

站在院中的高楼上,望着四面火起,听着枪声渐稀,邱义知道失败已成定局。

孙隆牙齿打架道:“你不是说,会有援军么?”

邱义摇摇头,没有理他。

事实上,昨天邱义便派人去上海地区各驻军求援吴淞炮台守军、巡防兵马司、海巡盐捕营、巡防水师,乃至崇明岛水师,他都派人去了。然而兵马司说要维持市面秩序,海巡盐捕营说主将巡盐未归、

不敢做主。两大水师则很客气说,海上的事情,可以请他们帮忙,但陆上的事情他们就无能为力了。至于吴淞炮台守军的理由,是要保卫炮台,不敢擅出……

如果说,昨天他们还以为自己小题大做,不肯轻举妄动的话。那么今晚打了一夜的炮,却还没有军队前来增援,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所有的军队都被策反了。

“不会有援军了”在孙隆的追问之下,邱义才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听说马堂被光着身子游街,然后砍头,脑袋悬挂在城门上,到现在还没摘下来呢。”

“你什么意思?”孙隆老脸煞白道。

“咱哥俩做过这么多坏事儿”邱义叹口气道:“落在他们手里,下场只能比马堂更惨。”

“所……以呢?”孙隆结舌道。

“求个痛快,自我了断吧。”邱义说完,拔出刀来递到他手里:“我已经让人在这楼下堆满了柴火,浇上了油,让他们辱不了我们的身子。”

“可是我怕疼”孙隆看着明晃晃的刀刃,身子直往后缩。

“我帮你!”邱义递个颜sè,他的亲随从身后将孙隆牢牢钳住,下一瞬利刃入腹。孙隆大睁着眼睛,停止了挣扎。

一咬牙,抽出刀,邱义却没有给自己再来一下的意思。

亲随按照邱义的指示,把孙隆摆到椅子上坐下。刚要起身,便感到xiōng口一痛,低头一看,自己的心口已被洞穿。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他看到了邱义那张冷漠的面孔。

邱义拔出刀,把身上的蟒衣脱下来,给死掉的亲随换上,自己则穿上他的衣服,点一把火,匆匆下了楼。

见督公的楼上窜起火光,东厂的抵抗戛然而止,全都跪地缴械投降。

鼻闷了一宿的敢死队冲了进来,见到没有胡子的就杀,然后到处寻觅钱财细软。

商团的纪律xìng要好很多,虽然损失惨重,但没有急着报复,更没有抢劫,而是在葛成的率领下,向东厂地牢冲去。

东厂的地牢在衙门最核心处,往日里层层守卫,戒备森严,但现在已经狱卒也见不到了,连牢门都是洞开着的。团勇们冲入地牢,打开一间间牢房,将里面关押的一千七百多名囚犯释放出来……这里面有王学党人、有进步绅商、有汇联号的员工,有报社的编辑,还有许许多多因为抗税而被抓进来的民众。

市民很快赶来帮忙,他们将饱受折磨的囚犯们背出去,送到两条街外的上海医学院。但这里已经收治太多的伤员,便先把他们安置在一起等待治疗,也有身体无恙的执意要回家,市民们只是询问是否需要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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