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世上不是你觉得就可以的,所以乔阳,我说了,我们并不合适。”
疏蓝美女说完就往门这边走,嘉木听见脚步声,急忙站起来躲到一棵树后,疏蓝走得很快,乔阳也拉开门追了上来,跑下石阶对着疏蓝的背影说道:“你还想着那个人是不是?欧阳疏蓝,从我救你到今天,五年了。你冷着脸对我,也五年了。他有什么好的?他害得你家破人亡,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不能看我一眼!”
疏蓝并没有回头,只是说:“与他无关。”说完便走出了院子。
乔阳也转过身,把手搭在额头上,嘉木躲在树后,竟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声叹气。乔阳按着额头进了屋子,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嘉木这才从树后出来,表哥和疏蓝美女竟然连院子里多了个人都没有发现,看来心思真是都乱到了极点。嘉木觉得偷听墙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于是也忘了要来找乔阳算账的事,拍拍衣服走了。
嘉木被乔阳和疏蓝美女的事勾起了一抹惆怅,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这才看到桌几上摆了一套茶具,茶壶还是满的,两杯茶摆在旁边,也都是满的。嘉木脑中勾起一丝错乱,难不成她昨晚还和表哥在这里喝茶聊天来着?拍拍不记事的脑子,思考着进了屋,不知道为什么,嘉木总觉得心里沉沉的,连带着进到屋子里竟觉得有些憋闷,于是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地上竟落着一方白色的锦帕。
嘉木疑惑的捡起来,拿着帕子打量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看见帕子下方绣着的一枝梅花时,恍然想起来这不是她自己的帕子么?于是嘉木更加疑惑了,这帕子是她以前在宫里用的,这次来的匆忙,怎么可能还会带着以前的帕子。
嘉木抬起头又看见院子里的两杯茶,然后打量着手里的帕子,突然想起在花满堂的那晚,她落了水,唐歧把她抱回听泉阁,之后……嘉木的手慢慢捏紧。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她见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一生早就已经注定,她还记得一开始她惆怅的跟玉姐姐说,她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呢。那个时候的她单纯的羡慕皇兄和玉姐姐的爱情,以为爱就是宠爱,可后来她慢慢明白,爱,也可以是放开。放开你的手,放开对你的束缚,让你变成你应该变成的样子,让你了无牵挂的去做一个千古明君。
大婚前一夜,她见了疏蓝美女,来了玉林山庄,她知道爱也可以像表哥那样,誓死追随。可也是到今天她才明白,爱是值得。我不想让你有一天觉得爱我不值得,所以我在我快要爱上你的时候勒住了马。
世间的爱情有千百种姿态,她在她以为这辈子命已注定的时候,接触到了百态的爱情,像柳美人对唐歧的执着,像玉姐姐对皇兄的期盼,像疏蓝美女的忍痛放手。可是就在她隐隐快要明白爱情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为什么偏偏有那么一个人突然出现,打破了她所有正常运转的一切。那个人逼着她从她保护自己的壳子里抬起头,逼着她去面对她应该面对的一切。或许对于她和唐歧而言,爱是牵绊,是成全,是舍不得。是终有一天,她要回到他的身边。
嘉木想到这里突然明白她明明逃了婚,可心里还放不下的是什么了。是害怕,她害怕,害怕那个人已经不爱她了,害怕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更害怕,她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他,她害怕再见时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愫的表情,他们之间隔着玉姐姐,隔着贺擎,还隔着那么久以来的淡漠和假装遗忘。嘉木害怕,害怕他们面对那么多的隔着,会退缩,会不确定。而其实,一直在退缩的只有她自己。
可是,嘉木不自觉又摸向了颈间的那个暧昧的红痕,把帕子攥紧手里,唐歧,你下次千万别让我逮着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夜,嘉木闭眼半昧着,许是白日里想得太多,到了夜里反而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总觉得怎么躺都不舒服,翻来翻去,慢慢的竟真的有了一丝睡意。朦胧中似乎听见门被推开了,有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下,嘉木以为是乔阳,因为不小心偷听了他和疏蓝美女的墙角,嘉木觉得不太有脸见他,索性继续闭着眼睡觉。
直到来人在她床边坐下,伸出手指轻轻抚在她的脸侧,闻到熟悉的木樨香味时,嘉木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没来由竟觉得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她白日里想了那么久,却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害怕。害怕的结果就是嘉木死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大概停了有一会儿,唐歧才从床上坐起来,直起身子要走。嘉木又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打开来的声音,这下嘉木也睡不下去了,从床上坐起来,冲着那个快要离去的背影说:“又要这样,来了就走么。”
唐歧的背僵了一僵,依旧保持着那个开门的姿势,并没有转身。嘉木却翻身下床,走到唐歧面前,递给他一张帕子,说:“你的东西掉了。”
唐歧垂下眼不动声色的把帕子接过去,仿佛因为这个小东西把花满堂翻了整整三遍的人不是他似的。嘉木见他不说话,看了他一眼,才轻轻开口:“你昨天对我做什么了?”
唐歧的脸竟似红了一红,嘉木笑了下,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脖子上轻轻亲了一口,低笑着说:“是这样吗?”
唐歧不自觉想起昨天来,只觉得脖子那里痒痒的,心里更是燥热得要命,下意识的要把嘉木推开,门开着,嘉木正站在门口,被唐歧那么一推,没反应过来就冲着门外倒去,唐歧慌着拉住她,抱住她一个转身垫在她身后跌倒在石阶上。
嘉木趴在他怀里吃吃的笑,唐歧揉揉发痛的后脑,身下的石阶硌得他后背疼,这才皱着眉对嘉木说了第一句话:“起来。”
嘉木难得用撒娇的语气,笑着说:“不要。”
唐歧便只好忍着痛抱着她在石阶上躺着,抬起眼看天上的月亮星星,第一次觉得原来最平常的天空,也是挺漂亮的。
“唐歧,我一点儿也不想原谅你。”
唐歧点点头,下巴正抵在嘉木的头顶上,嘉木支起身子看他,又说:“你不打算跟我道歉吗?”
唐歧反问道:“你不打算起来么?”
嘉木一手捶向他的胸口,被唐歧捉住,揽起她一个起身飞起来,落在石阶下的草地上,然后唐歧放开她,低下头看着嘉木说:“我道过歉了。”
嘉木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的啊,”唐歧掸掸身上的土,“你说我每天都在你的梦里跟你道歉的。”
嘉木听他这么说,脸登时红了,瞪着唐歧,没出息的、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怎么知道?”
唐歧不以为然的看她一眼,说:“我不是说过了,你说的啊。”
嘉木恼羞成怒:“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见了啊。”
嘉木看着唐歧随意掸衣服的样子,气得直想踹他:“我是说,我怎么会说给你听的!”
“这我哪里知道,你抱着我不撒手,还一直说你原谅我了。”
嘉木指着他:“你…你胡说!”
唐歧突然笑着俯下身,擒住了嘉木殷红的嘴唇。嘉木一开始想挣开,但无奈力气与唐歧的无法抗衡,只好作罢,任由他深深的吻下去,长长一吻结束后,嘉木半靠在唐歧怀里,只听唐歧轻轻的说:“嘉木,如果我道歉,你就会原谅我吗?”
嘉木愣了一下,想从唐歧怀里起来,唐歧却扣住她的肩膀,说:“可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原谅,嘉木。”
嘉木抬头看向他,记忆又飞回到他初次对他表白心迹的那天,那天有柔和的春风,她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坚定和认真。现在,月色下,时光好像突然倒流回到了那一天,嘉木再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当初的那种坚定和认真,于是不再闪躲的看向他灿若星子的双眼,说:“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唐歧定定的看向她,“我想要以前的我们。嘉木,我知道,已经发生的我们都无法改变,就算我跟你道歉,你心里也是会怨我的。”
“可我也怨过你,湘儿是我妹妹,你哥哥有多护着你,我就有多护着她,当初她硬要进宫,甚至不惜和我闹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一下子又告诉我湘儿快不行了,嘉木,我受不了。”
“后来那一天,我本来以为是那个皇帝来抓刺客,可是又被突然告知你是静娴公主,是早就有了婚配的人,你让我怎么能受得了呢?”
这是唐歧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一个人面前解释这么多,蔚嘉木一直记得那天,很好的月色,月色下的他们,似乎又回到了还在花满堂的时光,那个一直以来那么坚强、那么完美、那么强大、那么无所不能的男人突然跟她坦承心扉,他告诉她,他受不了。嘉木没来由湿了眼眶,只觉得心里像被刀绞了一样难受。
唐歧说到这里反倒又笑了一下,“真是的,明明是你骗了我,还要我来这里哄你。”
嘉木红着眼眶看向他,唐歧伸出手指抚过她的眼角,嘉木打开他的手:“我骗你你也骗我,我们两清了。”
“好,”唐歧应承得很爽快,朝嘉木伸出手,“我们重新开始,我叫唐歧。”
嘉木笑着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道:“我姓蔚,我叫蔚嘉木。”
*******
嘉木送唐歧到山庄门口的时候,说:“唐歧,你愿不愿意等等我?”
唐歧疑问的皱下眉,嘉木甩甩他的手说:“我想回丰城一趟,我不能老躲在表哥这里,我哥现在或许很难做,我本来逃婚就是想要想清楚,我现在想清楚了,我想,我也该跟贺擎说清楚。”
唐歧一听她提贺擎,心里觉得各种不舒服,黑着脸说:“我陪你一起去。”
嘉木却摇摇头,“小时候,是父皇护着我,师傅打我父皇帮我求情,母后罚我也是父皇去哄我;后来父皇走了,换成皇兄和表哥护我;我在宫外的那三年,是暗影和老头子帮着我;遇见你之后,又是你一直护着我。其实,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挺幸运的。这么久以来,也没受过什么苦。可是唐歧,我不能总让你们护着,有些事情,你等我自己去解决,好吗?”
唐歧想说什么,但看见嘉木坚定的眼神,只好点了下头,说:“那我在花满堂等你。”
*******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嘉木从碗里斜着眼看乔阳,乔阳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跟平常一样,十分正常的吃饭。乔阳放下碗筷要走的时候,嘉木才开口。
“表哥,我想回去了。”
乔阳看她一眼,“回哪?宫里、贺家、还是花满堂?”
嘉木一本正经的回答:“先去贺家,再回花满堂。”
“想明白了?”
“嗯,”嘉木点点头,“表哥,其实想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乔阳纳闷了,“我怎么了?”
“你知道玉姐姐为什么要离开皇兄么?因为孩子没有了?你也太小看玉姐姐了,”嘉木也放下碗筷,“她离开皇兄,是因为失望,因为皇兄一直给不了玉姐姐想要的东西,他只是把他认为最好的都给了玉姐姐,可却不知道,他给的从来不是玉姐姐想要的。这就是你们的通病,你们以为的最好的,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要的。”
乔阳皱起眉,“你想说什么,蔚嘉木?”
嘉木扬扬眉,“你知道疏蓝美女想要什么吗?”
乔阳听她提起疏蓝,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不知道,她也不会跟我说。”
“笨啊,”嘉木瞪乔阳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情圣呢,怎么这么笨!她不说是想让你去猜啊。”
乔阳更加不明白了,“她不跟我说你让我怎么去猜?”
嘉木很纠结啊,她要是继续说不就是暴露了她昨天跑去听墙角,可是她要是不说,乔阳那个劝起她来一套一套、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的笨蛋,永远抱不了美人归!于是嘉木豁出去了,大义凌然的说:“我昨天去找你的时候听见你们说话了,你要是不打我,我就给你支招。”
乔阳本来就为这事情心烦,一听她要给支招,死马也当活马医,连连摆手说:“行行行,不打你,快说。”
“我觉得,事情的矛盾点,就是你太好了。虽然我是不怎么觉得你有哪里好哈,但是疏蓝美女那么觉得,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她不想让你有一天后悔。”
“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嘉木扶额,觉得跟爱情中的男人真是无法交流,捋了捋思路继续说:“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你要让疏蓝美女觉得你没那么好,你看,疏蓝美女以前也喜欢过人,也被伤害过,她也会害怕,怕付出之后得不到回报嘛。她不给你好脸色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而是因为…怎么说呢,”嘉木想了想,“是因为她害怕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她对自己不肯定,也因为你对你们两个之间太肯定了,所以她更加不肯定。”
乔阳越听越糊涂,“你绕老绕去的,到底是肯定还是不肯定啊?”
嘉木其实也快被自己绕晕了,只好直接说:“这就要看你舍不舍得下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