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没有接话，她隐隐感觉到大太太话里那不一般的情绪。
“你可知道大姐儿为何会那般讨厌白莲花？”大太太感觉到自己有些略微的失态，稍稍调整了一下，用平缓的语调问。
锦瑟摇摇头，“七儿不知。”
大太太眼里透出一丝莫名的恨意，而后又渐渐隐去，“你大姐儿在两年前是怀了孩子的。”
锦瑟心里一紧，怎么会？大姐儿两年前怀了孩子？
那那个孩子定然是没了，可为何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三年前，锦瑟虽然才八岁，可那时候娘亲也还在苏府里，也从未听娘亲提及过。
就连大姐儿怀过孩子的事也没有人说过。
“那……与大姐儿不喜爱白莲花又有何干系？”锦瑟问道。
大太太却先没有理会锦瑟的问题，而是有些自顾自的说道：“那时候你大姐儿还是太子妃，她怀了孩子的事儿是大老爷给我说的，当时我心里那个喜啊。”
大太太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双眸有些痛苦的闭上，而后又缓缓睁开，那双已见得老态的眸子却是清亮无比。
“后来呢？”锦瑟问。
大太太冷笑了声，“后来？后来大姐儿的孩子没了。”
话说到这里，锦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大太太的话，这会儿的大太太与平日里不一样，这会儿的她带上了自己的情绪。
而这情绪是大太太第一次在锦瑟面前展露，或者说是大太太第一次在除了大老爷之外的人面前展露。
“那不知大姐儿的孩子与那白莲花……”锦瑟小心翼翼的问。
大太太面上带着怒意，“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你大姐儿其实是喜爱莲花的人，尤其是白莲花，她常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其实那莲花和你大姐儿的性子也是极像的，而两年前，那时候的太子爷得知你大姐儿坏了孩子后，送去了一朵白莲花……”
锦瑟心里微微一紧，难不成？
大太太自顾自的继续道：“白莲花的芯子是黄色的，而一些流掉孩子的药自然也是黄色的，那时候因为大姐儿喜爱白莲，所以太子爷总会命人给你大姐儿弄白莲花茶喝。”
锦瑟眼里闪着惊异的光芒，大太太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大姐儿两年前怀上了孩子，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出时，一朵不寻常的白莲花，便葬送了那个孩子。
而那白莲花，是那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命人送过去的。
所以说，是皇上命人杀害了大姐儿的孩子吗？
锦瑟心里有些疼，难怪大姐儿那么厌恶白莲，但既然大姐儿除了厌恶白莲以外并没有一句怨言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其实大姐儿多少是知道那个白莲花是会葬送她的孩子的？
锦瑟捏了捏小小的拳头，所以她早就知道，女人不可以软弱，女人软弱就等于在对每个人说，请随意对我摆布吧，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比如娘亲，比如大姐儿……都是何其柔弱，何其善良的女子。
人善被人欺。
虽然不知道一年前歆尧背后的主使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来杀害她和娘亲，但有一点锦瑟可以肯定，那主使者下手的首要原因定是娘亲威胁到了她（他）的利益。
不知为何，锦瑟总觉得娘亲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或者说单纯的利益侵犯是肯定有的，但里边应是有更大的阴谋。
这下锦瑟心情开始复杂了起来，本来在她发现歆尧是当年的杀手之后，她心里对于幕后主使人是谁，是有个定位的。
可是她现在却有些怀疑，是不是有时候她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太想当然了？
“顾大夫人来了。”柳妈掀开主屋的帘子，扶着顾大夫人走了进来。
锦瑟抬眼一看，顾大夫人身上着的正是她今儿送的那件衣裳。
上身是月蓝素色珠边袄，下系着银红百裥裙，外披的那一件斗篷已经脱下，被柳妈拿去了一边放着。
“这衣裳真真是合身得紧，也不知苏七小姐是何以得知我衣裳的尺寸？”顾大夫人笑意吟吟的看着锦瑟。
大太太忙看了眼锦瑟，也不知她会如何回答，顾大夫人的体态是偏胖的，怎么回答都有些危险。
锦瑟吟吟一笑，起身对着顾大夫人福下身子答：“福运之人，衣裳尺寸都差不了多少的。”
顾大夫人听了一笑，满意的点点头。
福运之人，这孩子说话真是讨巧，其实说穿了就是因为顾大夫人身形较胖，胖的女子衣裳做大些便会所差无几。
到了这苏七小姐嘴里她这胖胖的体态就变成了是有福运之人。
大太太见顾大夫人笑得满意，心里也得意起来，上前一步道：“这孩子向来心细得紧。”
“自是看得出来的。”顾大夫人点头笑道，“苏大太太才是福运之人，这府里的小姐儿都这么心灵手巧，又能言善辩。”
大太太谦虚的道：“哪儿的事，要我说，这侯府里的小哥儿才真真是个个都英明神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客套话。
顾大夫人时不时的看几眼锦瑟，又转头看看顾大公子。
顾大夫人的眼神让顾青离很不安，为何要带着那样满意的眼神看着锦瑟，但却又不看他而是看着大哥？
顾青离很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但那个念头在他脑中慢慢的形成。
难不成母亲要把苏七小姐娶进来，但嫁的对象却是大哥？
为何不是苏三小姐？
顾青离一时之间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他见顾大夫人还在那瞧着锦瑟，便上前一步扶过顾大夫人走去了主位上坐着，而不让她再看来看去。
“这件衣裳是苏七小姐做的吗？”辅君王妃笑着问顾大夫人。
顾大夫人点头笑道：“自然就是那件。”
“真是个手巧的女娃娃。”辅君王妃笑着说道。
女娃娃？锦瑟明白了辅君王妃这句话的意思，她本意不是真的在夸奖她手巧，辅君王妃只是在提醒顾大夫人，她苏锦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娃娃。
嫁人还言之过早。
“瞧王妃说的，七儿哪里还是女娃娃？君朝的女子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就可订亲，十五岁之后就要嫁人了的。”大太太忙插话进来，生怕顾大夫人被辅君王妃那句话影响。
“就是，她怎么说都还是个女娃娃呢，母亲。”顾青离这次却是帮着辅君王妃说话，特意把女娃娃那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顾大夫人有些讶异，但看了看顾青离，她又了然的笑了起来。
顾青离的眼神在风哥儿和苏七小姐身上打转，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孩子是怕她提出让苏七小姐嫁给风哥儿。
不可否认，她还真有这个念头，但不过辅君王妃说的没错，苏七小姐年龄尚幼，还没到提亲的时候，而那苏三小姐，美则美矣，也是个温柔端庄的人，只不过太过温柔的女子怎能辅佐风哥儿以后的路？
但这个屋子里今儿请过来的那些小姐儿，除了苏家那两位以外，她顾大夫人对其余的小姐儿还真是毫无感觉，没有一个她能看得上眼的。
不是唯唯诺诺，就是嚣张跋扈，再不就是跟个闷葫芦一般，一声都不敢吭。
顾大夫人叹口气，再看看吧，或者等会儿宴会散了后问问风哥儿的意思。
她不会强迫风哥儿娶个不喜欢的女子，若是娶了个不喜欢的女子做妻室，以风哥儿的倔犟性子，只怕她这顺恩侯府是不会有喜事的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主屋里的气氛始终维持在一种要热闹不热闹要沉闷又不沉闷的怪异平衡里。
顾大夫人见主屋的众位都酒足饭饱的模样，便问身边的柳妈，“烟火准备好了？”
柳妈点点头，“回大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小厮们都在外边候着呢。”
顾大夫人顿了顿，“侯了多久？外边那般冷，难不成是白白站在外边的？”
柳妈回道：“自然是的。”
顾大夫人听了便起身，道：“列为随我一齐去外边吧，府里今儿备了烟火。”
众人听顾大夫人这么说，便也都站起身子，随着顾大夫人走了出去。
走出主屋，穿过了花厅，顾大夫人便见着十几个小厮都站在外边冻得脸通红的，时不时的还搓搓手，看样子至少是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顾大夫人转头责怪着柳妈：“平日里你的心思也不差，怎么这会儿让他们白白挨冻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动（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动（上）
柳妈一时接不上话，其实对于下人们来说，这点冻不是家常便饭吗？或者说，这不是他们该做的吗？
这顾大夫人未免心地太好了。
不过也亏得顾大夫人心地好，她柳妈在侯府里的日子才能过得如此舒坦。
穿出花厅以后，四周围便没有了遮蔽的地儿，顾大夫人与众人都沐浴在这黑夜里，天上那淡淡的月光悠悠散散的撒在众人身上。
“呀，顾大夫人您的衣裳……”率先出声的是大太太，她惊异的看着顾大夫人，顾大夫人身上散发着点点微光，与天上撒下的那月光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而那袄裙也与顾大夫人温婉的性子及相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柔和。
“是呢，我还没来得及问苏七小姐这衣裳怎么会自己发光呢？”顾大夫人笑着道。
柳妈也抢着说话，脸上带着钦佩和好奇的神色：“苏七小姐，这是怎么做到的？刚刚给大夫人换好衣裳出门后，老奴还以为那点点的光是萤火虫呢，没曾想仔细一看，竟然是由这衣裳上散发出来的光。”
众人听着大太太她们几人这样一说，也把目光纷纷的望向了顾大夫人身上。
果然，那袄裙上有着星星点点的光，合着月色美不胜收。
“怎么都在这儿呢？”一个威武异常的声音打破了原本众人那赞美无比的神情。
“大老爷”顾大夫人看着来人，脸上扬起快乐的光芒，与身上衣裳散发的光和天上撒下来的月光融合到了一起，看上去温婉极了。
顺恩侯看着这样的顾大夫人，不禁有些呆住，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夫人就这般好看了？
再仔细一瞧，原来她的衣裳竟然会发光
“这是哪儿弄来的奇品？”顺恩侯的嗓音十分低沉，明明已经好几十岁的人了，但面容却仍然保留着年轻时的俊朗，浑身亦散发出一种丝毫不容任何人抗拒的魄力。
顾大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弄来的奇品，这是苏侍郎家的七小姐给我做的衣裳。”
“哦？”顺恩侯眉毛一挑，侧头在人群里看来看去，他没见过苏家的七小姐，而且那孩子不是才十一岁吗？
好似一年前还出过什么大事？
“七儿，快过来。”大太太见着顺恩侯四处张望，便知道肯定是在寻找她家七儿，便忙把锦瑟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侯爷，这是我家的苏七小姐。”大太太福着身子给顺恩侯说着，而后又轻推了一把锦瑟，示意她不要光愣着。
锦瑟也跟着大太太福下身子，平着声音道：“侯爷好。”
“这衣裳是你一个人做的？”顺恩侯沉着声音问，声音虽然沉稳有力，但却一点儿也不像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人，倒是给人一种亲和力极佳的感觉。
锦瑟点点头，“用了十多日做的，一直怕顾大夫人不会喜欢，心里之前还有些忐忑。”
顺恩侯笑了起来，“哪会不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夫人断然不会立马就穿上的。”
锦瑟低头微微的笑着，似是有些害羞。
顾大夫人看着顺恩侯道：“大老爷，这苏家的七小姐手可是巧得紧呢。”
顺恩侯点点头，“这我是知道的，苏七小姐送给华贵妃的那个百莲图，皇上可是都拿来给我们瞧了的，还直夸苏七小姐手巧至极，只怕是这君朝里绣艺的第一人了。”
“那怎么敢当。”锦瑟忙福下身子，大姐儿给皇上看了？
估摸着大姐儿给皇上看的意思并不是要炫耀她的绣艺，而是……
“敢问侯爷，华贵妃是何时给皇上看的？”锦瑟问。
顺恩侯微一沉吟，道：“这个问了做什么。”
锦瑟心里一动，顺恩侯不回答，那只怕是她猜对了。
大姐儿是拿百莲图去给皇上寓意着什么，而皇上赌物思情，看着那百莲便想起了他和大姐儿未出世的孩儿罢。
或者说，大姐儿当皇后，皇上也有补偿的意味在里边？
“只是随便问问。”锦瑟笑着答，脸上的酒窝深深的欠了进去。
“苏七小姐也有两个这么可爱的酒窝。”顾二夫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锦瑟转头一看，顾二夫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摸着她的头，一脸的慈爱。
锦瑟有些尴尬，她总觉得顾二夫人很奇怪，为何顾二夫人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让人看不明白的情感？
什么叫‘也’有两个酒窝？
“约莫是在两个月前皇上把那百莲图给大臣们看的。”顺恩侯还是回答了锦瑟的问题，眼神却是警告性的看了眼顾二夫人。
这苏家的七小姐不就一个小女孩儿吗，说了又何妨呢，他实在是无需对一个小女娃子这么设防，何况这还是苏侍郎家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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