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你看我是不是跟看傻子一样？每次我向你表白……你都在心里嘲笑我……是吗？我真是蠢……没想到我这辈子，会栽在你手里……太可笑了……”
童天爱愧疚得红了眼眶，嚅嗫着试图解释，“景藤，我……”
这个时候，七八名武装军人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咖啡厅整个包围，冲到景藤身后，一把将他扣在地上。
他的脸紧贴着地面，动弹不得，像只卑微的猎物，等待着开膛破肚。
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闷哼一声，只是始终抬眼，用一种交杂着愤恨、失望的目光狠狠瞪着童天爱。
被押走的途中，也一直回过头来，狠狠瞪着她，那目光让她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景藤……”童天爱想追出去，但被龙焰连拽住，一把抓了回来。“别告诉我，你心软了？”
“我……”
“从你接近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是个毒贩，不值得你为他难过。”龙焰连霸道地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眼泪，“你的眼泪，不值得为一个这样的人流，给我收起来！”
“可是……”
“我不想再听！”龙焰连用手指抵住她的唇，阻止她说下去。“别惹我生气！乖！”
……
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可怕的噩梦，纠缠着童天爱，让她心神不宁。
尤其每每想起景藤愤恨的目光，便痛苦万分，自责万分。
晚上即便躺在龙焰连身边，也辗转难眠。苦苦煎熬了许久，终于精疲力竭地睡去，却梦见他被送上邢台，刽子手把他的头按在地上，挥起大刀，一刀砍了下去，血液飞溅。
“啊——”童天爱由噩梦中惊醒，一下弹坐起来，满头冷汗，喘着粗气。
龙焰连被她惊醒了，“怎么了？”
“我、我梦见景藤被斩首，好可怕……”童天爱吓得冷颤不止，忙躲进龙焰连怀里，像个被吓坏的小孩寻求安慰。
“傻瓜！只是做噩梦而已，斩首？哪个年代的事儿了？”
她恐惧地望着他，“他、他会死吗？”
他冷漠地眯起眼睛，“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让他死，我会把他关进监狱，老死余生！”
“可这样未免太残忍了……能不能……”
“残忍？你觉得我对他残忍，为什么不想想他贩毒祸害了多少人？难道他对他们就不残忍了？傻瓜！你的同情心不该用在那种人身上，不值得！”
“那你什么时候把他送回云南？”童天爱紧张地问，“我能最后看他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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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Chapter276我想见他
明知道问出这个问题一定会招来龙焰连的怒火，童天爱还是冒着生命危险问：“我能看他最后一次吗？”
果然他一下拉长脸，果断拒绝，“不能！”
她支支吾吾，“可是我想去……”
“去做什么？就这么舍不得他吗？”龙焰连恼火，冷讽。 “要不要我再派辆车给你跟在后面，来个十里相送？”
“……别这么小气嘛……我不是舍不得他，我只是有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我在他身边卧底，把他弄得这么惨！要不是他太相信我，也不会……”
“操蛋！是他干些非法勾当，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龙焰连受不了她的心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用力戳她脑袋。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同情心泛滥？连那种人都同情，还立志要做好警察呢！现在倒跟毒贩搅在一起了，像什么样子！”
“我不是跟他搅在一起！是！是他贩毒，他咎由自取，所以你抓他的时候，我并没有拦着！”
龙焰连心里的冷哼，那也要她拦得住。缉捕景藤的行动，他已经部署很久了，绝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之前景藤逃到英国，他不想因此引起两国间不必要的麻烦，就没轻举妄动。他断定他回来会立即找童天爱，所以一直等着。昨晚故意严厉拒绝她，只是担心她怀疑，破坏行动。
童天爱心里有些埋怨，忍不住嘀咕，“说到底，你不也瞒着我，利用我吗？”
“如果我不那么做，今天能抓到他？我看死你会对他于心不忍，所以必须瞒着你……”
“谁说我会于心不忍……”
“还敢说不是？下午他被抓走的时候，要不是我拦着，你都要冲上去救他了！”
童天爱有些心虚，苦恼地皱起眉头，“不管怎么样，你相信我，我绝对会公私分明。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忍心，而放走一个毒贩。同样的错误，我已经犯过一次，不会再犯第二次。”
“只是除去对立的身份，他真的对我很好，这样……我心里很不安！你就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好吗？”
“不是我那么霸道自私，但就算你看了他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加深彼此的痛苦罢了。你觉得，经过这件事，他会想见你？”
龙焰连的话，一下扎中了童天爱的软肋，于是她沉默了。
是啊，就算她因为愧疚想去见他，他也未必愿意看到她。任她如何道歉，也不过让他更恨自己，又何必呢？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得龙焰连心里也怪难受，轻拍她肩膀安抚，“别想了，好好睡觉，睡醒就没事了，嗯？”
他在被窝里紧紧抱住她，在她耳旁轻声安抚着，却始终无法让童天爱完全释然。
第二天龙焰连有工作，很早便起床。童天爱一夜没睡好，他一起床，她也跟着起来，帮他穿戴，系领带。
他抬起她的小脸，皱皱眉，“怎么脸色这么憔悴？昨晚没睡好？”
她勉强笑了笑，“还好啦……”
“又骗人！我走了，你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早点回来。你睡醒就能见到我了，嗯？”
龙焰连俯身温柔亲吻她的唇，一个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睡吧！”
有他在，童天爱还能稍稍安心。然而龙焰连一走，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又乱成了一团。一闭眼，脑中就浮现出景藤愤恨的眼神，吓得惊醒，越想越不安。
不行！她必须送他最后一程，否者这辈子她良心上都过不去。
童天爱匆匆起身洗漱，夺门而出。
她刚上车，龙焰连便在会议途中接到了佣人的电话。
“确定她是去军部？”
“是的，少爷！”
“我知道了！”
那丫头……果然还是去了，龙焰连眉头紧紧蹙起，紧绷着张脸，寒气逼人。吓得一屋子董事高管静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龙焰连一人皱眉苦思许久，最后表情像是做出了做出了让步，给军部去了电话。
司机将童天爱送到军部门口，有几名军人在站岗，她多次请求，他们都不让她进去。即便她坦白身份，依然表示军部重地，不允许其他人随意出入，即便是家属也不行。
正急得要命，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请问你是童天爱吗？”
她用力点头，“是我！你认识我？”
军官遵照龙焰连的吩咐，隐瞒了他故意让他放行的事实，转而道：“我曾受邀出席你们的婚礼，所以能认出你来！你来这边找龙少？”
“不是！昨天……有个毒枭……就是景藤，被抓进了进来，是不是很快就要送去云南基地？”
“嗯！今天下午三点出发！”
“那我能见他一面吗？”
“您见他做什么？”
“是焰连有话让我转达，”童天爱只得撒谎，赌一把，“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他！”
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不确定他会不会相信。
“既然是这样，请跟我来！”
童天爱欣喜万分，连忙说了几声“谢谢！”，尾随他走进军部。
277 Chapter277和她一起死
军官把童天爱带到监狱，开了锁，“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情况大声叫我！”
“嗯！谢谢！”童天爱通过门上的铁围栏望向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光。
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呆呆坐在角落，清瘦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看上去那般可怜，像被抛弃的孩子。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推开门，一股腐锈的气息传来，难闻得要命。
她走了进去，站在与景藤只有几步之隔的地方，心痛得窒息，不知该说什么。
冗长的沉默后，他低低笑了笑，笑声尖锐，带着浓浓的讽刺，“你还来做什么？看我有多惨？”
她一阵心凉，“我没有……”
他摇头继续笑着，“真是可笑……我想见你的时候，你一再逃避我。现在我落得这个田地，你却主动来找我……”
黑暗中，那双琉璃般的瞳孔依旧亮得惊心，激荡着可怕的怒意，“你是在可怜我吗？”
“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只是对你很愧疚……对不起！”
“对不起？”
沙哑的笑声从景藤喉咙间挤出来，冰凉。他似乎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荒唐，“你把我害成这样，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
“你卧底在我身边，欺骗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对不起？”景藤失控地大声叫喊，叫声惊动了军官，他忙冲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先出去！”
军官担心她的安危，但见景藤仍蜷缩在角落，而童天爱说没事，只能又出去了。
他眼里笑出了眼泪，眼眶湿红。“一直以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对不对？”
“……不是！你只是太容易相信人……”
“我不是太容易相信人，我是太容易相信你！”景藤扶着墙，吃力地站了起来，阴影如鬼魅，“我就是这么极端……
换做其他人，我一定会查得彻底……但对自己爱的人……我却从来深信不疑……”
“一开始，他们就说你是卧底……可我不相信……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你不会骗我……可到头来……除了欺骗，我得到了什么？”
“在云南基地，就是个骗局对不对？你替我说话，也只是为了博得我的信任，是不是？”
“不是！那个时候是真的！”
“闭嘴！”景藤如狂龙般咆哮，“我不会再相信你！”
童天爱心很痛，没有再解释。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就算那时候，她是真心又如何。始终是她骗了他，她对不起他。
景藤背对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痛苦，一丝丝随着血液渗入心脏。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痛得麻木，却未想到，痛苦还是这般强烈。
“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我输就输在，我爱你……看着我为你痛苦、痴狂，你心里就不会有一丝愧疚吗？”
“有！当然有！”童天爱急喊，“正是因为愧疚，正是因为不愿欺骗你的感情，我才会一直拒绝你！隐瞒身份是我的错，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玩弄你的感情！”
“是啊……你一直拒绝我，是我恬不知耻，明知道没有希望，还像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你……是我太蠢，你当然没有玩弄我的感情！”
“景藤……”
“现在我落得这个地步，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他一字一句，像尖锐的刺。
“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只是……你害了太多人，必须赎罪！”
“我从来没有强迫他们吸毒，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会找其他人要毒品，我错在哪？”
“没有买卖，就没有吸毒。正是因为你们肆无忌惮地贩卖毒品，才会导致那么多人掉入毒渊。你不止害了一个人，你害了他们整个家庭！”
“别跟我说这些，我根本不在乎！”
景藤微微眯起眼睛，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在他眼里，他不在乎的那些人，命比草芥还要轻贱。就算全死光了，他也不会有一丝动容。他只在乎他在意的那些人，他甚至愿意为了他们死。
“我做这些事，全是为了我大哥，只要能帮他，死再多人又关我什么事？”
童天爱为他感到痛心，她想告诉他真相，想让他知道是他信赖的大哥把他害成这样。但他已经这么惨了，叫她如何狠心雪上加霜。
真相往往是最残酷的利器，她不想再狠狠重伤他。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爱龙焰连吗？”
童天爱深吸了口气，鼻息间尽是湿意。
“你爱他吗？”
“知道这个有意义吗？”
“是啊……知道这个有意义吗？”景藤自嘲地笑笑，他心里明明已经清楚真相，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爱上我吗？”
童天爱摇头，“我不会爱上一个毒贩！”
景藤眼里闪现一道亮光，就像被判死刑的人突然寻到一丝希望，“如果我不是毒贩，只是个普通人，你会爱上我吗？”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的事……”
他怔了怔，突然凄然地笑了笑，“……是啊……哪有那么多如果的事，如果我不是毒贩，就没办法遇见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