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惊叫一声,要躲已然来不及,只用手挡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上她的手,热辣辣的痛,茶碗哐铛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千片,把一众人都吓得一哆嗦。幸好那宫女准头不够,欧阳箬脸上只溅到一星半点,没什么大碍。手却是红了一片。
旁边的宫女内侍早慌忙上前把那宫女按在地上。
那泼茶水的宫女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狐狸精……你不得好死……你卖国求荣,你这贱女人依附楚贼……”
她尤自喝骂,欧阳箬却是回过了神,浑身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身边一众宫女内侍紧张得直打哆嗦,有几个见那宫女不知死活还在骂着,忙上前去堵住她的嘴。
欧阳箬白着脸任人扶着坐好,擦伤口,上药。
地上泼茶水的宫女挣扎得满面通红,一双眼睛射出无比刻骨的恨意来。
欧阳箬也不避开,只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这……”一个宫女小心地上前道。欧阳箬面色苍白,嘴唇不知是气极还是怕极,还在微微颤抖。
“放了她吧,不要为难她。把她送到押解在后边行伍处,今日这事也不必给侯爷说了,省得侯爷心烦。”欧阳箬说完,也不看一众人是何表情,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几个宫女忙跟上前去扶着她。
“夫人,您还没用早膳呢。”传膳的内侍着急地低声上前。
“不用了。”欧阳箬木然地回道。一步步回到了院子。
宛蕙一早就在门口侯着,见欧阳箬面色不善,她身后的宫人神色也是紧张万分,自是十分担心地扶过她。
“娘娘,可是用过了早膳?”她小心问道。欧阳箬不答,只是木然往屋子里走去。
宛蕙一低头,见地上一点一点的血迹,若雪地红梅,一路蜿蜒,忙惊呼:“娘娘,这血是哪里来的?……”
欧阳箬低头,这才感到脚上钻心的疼,原来是脚上踩到了那碎茶碗,割伤了脚。
正要说没事,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几乎晕了过去。吓得宛蕙一阵叫唤。屋内鸣莺闻声跑着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内侍模样的人。
“呀,娘娘,你脚上流血了,这可使不得。”鸣莺扭头对那内侍模样的人道:
“快背娘娘进去吧。娘娘都快晕倒了。”
那内侍忙告了一声得罪,背起欧阳箬往屋子里急步走去。
欧阳箬头晕脑涨,闭了眼睛,直吓坏了宛蕙鸣莺。
“要不要叫太医啊……”
“太医在哪里呢……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叫”
只有一人声音镇定无比:“奴婢对药理略懂一二,麻烦姑姑给娘娘喝点糖水,再拿些止血伤药……”
“奴婢只能先把那碎瓷片取出来,娘娘先忍一忍。”温和镇定的声音,让一室忙乱顿时有条不紊。
脚上剧痛过后,便有人飞快地清理伤口,麻利地上药包扎。欧阳箬清醒过来,见自己的脚已经包扎妥当,不由多看那内侍两眼。
第三十六章 惊变伤(二)
那内侍飞快抬头又复低头立在一边,虽然欧阳箬脑中依然昏沉,却依然觉得眼前一亮:好个眉眼俊秀的人!
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面色如玉,五官阴柔秀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味,面色宁静,没有常见内侍的阿谀与猥琐。
欧阳箬不由在心里连连点头。相由心生,面前此人若经雕琢,往后也是一个人物。
宛蕙与鸣莺也稳住了神,在一边忙碌收拾。
见欧阳箬不住打量他,鸣莺忙上前道:“娘娘,他就是奴婢说的那个恩人。他之前是尚膳局的内监。在黄公公手下做事的。娘娘可能没见过。这些日子若没他在旁边扶持,帮衬,奴婢早就……”说着,又忍不住拭了拭泪水。
欧阳箬无力地点点头,只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德轩。”那内侍忙答道。
“听鸣莺说是你救了她几次,这样算来也是与我有恩的人,你以后就在我手下做事。不懂的可以问问宛蕙与鸣莺。”
“是,谢娘娘恩典。”德轩忙跪下磕头。他声音清朗,若雨后山竹脆响。只是他一声娘娘却叫得欧阳箬一阵怔忪。
“以后别叫娘娘了,都改口叫夫人吧。”欧阳箬低了眼,心灰意冷地道。屋子几人愣了下,只得道遵命。
宛蕙有眼色,忙叫几人下去准备收拾,为欧阳箬奉上一碗珍珠糯米百合粥。欧阳箬恹恹地看了一眼粥,推了推,摇摇螓首。
宛蕙正了色,道:“夫人,不论你受了什么委屈,身体还是顶顶重要的。若您身子垮了,一切都是只空,先不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您也得想想小小姐往后要怎么办呢。”
欧阳箬擦了擦眼,一双美丽的凤眼渐渐有了生气,低声道:“姑姑说得极是。”说罢端起碗来慢慢吃。宛蕙看着她一口一口往嘴里抿着,眼中不由泛上了一层雾气,转了身悄悄擦了。
此时鸣莺掀了帘子,嘟哝着埋怨:“一会说要走,一会又说不走,存心逗我们呢。”宛蕙奇道:“怎么了呢。又不走了?”
鸣莺把手中的事物重重放下:“是啊,刚才一个小内监过来传话呢,说今日不走了。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才来传话,这可不是存心折腾人吗?”她一早就起床收拾,如今又要弄回去,自然是一肚子怨气。她说归说,只能又忙着去把刚才收拾好的箱笼又打开。
欧阳箬与宛蕙相视一眼。宛蕙见四下无别人才道:“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变故。”欧阳箬想起昨晚楚霍天那似笑非笑的一句,心头一跳道:“终归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该我们问的,就不要去参合。多休息一日也是好的。凌湘呢?昨夜有闹么?抱来我看看。”
宛蕙应了,自是去抱凌湘不提。
……
“侯爷,这京中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不信呐。若说皇上想在论功宴上突然来个夺兵权,这恐怕不太可信。”一位长须白面的文士盯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皱眉道。一屋子的人共五个,皆是身着儒士冠服的文士。正神情紧张地看着手中的的情报。
“是这个道理,皇上虽然心里会忌惮侯爷的实力,但是也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做这等风险之举。看样子,是有人从中想挑拨,坐收渔人之利。若侯爷信了,这分江之势就是定下来了。他们就可以轻易地在楚国一方做大。”
另一个文士也点头忧虑道。好不容易打下的楚国大好江山,若因此而分裂,岂不是功亏一馈?
“是啊,依我们几人的拙见,我们还是要北上才是,若是担心有变,要不要联系下京中的一些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儒眼神熠熠,声音声若洪钟。
他是楚国当代大儒——林宏治。他生性孤傲清高,得罪了权贵,被人寻了个“目无圣上,造谣生事”莫须有的罪名关了好几年。楚霍天知道后,将他保了出来,又处处对他十分礼遇,硬是把他一身傲骨给折服了。
林宏治一生因自己的脾气在功名上被蹉跎了,只好息了仕途之念,又感恩楚霍天的知己之恩,便一心在其身边参议政事。
楚霍天此次攻打华国,倾力而为,把他在府中的重要谋士都带在了身边。他皱了皱浓黑的剑眉,扭头对一旁不语的赵清翎问道:“赵先生如何看?”
楚霍天极爱惜人才,对属下谋士不管年岁如何,都尊称先生。
赵清翎含笑摇了摇头:“侯爷心中应有定计才是,依属下看来,继续北行,沿路布置兵马,步步为营,联系京中各处将军,一切小心从事。想来到那日论功行赏之日,皇上也不敢做出夺侯爷兵马大权之事。若真的做了,侯爷只好来一个釜底抽薪。”
他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丝杀气,与他儒雅俊秀的外表恍若两人。“若侯爷胆识过人,也可以在此地拖延几日,等京中那些人露出马脚,咱回京中自然知道那些人的面目。只不过此举会让皇上对侯爷疑心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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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惊变伤(三)
楚霍天犹豫半晌,天下,家国,为什么不能两全呢。
皇上可是他嫡亲兄弟。如今却走到这个地步……
釜底抽薪?!
他结结实实地在心里倒吸几口冷气,这分明是叫他要谋逆呢……
可是不这样做,权倾楚国的他,难道可以一封再封么?再往上封是什么?除了皇位,还有谁能给他更高?如果不再封他,又要如何?……
楚霍天凝神踱步,旁边的几位谋士都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只有赵青翎含了一丝淡笑,坐在茶案边静静品茶。
楚霍天抬起头来,犀利的双眼扫了周围的众谋士,最后郑重地点点头,冷然道:“我明敌暗,这一招引蛇出洞果然厉害。皇上那边……只能罢了。”
说罢吩咐下去:“在此地原地休整。择日开拔。林先生,你帮本侯拟个密折八百里加急给皇上,就说……本侯旧伤发作,病了。”
……
“什么?!病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宫里,一名贵妇闻得下人禀告,惊得把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茶水淋漓弄湿了她一身。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连忙上前收拾。
她顾不得衣裳湿透,喝道:“退下,退下。”顿时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与地上跪着的来人,她见四下再无闲杂人等,忙冲地上跪着的内侍道:“快与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内侍忙低头禀告道:“是,今日皇上忽然接到密折,奴婢刚好奉了茶水,在殿外听得皇上与来人说话,是楚定侯因旧伤发作,在安华稍事休整。”
贵妇面色变幻不定,咬了牙问道:“那皇上怎么说。”声音森然,带着山雨欲来的暴风骤雨。
内侍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听不真切,皇上好象吩咐太医院下去了,叫几个太医赶去安华……”
“混帐!”贵妇冷冷一哼,不知是说内侍还是说皇帝的安排。地上跪着的内侍闻言浑身一抖。
“退下吧。”她沉声道。那内侍忙松了口气恭谨地退出宫殿。
富贵逼人的大殿里无一丝人气,她冷冷地笑道:“好个楚定侯,生病生得真及时啊。”
说完陡然拔高嗓音:“来人!还不快进来帮本宫更衣!”慌乱的宫女忙一溜进来。
“混帐,笨手笨脚的,本宫就养了你们一群废物。真是气也气死了。对了,翰真呢?”贵妇喝骂道。
“回皇后娘娘,二皇子今一早就出了城,说是去东郊练骑射。”底下有人小声地回道。
贵妇一瞪凤眼,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她面下沉沉的怒意:“混帐,不好好关心政事,练什么骑射,分明就是出去玩了。去,叫人把他追回来。快去!”
底下的宫人连忙应了,飞快地退了出去。
整个“昭华宫”从此时开始,阴云密布笼罩。而表面上繁荣强盛的楚国似乎正酝酿了一场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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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惊变伤(四)
因得楚定侯病了,大军在安华原地驻扎了下来。欧阳箬暗自庆幸,她如今手上脚上都有伤,能在原地休息,真是天大的恩惠。
手上的烫伤好在只是红了一块,新肉新长出来,红通通一小片,说不上难看,但合着周围那如雪莹白的肌肤,看着也怪碍眼的。
宛蕙看得一阵惋惜,说道:“娘娘,这一小片伤处,要是再里面点就好了,藏在袖子里看不见。”
欧阳箬想起当日那迎面一泼,依然心有余悸,微微颦了眉头道:“姑姑,还好不是伤在脸上,不然可就毁了。”
宛蕙听了直叹息,压低了声道:“奴婢打听到了,那宫女叫秋琳,她的姐姐前些日子生病死了,所以那日她才会这般发狂。娘娘可真是不巧撞上了。”
欧阳箬点点头:“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故事。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对我。算了,姑姑拿点银子去安置下她吧。如今她到了后边,日子就难过了些。”
两人说着话,德轩躬身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块大红楠木漆盘,微微笑道:“夫人,这是李公公叫人带过来的伤药,说对伤口极好。”
欧阳箬点了点头。宛蕙又问道:“可招待了那传话的内监茶水喝?”
德轩点点头,道:“给了,姑姑放心吧。奴婢自然晓得的。那内监说了,侯爷甚是关心呢,叫夫人养好伤,等侯爷病好了,便来看夫人。”
说完看了一眼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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