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是气质。如今进入男色时代,在我们周围,容貌漂亮的男人并不罕见,气质出众的却很少。翟清涟是个有味道的男人,甚至比他的俊美样貌更耀眼。
虽然混迹于商界,又是年少巨富,但他周身无一点商人的市侩和庸俗,反而充满浓浓的书卷气。鼻梁上的无边眼镜,遮掩了他眼神里的邪魅,在热闹喧哗的仪式中,一迳淡定自若地微笑,让人只想到四个字:“温雅如玉”。
市领导和嘉宾代表一个接一个上台发言,个个慷慨陈辞,唾沫横飞,唯独翟清涟始终保持着优雅的沉默。
十一点,典礼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和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眼看着翟清涟就要走向停车场,朝颜迅速推了一把身边的小聂,对他使个眼色:“快,拦住他!”
不待小聂反应过来,她已经率先冲上前,跑到翟清涟身后,大声叫了一句:“请等一下,翟总!”
翟清涟闻声止步,回过身来,略带疑惑地望着她。
此时,小聂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朝颜脸上绽开职业性的微笑,递上自己的名片:“翟总,你好。我是C市电视台的主持人杜朝颜,不知道方不方便对你作个简单的采访?”
翟清涟接过那张名片,怔怔地看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就是杜朝颜?”
“是。”不知道为什么,“杜朝颜”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低低的声线,还带点磁性,分外动听。
“久仰!”翟清涟收起复杂的目光,轻轻启齿一笑,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他主动伸手过来,朝颜赶紧握住,修长的手指,一股柔软温润的感觉包裹住她,脸上没来由地涌起红潮。
在男人面前,她极少脸红。而面前这个男人却让她像青涩华年的初恋少女般,怦怦然心跳。
第一次遇见苏航时,也是如此。
那年,她刚上大一,在学生会办公室走廊拐角处,遇到抱着篮球的男孩,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她撞到他身上。
抬头的同时,两人的脸都红了。就是那一个瞬间,她的情窦初开了。
有人说,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然后脸红了心跳了,这就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伏笔……
Chapter 12
'尘封的记忆'
学校放暑假了,夕颜闲来无事,窝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个遥控器左按右调。
突然,一个电视画面吸引了她。
漫天扬起的尘土,几台大型推土机轰隆隆作响,热闹的开工庆典……
她转头冲屋里喊:“爸,紫竹巷的老房子要拆了,你们知不知道?”
杜爸爸慢悠悠地从里屋出来,手里捧一个茶杯:“知道啊,早几个月前就通知我们了。你妈嫌政府安置的房子户型太小,地方又偏僻,就只要了补偿款。”
夕颜回过头,懊丧地盯着电视屏幕。紫竹巷,这条年代久远的老巷虽然破败不堪,却有她童年的记忆。现在几挂鞭炮一放,推土机一阵轰鸣,那些儿时生活的痕迹,就这样灰飞烟灭,被彻底抹去了。
杜妈妈也闻声出来,手上织着毛衣,目光紧紧粘在电视上,突然眼前一亮:“看,是朝颜!她在现场采访呢!”
杜爸爸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坐进沙发旁的摇椅中,悠闲自在地前后摇摆着:“你女儿天天上电视,有什么稀奇的?”
“我们朝颜上电视就是好看,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
杜妈妈像欣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般,脸上笑意盈然,满是陶醉的微醺。有这样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儿,亲朋好友个个都钦羡她,自己这些年在朝颜身上的功夫没白费。
杜爸爸敏感地看了夕颜一眼,她仍然那样坐着,一脸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对双生花,论模样气质才干,朝颜要出挑些,杜妈妈总是以她为荣。但杜爸爸私下里却更喜欢夕颜,虽然她不如姐姐有抢眼的美丽,但性情平和温柔,待人真诚。
他隐隐觉得,小女儿继承了自己身上的某些秉性,比如清心寡欲,随遇而安,不慕浮华。从小到大,人们关注的焦点一向落在朝颜身上。她很得男孩子缘,还是小学时代,就有男生给她写情书。长大后,约会的电话接不停,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清一色潇洒英俊的小伙子。与姐姐耀眼刺目的青春相比,夕颜显得薄凉柔静。这些年,就没见她恋爱过,总是孤伶伶一个人,让他不由有些担忧,到哪里去寻一个欣赏女儿的人呢?
夕颜爷爷在世时,特别偏宠她。即使她一度顽劣,学习差到考全班倒数第一。那段时间,杜爸爸的事业刚有起色,一心扑在工作上,将两个女儿的教育问题都丢给了妻子。偏偏杜妈妈性子急躁,被夕颜一塌糊涂的成绩搅得心烦,对她非打即骂。他晚上回家时,常在夕颜脸上发现巴掌印,鲜红的凸起,触目惊心。这孩子很倔强,挨了打也不哭,只是越发少言寡语。
有一次,夕颜爷爷从乡下进城来,无意中发现她挨打后的伤痕,满脸骇然怵痛,一把捧起孙女的脸,迭声问道:“小夕,你妈又打你了?”夕颜眼里的泪水再也收拾不住,扑入爷爷怀里,哭得昏天黑地。老人也泫然作泪,边替孙女擦拭眼泪,边气咻咻地说:“走,跟爷爷回乡下去!”
杜爸爸从单位赶回家中,好言相劝,才平息了父亲的怒气。老人叹息着对他说:“小夕这孩子天资不差,玲珑剔透,心地纯良,只要教育得当,将来会很有出息。”
当时,他颇不以为然。谁能料想,后来夕颜不但考上大学,还为人师表作起了老师。小时候颇让人操心的孩子,成年之后却中规中矩。在学校,和同事和睦相处,谦虚谨慎,工作勤奋踏实,业绩突出。学生个个对她服服帖帖,家长们恨不得都将自己的孩子塞到她班上。四年不到,她就成了C中最受欢迎的年轻老师,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班主任。
所以说,朝颜固然出色,夕颜也毫不逊色,只不过一个人前风光,一个默默无闻而已。对于妻子的厚此薄彼,杜爸爸很有些看法,忍不住说:“一个堂堂的名牌大学生,去做什么电视主持人。专业不对口不说,还是吃青春饭,没前途!”
“你这人就是老土!”杜妈妈鄙夷地啐道,“电视主持人多风光啊,社会接触面又广,可以认识多少达官显贵、富商大款……”
杜爸爸打断她的话:“我还不知道你,一心就想让女儿嫁入豪门。门第悬殊,家庭条件相差太大的婚姻,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我看不见得!”杜妈妈毛衣也不织了,竖起眉,瞪着丈夫说,“杜耀华,我当年就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样一个穷书生,升不了官,发不了财,跟着你一辈子啃萝卜白菜!”
这些话,她说了不下八百遍,夕颜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在母亲眼里,父亲似乎一无是处,懦弱无能,不思进取,是被现代社会淘汰的废物。她就不明白,既然母亲这样看低父亲,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难道真的是“瞎了眼”?
杜爸爸没有回话,这种时候他总是保持沉默。当着女儿面,如此受妻子奚落,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夕颜替父亲感到难堪,在一旁开腔道:“有萝卜白菜吃,也挺好的。上了岁数的人,吃多了油荤,会得高血脂。”
得到女儿声援,杜爸爸一下子恢复了自信。他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气定神闲地说:“还是小夕了解我。”
“她懂个屁!”母亲一转脸,看见夕颜懒洋洋蜷在沙发里,长发披散,身上套件垮兮兮的T恤衫,脸上脂粉未施,在日光灯下显得晦暗。
“你先管好你自己,一个女孩子,整天披着头,垮着脸,你就不知道打扮打扮?”
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了!夕颜抬头看看父亲,他也正望着她,一言不发,眼底有同情的眸光。
一股微妙的暖意,柔柔拂过心间。父亲是知她懂她的。父女俩早已跨越了最初的隔阂疏离,越来越心意相通。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声音尖锐刺耳。自夕颜懂事起,这个家就一直笼置在母亲的强权气息中,难得父亲好修养,忍受了这么多年。
在她看来,父亲没什么不好,勤勤恳恳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一辈子为事业奔波,为家庭操劳,尽管挣钱不多,活得有点累,却是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这样的男人,虽然平凡,却富有责任心,让人很有安全感。她想不通,母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也许,她像父亲一样胸无大志,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拥有一个平凡但温暖的家庭。
她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也能忍受生活的平庸和物质的清贫。只要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何须锦衣玉食,豪车华厦,也一样是梦想中的天堂。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小小的幸福,为何却还是可望而不可及呢?
“……二十五六岁了,还不找男朋友,你真的要留在家里当老姑婆?”
母亲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吞咽口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没遇到合适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就这个条件,眼光不要太挑剔,差不多过得去就行!”母亲冷冷道,语气尖刻。
夕颜迅速垂下眼帘,闷声不语,母亲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你怎么能跟朝颜比?
“是啊,小夕,身边同事有没有合适的?”父亲也打破沉默,过度热心地问,“要不哪天我替你去婚介所登记吧,中学老师的职业,还是挺受欢迎的……”
“再说吧。”夕颜勉强开口,心里一阵悲凉,自己果真沦落为“剩女”,成了父母眼中的滞销商品。
“要赶紧,终身大事不能拖!”母亲终于结束了训斥,将目光投回冷落许久的电视屏幕。
夕颜预备从沙发上起身,在新一轮疲劳轰炸前逃离客厅,躲回自己的卧房。母亲蓦地扯着嗓子,惊讶地说:“这个就是翟氏的执行董事?想不到年纪这样轻,出身世家,又是从美国留学回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母亲说的应该是翟清涟吧?别看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和几个邻居大妈在家里摸麻将,对这些事情倒是清楚得很。
夕颜抬头,瞅了一眼电视,朝颜正举着话筒,笑容妩媚婉转,一双美目灼亮灼亮:“请问翟总,您为何要在城南建大型游乐场呢?”
下一个镜头,切换到翟清涟身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神色淡定从容,不像一般接受采访的人那样拘谨,手足无措。
“我的童年就在紫竹巷度过。我是从这条破旧简陋的老巷走出来的。当年离开的时候,我曾经对一个女孩说过,我一定会回来找她!”
“这和您建游乐场有什么关系呢?”朝颜问出了所有观众的疑问。
沉默了一小会儿,翟清涟说:“我希望现在的孩子能够拥有绚丽多彩、快乐幸福的童年,不要像我们当年一样,只能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说这话时,目光直视着镜头,眼神犀利而又深情款款,害夕颜的心一阵乱跳。
这男人眼睛太会放电了,隔着个电视都能感觉到他的魅惑。
“别说,他和我们朝颜站在一处,还真是般配呢!”
母亲的声音拉回了夕颜的神智,她从荧光屏上收回目光,站起时不小心撞到了母亲的膝盖,一团粉色的毛线球滚落到茶几边。
夕颜弯腰拾起毛线球,那团绒绒软软的东西,捏在手心里,让她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脑海里出现一幅熟悉而又模糊的画面——
在很多年前的某个黄昏,金色夕阳映照下的巷口,一位白发苍苍、神情呆滞的老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里不停地织着毛衣。
那些七彩的毛线球散落一地,她也不去管,一直不停地织啊织,太阳都落山了,她还坐在那儿。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巷子里的人都叫她“疯老婆子”,有些调皮顽劣的小孩还朝她吐唾沫,扔石子。
每每这时,就会冲出一个男孩,乌黑的发,粉雕玉琢般的五官,琥珀色的眼睛,像漫画中的王子一样俊美。
他大吼一声:“滚开!”将手中的书包抡得呼呼作响,如流星锤一般朝那些孩子砸去。鬼哭狼嚎几声后,孩子们吓得一溜烟跑了。动作慢的,来不及逃跑,会被对方打个半死。
等等!刚才翟清涟说什么?
“我的童年就在紫竹巷度过。我是从这条破旧简陋的老巷走出来的。”
“当年离开的时候,我曾经对一个女孩说过,我一定会回来找她!”
那个低沉性感的声音,一下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