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看见徐贵嫔娘娘瘦了许多,但是还是很美呢。……啊,不,比以前还美几分呢。”鸣莺还在回味。以前的徐氏总是皱着眉头,脸上的神情又不和善,再加上人人讨厌她,自然鸣莺觉得不美了。
可今日见她一身素衣,纤尘不染,眉眼平和,倒显出了本色来。
“美?难道比我们娘娘还美?你这个丫头真不会说话。”宛蕙玩笑道。鸣莺撅了小嘴哼哼两声:“姑姑就爱跟奴婢作对,说到宫里,最美的就是我们家娘娘了,那些娘娘都没娘娘美。不过……这个徐贵嫔娘娘被关了大半年倒不见有别的宫女们说的那样凄惨啊。别人都说了,从永巷出来的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呢……”鸣莺还待说,宛蕙面色微变,忽然道:“等等秦御医要过来给娘娘请脉了,你赶紧去收拾整理下,若他来早了,你就招待他一会。”
鸣莺这才红着脸下去了,自从欧阳箬有意将她许给秦智,她看见他便不住地红脸,最后倒教别人看出端倪了。那些小宫女有事没事总爱拿这事笑她。果然她身后的小宫女见她跑了又嬉笑着跟着去了。
欧阳箬看着鸣萦逃一样地跑了,含笑道:“皇天果然不负苦心人。这徐氏还是可以雕琢的人呢。”
宛蕙小心地将鸡骨头挑了,将鸡肉放入她的碗中才道:“娘娘就不怕她出来后翻脸不认人了?奴婢就担心她不会听我们的。那徐氏到底还有几分硬气的。”
欧阳箬将手中的象牙筷朝碗中点了点,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们对她无所求,最不济就是又回到当初,可她不一样了,她如今心中有恨,自己一个人是斗不过柳氏她们,我猜想,当年暗中有人做手脚令她不孕,皇后也是默许的。不然以她的心计怎么可能容忍她到现在?分明就是她心里明白了徐氏再无生育的可能了。”
宛蕙闻言不由有些颤抖地道:“那依娘娘所说,这宫中怕是皇后藏得最深,最可怕了。”
欧阳箬不语,沉默一会才道:“也许吧。上次在‘德坤宫’偏殿,我抓着她的疏落之处不放,就是想给她个警醒——要害我者必要付出代价。”
那几条血淋淋的人命中,该有皇后调教出来的几多心腹吧。她砍去了她的爪牙,亦是给了她一个警告,聪明如皇后赵氏怎能不明白欧阳箬看似柔弱表象下的意思。
所以她欧阳箬才能安稳到如今,一步一步坐稳了宠妃的地位。可如今,她怀了孩子,不知道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欧阳箬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成长,不能再失去了……
不能再失去了,连同她身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午膳后,秦智给欧阳箬诊过脉,木讷的面上终于喜色现了出来:“恭喜娘娘,这胎的喜脉之像越来越明显了,腹中的胎儿十分很健康。”
欧阳箬亦是高兴,笑道:“本宫也感觉不错,日日来都是一觉到天亮,连梦都没有一个。”秦智亦是嘿嘿笑着,下去开了安胎的药膳方子。
过了小半会,欧阳箬接过他手中的方子,看了几眼,忽然看见鸣莺红着脸奉了茶进来,便笑着对秦智问道:“不知道秦御医家中可有高堂?可有婚配?”
秦智正专心想着如何配药,一时间听得欧阳箬如此问道半晌才道:“双亲过世了,有一原配妻子,唉……她……”说着不住摇头,面色凄凉。
欧阳箬亦是动容,半掩了面叹道:“想来秦御医也是可怜之人。是本宫不好。”说着忽然看见他的官服下摆被什么刮破了一小块,心下有了计较。
秦智还在呆站着,欧阳箬忽然又叹道:“家里没有女人就是麻烦,看看秦御医的官服破了都没人给缝缝,鸣莺,你带秦御医下去,给他缝一缝。”
鸣莺清秀的脸轰地一下又红了,再看秦智亦是慌的手足无措,连连说不麻烦了,不麻烦了。
欧阳箬看着尴尬的两人,不由笑道:“这打什么紧,若官服不整被外人看到了可会被其他官员诟病的。秦御医还是整理下再出去。”
秦智无法,只得随鸣莺出去了。
鸣莺虽然扭捏,但是却也同情他。到了外间寻了一间无人的阁子,便叫他先解了衣裳,再把官服丢出来。
秦智的原配妻子身患绝症,日日躺在床上需要人服侍。他一个大男人自然衣物常常破了便将就着穿了。
鸣莺手脚利落,几下就补好了。秦智赶紧穿上,看看时辰,连忙又整理药箱,对鸣莺连声道谢,便要出宫。
鸣莺这时倒不扭捏了只笑道:“秦御医若有衣服破了,奴婢可以帮忙补的。”
秦智回头,却见她笑容满面,灼灼如桃花,一时看得呆了。待回过神来,连忙红着脸走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春意来(二)
徐氏出宫探望病重的双亲后,又进得宫来向皇上叩谢圣恩,向皇后请安。她坚持不戴金钗只着荆钗,身上也只着粗布衣裳,称自己戴罪之身,不敢妄形。
她又搬出原先的“漱福宫”的主殿,只搬到偏殿安身,也拒绝了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与一嬷嬷伺候左右。
她这般举动,倒让熟知她的为人的皇后与柳氏等一干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若闲聊说起,便只得说一声:她是真的大彻大悟了。
欧阳箬的害喜之症渐渐明显,常常清晨起来便吐,秦智见她如此,又开了不少可以治害喜的药膳,细细交代宛蕙如何熬煮。鸣莺常在一边听。两人看去倒真的十分相配。
楚霍天见她如此亦是免了她日日前去皇后跟前请安,又着人多多看护。
又过了小半个月,欧阳箬这才略觉得身上清爽了些。
一日,天气晴好,虽然还是料峭春寒,但是已是三月天气了,她在宫里闷了几日,便想出去走走。
随意走了一圈,但见整个御花园里生机勃勃,柳树抽出嫩芽,远远望去似蒙了一层绿纱,十分美丽。各色花草也都长出了鲜嫩的枝叶。
鼻子间呼吸的都是叶子吐露清新的香气,她几日因孕中而生的烦闷也少不少。
忽然前面有人在说着话,欧阳箬眼神略略扫了过去,却是一愣。那万绿丛中一抹雪白瘦削的人影,竟是许久不见的徐氏。
欧阳箬身边的宛蕙也见着了,她见欧阳箬盯着徐氏看,便低声道:“娘娘要不要回避下?毕竟……”
欧阳箬绝美的面上忽然浮起一层轻浅的笑,摆了摆手,抬步便向徐氏走去。
徐氏也看见了她,略略愣了下便回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近。
欧阳箬走得不急不缓,面上带笑,一步一步风华无双。事隔了六个月再见到徐氏,没想到她竟然能变得如此脱胎换骨。
往日面上浓丽的脂粉一扫而空,只略略用白粉敷了面,十分自然,她的五官本来生得极好看的,如今褪去浓妆,本色立显,竟有三分出尘的意味。
她身着雪缎绣暗纹荷花花样长裙,通体上下不配环佩,只在腰间垂下极淡的绿丝绦编的如意结。整个人看过去十分清新雅致。
她头上绾了个半高髻,头上只簪了一枝碧玉簪。玉簪与腰间的绿如意交相映衬,十分悦目。
变化最大的便是她的一双眼眸,往日的爱恨情仇在如今的凤目中却统统不见了,只剩下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欧阳箬越看心里越是感叹。徐氏静立不动,看着欧阳箬一步一步走近。两人对视中都看到了对方想要知道的东西。
欧阳箬近前,轻轻一福:“臣妾恭请徐贵嫔娘娘万安。”
徐氏等得她施礼完才淡笑道:“柔芳仪客气了,本宫还未恭喜你呢,愿祖宗保佑柔芳仪一举得男。”
欧阳箬起身笑道:“多谢贵嫔娘娘吉言。”两人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身边的宫人都紧张万分,谁也不敢保证昔日的冤家如今见了面会怎么一个情形。待看到她们二人相处无事才暗暗松了口气。
欧阳箬看着满园春光,忽然笑道:“这春暖花开,的确令人心旷神怡,宛若新生。”她的笑十分舒心,一双美眸看定徐氏,笑得似一池春水盛了满园的春意。
徐氏干净的指甲轻划过身边的一丛抽出嫩绿枝叶的乔木,忽然也清冷地笑道:“是,宛若新生。春天便是一年之始,不是有古话说道么,一年之计在于春,本宫得回宫好好思量下今年该做什么了。你说是不是?柔芳仪?”她说得甚轻,欧阳箬若不注意听都几乎听不到。
欧阳箬抿嘴一笑,再施了一礼便告了声退。
欧阳箬渐渐走远,偶尔回过头,却见徐氏一身清冷,立在生机昂然的万绿丛中,飘然若仙,可是欧阳箬知道,她的心早就被绝望的复仇一点一点的填满,这生机勃勃的春色只能衬得她越发的冷。
徐氏的变化倒让一些人开始不安起来。柳氏隔了两日过来看望欧阳箬,闲话了一阵,忽然犹豫道:“欧阳妹妹,你说这徐贵嫔是不是疯魔了,怎么看着似换了个人一般。”
欧阳箬闻言诧异道:“不会啊,日前臣妾还在御花园碰到徐贵嫔,看她谈吐都还很有条理,怎么能说是疯魔了?”
柳氏叹了一口气,忽然失笑道:“以前见惯了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如今看着她那副静静的模样真别扭,人啊,真奇怪,以前恨不得她改一改脾性,如今她倒真改过来了,却又不习惯了。”
她说完,眉宇间忧色重重。欧阳箬看着她的神色,低头轻轻吹拂着手中的热茶,不是人变了可怕,是心中有鬼,所以越发害怕了吧。
楚霍天也是诧异,一日半夜,欧阳箬正睡下了,忽然宛蕙进屋子来摇醒她道皇上来了。话才刚说完,却见楚霍天一脸郁郁之色进了屋子。
欧阳箬忙起身问道:“皇上怎么过来了呢?”楚霍天自解下披风,面上似隐有怒气道:“还不是那徐凝霜,朕本来今夜想去她宫里看看,顺便问她可缺了什么,也并不是想在她那边留宿,没想到她与朕说了几句,就道朕要保重龙体,将朕赶了出来。”
欧阳箬闻言,失笑道:“皇上就为这个生气啊,徐贵嫔本来就是这个性子,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楚霍天却叹了一口气道:“看她那副心如枯井的样子,朕就知道与她夫妻缘分算是尽了。”
欧阳箬一愣,这回倒真的搞不清楚徐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春意来(三)
虽然楚霍天说自己与徐氏怕是夫妻缘尽,但是却对她并不疏离,而是多多赏赐。欧阳箬知道楚霍天这样做其一是为了安抚徐氏身后的徐尚书。
春雨淅沥地下了大半月,天气的忽变顿时让宫中不少人得了风寒。
柳氏的大皇子也得了风寒,一下子高烧不退,直烧得面红耳赤,不住说胡话,急得柳氏不知如何办才好,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去了她的“延禧宫”日夜看守,连欧阳箬的请脉太医秦智都被请了过去,好几天都不放人。
宛蕙见柳氏如此霸道,不由埋怨道:“就是个小小的风寒之症难道要如此大的阵仗?奴婢看那柳国夫人也太不象话了些,皇上也不管一管。”
欧阳箬笑道:“皇上也架不住她一哭二闹啊。现在谁不知她病急乱投医。任谁也劝她不得。也难怪,她就得这么个儿子,还不爱得如珠如宝?”
宛蕙听了忽然冷笑数声:“她的儿子就是命,别人的孩子便不是命?依奴婢看,她这是报应。怎么偏偏宫里的小内监都不会得,就她一个儿子得了。报应不爽。”宛蕙说着便去做事了。
宛蕙向来爱憎分明,自从知道徐氏的遭遇后便对柳氏所为十分不耻。再加上柳氏也曾暗中下药害过欧阳箬。所以她一向对她心中嫌恶甚深。
宛蕙的话似一道光线迅速地射入欧阳箬的脑海中,欧阳箬只觉得脑中猛地清醒过来。的确,春季是容易得风寒,也有不少宫人都得了这病,只不过内务府都将那些患病的宫人隔离了,又派医士去诊治,按道理是不会在宫中传染的。
而且有许多小内侍住得十分简陋拥挤,在着寒冷的天气中都不曾听闻过有患风寒。柳氏的大皇子平日一出去便是一大帮宫女嬷嬷地跟前跟后,怎么可能……这也太蹊跷了……
欧阳箬越想越是不对。召来鸣莺道:“去请秦御医来,就说本宫心口闷。”鸣莺连忙去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将秦智请了过来。
欧阳箬见他面色倦意深深,不由歉然道:“秦御医辛苦了。本宫此次叫你过来是想问问大皇子的病情如何?”
秦智犹豫了一下,才躬身道:“以微臣看,八分像是风寒之症,得等这烧退了才能再诊明白。”
他说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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