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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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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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姐姐收下。”
那丫鬟得着好处,自是笑颜向对,“我家小姐若是吃着好,往后还到你家来买点心。”
说罢提了拎手上刻着“珍馐馆”三个字的攒盒,出了食铺回去复命。
招娣回到后厨,对亦珍道:“小姐,奴婢今儿卖出去一个攒盒呢!”
亦珍百忙中都不由得微笑,夸奖她,“招娣真有本事,一开门儿就卖了个攒盒出去。”
“是小姐教得好!”招娣挺胸抬头道。
看得汤妈妈在一旁笑了起来,挥手赶招娣到外头大堂去,“去去去,看把你得意的!”
招娣咧咧嘴,回外头去了,汤妈妈对亦珍道,“小姐,老奴先到外头去看看,可都布置好了……”
“妈妈去罢。”亦珍收了笑容,轻轻点头。
苦中作乐已毕,仍要面对将来的麻烦。
中午时分,衙门里两个当班巡检的衙役穿着差服,进得店中。汤伯忙上前去招呼,又问两位老爷今日想吃些什么?“店里今早新得了两条极好的白水鱼,两位老爷不若试试网油包蒸白水鱼?”
那两个衙役见汤伯识趣,自是往桌边大马金刀地一坐,“可店里新鲜好吃的上两荤两素一个汤并几样点心,要快!爷等会儿还得去街上当值。”
“是是是!小的这就叫厨下给两位爷做起来,两位爷先用些茶水,吃些冷菜。”汤伯忙应声到厨房下单。
自他们到得松江府,支了茶摊出去,便从来都不得罪巡检衙役,除了每月的孝敬银子,逢年过节也必是少不了封了红包奉上,至于这白吃白喝白拿的事,那更是层出不穷。
如此这般,无非是希望能免去不必要的是非,获得一定的庇护。
这些年过下来,也还算顺当,要不是……汤伯暗暗咬了咬牙,要不是有人仗势欺人,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两个衙役吃饱喝得,又拎了两色点心,这才心满意足地扔下一小锭银子扬长而去。
汤伯一边收了银钱,一边想,今儿总算还给了一小锭银子,不是一抹嘴拍拍屁股走人。
过了饭晌,店里客人渐渐结账离去,越来越少时,泼皮吴老二又晃晃悠悠地打外头进来了。
他在巷口遥遥观察了好一会儿了,两个巡检衙役已用完了午饭,此时早去得远了,店里的客人也是出来的多,进去的少,算起来应该也没几个人在馆子里了,这才腆胸叠肚,把自己装得人模狗样地进了珍馐馆。
一进馆子,先四下里睃了两眼,见除了靠窗坐了个胖胖的书生,带着僮儿正在用饭,别无旁人,上次那斯文俊美的书生并不曾来,胆儿顿时又壮了许多。
“哐啷当”一脚踹翻了一张椅子,伸腿踩在翻倒的椅背上,“老东西!大爷耐心有限!还不把你们东家叫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老子,叫你们没有好日子过!”
汤伯强压了心中的厌恶与愤怒,缓声道:“这位大爷,请稍等,小老儿这就去请我家东家出来。”
随后出了帐台,来在后头厨房,对在厨房中的亦珍道:“小姐,那人来了。”
亦珍点点头,轻声安抚汤伯汤妈妈与招娣,“为了母亲考虑,这前头的事,我们需得平静地解决了,莫一时冲动,引得母亲怀疑。”
素日这个时辰,母亲曹氏已用过午饭,在屋里午睡了。今日亦珍特地一早手磨了杏仁儿浆,午饭后做了一碗甜牛奶杏仁儿露上去给母亲。杏仁儿牛奶最是有益睡眠,兼之秋季本就容易犯困,母亲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亦珍这才略略放心,关上母亲屋里的门窗下楼来。
吴老二果然做贼心虚,选了午后店里人最少的时候,避开客流前来勒索讹诈。
亦珍正了正神色,由招娣陪着到前头铺子里去,留下汤妈妈在后院里照应,以防母亲曹氏万一醒了,听见什么动静。
亦珍来在大堂中,看见油头马脸,恶形恶状的吴老二,只静静地站在离他老远处问:“这位客官,不知有何事相寻?”
吴老二两只眼睛仿佛苍蝇落在蜜糖上一样,死死在亦珍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见亦珍清清瘦瘦一副尚未长开的模样,倒是一边的招娣两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高壮丰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板,不由得嘿嘿一笑,仿佛好事已经落在他身上了一般。
亦珍微微垂睫,以免自己的眼神透露出内心里的憎恶来。“这位客官?”
吴老二毫不掩饰自己那色迷迷的眼神,仿佛粘腻湿滑的蛇信在招娣身上刮了一圈,这才投向亦珍,“小娘子就是东家?”
亦珍颌首。
吴老二摸了摸下巴,他当是什么难对付的人呢,想不到是个浑身没有三两肉的小娘子。
“前天大爷已经来过,小娘子就不必假装不知道了。”吴老二从腰间抽出折扇来,学那才子书生的样子来回地摇来扇去。
“请问客官您想怎样?”亦珍镇定地问,一边暗暗拉住了招娣的手腕,免得招娣冲上去将那泼皮一顿好打。
“你问大爷想怎么样?!”吴老二合了折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爷千里迢迢从京里赶来报信儿,还准备了银两打算将陶家的铺面买下来,没的就这么让你从中截了糊去!”
又一把掇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京里陶公子说得明明白白,这宅院铺子都货与大爷,大爷有契书为凭!你们和陶家老两口的买卖不算数!”
在一边边用饭边听壁角的胖书生一双小眼睛骨碌碌朝这边瞧过来。
吴老二一拍桌子,“看什么看?!”
胖书生一缩脖颈,继续埋头用饭,只他身边的书僮垂了头,浑身直抖,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吴老二见店中唯一不相干的人也不出声了,这才一横扫帚眉,一竖吊梢眼,“小娘子你给个说法罢!”
亦珍抿了抿嘴唇,与无赖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呢?他既然来了,便是打定主意要得了好处才肯罢休。亦珍担心的是,这吴老二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占了一回便宜还不够,往后还会隔三差五地上门来闹事。自家的馆子本就是小本经营,被他这样一闹,还如何做生意?更有甚者,万一教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气个好歹的……亦珍不敢想象。
“小女子见识短浅,不知客官想如何解决此事?还请客官示下。”亦珍示弱。
吴老二看到亦珍一副柔弱无措的模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板牙来,“大爷也不那不通情理,不知怜香惜玉的,也不为难小娘子,我看,就一千两罢!”
一千两……千两……两……
吴老二的声音在铺子里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玩童对泼皮吴老二上门来讹诈的情节有疑问,觉得亦珍花了钱立了契,没道理怕他。
但是古代房屋买卖是有律法规定的。
五代十国规定:如有典卖庄宅;准例房亲邻人合得承当。若是亲邻不要;及著价不及;方得别处商量;和合交易。到了宋刑统卷13,则更加详细:应典、卖、倚当物业;先问房亲;房亲不要;次问四邻;四邻不要;他人并得交易。房亲着价不尽;亦任就得价高处交易。规定了问询的先后顺序,先问族人;后问四邻。等到元朝就更严格了,前去立账;遍问亲邻;愿与不愿执买;得便与人成交。光口头上征求亲邻同意无效;还得立一张“问账”;让族人和邻居在上面挨个签字;大伙都同意你卖房了;你才能出售。
吴老二就是拿着陶公子的手书,钻了这个问帐的空子。按亲疏远近算起来,必须有陶公子的同意才能卖房。


、370第六十九章 一意襄助(3)

那胖书生的书僮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含在嘴里嘀咕: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胖书生横了僮儿一眼;继续专心吃眼前的一色点心。
汤伯在一边捏紧了拳头;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强忍着心头的怒气。
亦珍点点头,就在吴老二喜不自胜,当她要答应给他银子的时候,她却轻而坚定道,“小女子家小门小户的,这食铺也是小本经营;怕是拿不出这许多银子来。”
吴老二一踹面前被他踢倒在地的椅子,刚想发作,视线往招娣身上转了一圈;又笑了起来,“拿不出这许多银子?那也无妨!大爷在外头听说小娘子家中只得一个寡母,县里有大户人家且要逼你为妾。大爷索性行行好,做回善人,也不要小娘子的银子了,干脆大爷便做了你家的上门女婿,娶了你这瘦刮刮浑身没几两肉的小娘子罢!”
吴老二想得极美,一边想还一边发出喈喈的笑声来。“到时候你和你那丫鬟把大爷伺候的好了……”
汤伯前头还忍得住,但听得这吴老二越说越下作,再忍不住心头怒火,握紧了拳头冲向吴老二,“小老儿同你这无赖拼了!”
吴老二到底年轻,一闪身躲过了汤伯,伸手在汤伯背后一推,便将汤伯推倒在地。汤伯额头恰撞在八仙桌的桌角上,转眼就洇出了血丝来。
吴老二见汤伯额上见了血,有刹那的紧张,可是转而一想,又强硬道:“你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大爷看得上你家小娘子,那是大爷心善!现在大爷改主意了,一千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亦珍与招娣抢上前去扶去汤伯,将汤伯扶到一旁坐下,招娣仔细查看汤伯额上的伤口,幸好只是撞破了皮,并不曾伤着下头骨肉。
亦珍深吸一口气,这种无赖简直如同跗骨之蛆,只消让他尝着一点甜头,便驱之不去,务必要榨干最后一滴油水才肯罢休。对付这样的人,就是一点点甜头都不能让他尝到。非但不能让他尝着甜头,还要一次性将他解决了,让他再不敢上门寻事。
“这位客官说自己手中有陶公子立的契书,当时立契,可有人证?可有旁证?单凭你一面之辞,叫人如何相信?”亦珍挺直了脊背,淡淡地问。
吴老二一愣。怎的这小娘子适才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一转眼便露出了冷淡凌厉的颜色?一定是强装出来的,吴老二在心里道。
“大爷手中的契书就是证据,还要什么人证旁证?”吴老二耍横,“谁还千里迢迢带了人证物证来?小娘子休得耍嘴皮子!快快把大爷的一千两银子拿来!”
这时原本在吃饭的胖书生“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自袖笼里摸出丝帕来抹了抹嘴,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吴老二一愣,下意识往椅子里靠了靠,随即想前这事儿与旁人无关,又挺了胸,“这位公子想干什么?我劝这位公子,此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胖公子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本来此事,倒真与本公子无关。可是本公子正在用餐,你在这里唧唧歪歪,实是教人心烦。”
吴老二被胖公子说得一噎。
胖公子一步步走近了,与亦珍、吴老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朝吴老二一伸,“拿来!”
“拿、拿来?拿什么来?”吴老二这种人,天生就是那等欺软怕硬的货色,见胖公子一副“少爷不怕你,你耐我何”的样子,便有些心虚。
“你不是有陶公子立的契书么?这位小娘子不是想寻个人证好证实你手中契书的真假么?本公子被你扰得没了吃饭的心情,索性管一管闲事,替你做个人证。契书拿来!让本公子瞧瞧是真是假。”
吴老二犹豫。这契书是他唯一的筹码,如今这胖子肯出面充当人证,若证实了契书乃是真的,他要一千两银子便是有理有据的了。可若是……
“怎么?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便是无端前来闹事了,来啊!拿了本少爷的拜帖去请衙门……”胖书生朝身后的僮儿招手。
“公子!公子!别啊!”吴老二到底曾伤了人,身上还背着官司,最怕衙门里的差人,听胖书生说前衙门两字,心里便怕了,“我拿,我拿!”
随后从胸口掏出折好的契书,递给胖书生。
胖书生接过契书,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写得倒像是真的……”
吴老二顿时松了口气,就听胖书生道:“不过嘛……”
吴老二的心立刻又提了上去。
胖书生却不言语,只从自己衣袖里取出个信封来,朝吴老二扬了扬,“你说巧不巧?我身边恰巧有一封陶公子从京中写给县里云间书院授业恩师的书信。”
吴老二霎时傻了眼,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只是这时想抢回契书却已是为时晚矣,胖书生的僮儿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教他不敢妄动。
胖书生将吴老二的契书,与自己袖子里取出来的书信一对比,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后拈了契书,在手里抖得“哗哗”作响,“你这契书,写得倒也像模像样,只可惜……这字与陶公子的字,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陶公子师从云间书院何山长,习得一手赵孟畹男惺椤d阏庹牌跏椋?词呛崞绞?本薪魑尬兜奶u筇濉??抻幸淮t胩展?拥淖旨o嗤?!包br》吴老二仍自强撑着不肯承认,嘴硬道:“许是陶公子进京之后改习了台阁体也是有的。”
胖公子咧嘴一笑,“巧得很,这封信正是中秋时自京中寄来的,比你也不过早了那么两个月时间罢了。”
吴老二还欲狡辩,适才在食铺中用罢中饭的两位巡检衙役去而复返,看见胖公子站在堂间内,两个衙役笑嘻嘻地朝他一拱手,带得身上的铁链条一阵哗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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