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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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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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何不先下手为强?”奉墨压低了声音,向少爷建言。
方稚桐瞥了奉墨一眼,“你想得太简单了,奉墨。”
他如今一切吃用,悉数仰仗父母,自己并无收入恒产。眼下父母健在,也由不得他自说自话,想怎样就怎样。他若真心喜欢亦珍,便需在父母跟前表白心迹,求父亲母亲请了官媒上门去提亲。父亲听了,会做何反应,他吃不准,然则母亲的反应,他不必猜都能知道。
他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父亲母亲,便先教他们知道自己心仪茶摊上的小娘子,母亲会第一时间给自己定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抬两个通房,把自己看管得严严实实,绝不教自己有机会再靠近亦珍。
而他倘使没有足够的本事,即便能将亦珍娶进门,他二人生活在父亲母亲跟前,恐怕亦珍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与其如此,还不如再等一等,等他有足够的能力,许亦珍一个幸福圆满的将来。
只这一切眼下全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亦珍并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即使知道,她又等不等得了他两年,也未可知。
奉墨闭了嘴。他不明白,以少爷的身份家世,想纳个喜欢的小娘子做妾,能有什么难的?
方稚桐拿扇子一拍小僮儿的头顶,微笑,“怎地你倒是一副难过表情?”
奉墨捧了头,心道:也只有少爷你还能笑得出来。
夫人偏心大少爷,毕竟大少爷是在她跟前养大的,感情总比和二少爷来得深厚。老夫人虽然偏心二少爷,但到底年纪大了,总有顾及不到之处。老爷一心培养大少爷接管家里的生意,教二少爷只管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出来,光宗耀祖。可是功名能当饭吃么?只少爷自己成天嘻嘻哈哈的,似是全不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奉墨更替自家少爷难受。少爷看似风光,内里其实竟毫无退路。
方稚桐一展折扇,“走,少爷带你到未醒居吃醉蟹去!”
亦珍回到家中,汤妈妈在二门上迎她进了内宅。
“小姐回来了!”汤妈妈笑呵呵地,“夫人才还念叨你呢。”
亦珍便随了汤妈妈到母亲曹氏房里。
曹氏屋里已安了一层薄蓝土布门帘子,进出只掀开一角帘子,防止外头的秋风穿堂而入。入了秋,亦珍愈发仔细起来,每日了换着花样地给母亲做滋补的吃食。又叮嘱汤妈妈,母亲体弱,需得在正午日头最盛时,才能着了披风在院子里散步,并趁机将屋里的门窗统统开了,散散气味。其余时候,便在明间里来回走一百步,以做锻炼。
曹氏忍不住笑着与女儿打趣,“咱们家母女俩倒似换了个个儿,反倒要教女儿照顾娘亲。”
亦珍闻言,盈盈一笑,“女儿原也没做什么,那些食补的方子都是从大夫处打听来的,下厨时汤妈妈将大半事情都做了,女儿只是打打下手罢了。”
两母女谁都不提官媒上门说起的那几家人家。
曹氏这会儿见女儿回来,忙招手叫亦珍过去,“刚做得了枸杞银耳莲子羹,珍儿快洗了手来吃一碗。”
“哎。”亦珍应了,解□上的斗篷,交给招娣,在母亲屋里洗了手,坐到桌边,趁热吃银耳莲子羹。
亦珍做得到面上不露声色,招娣毕竟老实,嘴上虽然不说,可是脸上终归是露出些气恼的颜色里,抿紧了嘴唇,拳头微微捏紧。
汤妈妈见了,心下微诧。曹氏也瞥见招娣面上神色不对,遂向汤妈妈使了个眼色,汤妈妈便向招娣道:“招娣随我到后头厨房去,也给你留了一碗。”
招娣跟着汤妈妈出了正屋,来到后头厨房,汤妈妈给招娣盛了碗银耳莲子羹,掇了张小杌子叫招娣坐下吃。
招娣坐在小杌子上头,捧了粗陶碗,喝了口银耳莲子羹,入口清甜滋润,又舀了一勺送到嘴里,银耳滑爽,莲子绵糯,很是可口。
汤妈妈见招娣放松了面上的表情,待她将银耳莲子羹吃得差不多了,才倏然开口问:“今日你随小姐出门,在外头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招娣一怔,端着粗陶碗的手微微抖了抖。
汤妈妈见状,情知定是有事,便温声道:“招娣,你是贴身伺候小姐的,小姐若有什么事,第一个便拿你是问。你隐瞒不说,并不是替小姐着想,到头来反而害了小姐……”
招娣轻轻放下手中的碗,咬了咬嘴唇,捏紧了双手,“汤妈妈……”
“你尽管对我说,小姐不会怪你的。”汤妈妈循循善诱,“倘使小姐在外头碰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她自己憋在心里,究竟不痛快。有夫人开解开解小姐,总是好的。”
招娣想一想,觉得也对。遂轻声将她们在弄堂里遇见魏婆子,以及魏婆子说得那些混账话,最后被前夏日里常在茶摊吃酸梅汤的公子哥碰上,仗义执言赶走了魏婆子的事,原原本本地悉数讲与汤妈妈听。
汤妈妈听得是牙齿咬了又咬,恨不能眼前就是魏婆子,可以一口咬下块肉来。夫人和小姐与世无争,不过是想安心过自己的平静日子,偏这婆子不依不饶,非得要将小姐说给谢家做妾。夫人这头想也不想回断了她,她还不死心,竟直接到小姐跟前去说些个不着调的浑话!这若是教人看见了,小姐往后还怎么说人家?!
汤妈妈暗暗忍气,轻拍了拍招娣手背,“你做的好,就是要这样护住了小姐。不必当街同那些个混账老货啰嗦,自管回家就是。从今往后见了那老货,只管避开了她。”
招娣点了点头。她也觉得那魏婆子不会就此罢休,还是要教夫人晓得此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汤妈妈让招娣自己先回小姐屋里去,她则返回曹氏屋里。
亦珍正同母亲讲起英姐儿给她绣的斗篷,今日里叫一个路过的年轻夫人看直了眼,连步子都不肯挪了。
“顾娘子的手艺磅礴大气,英姐儿的则活泼灵动,女儿觉得英姐儿的绣品定会受年纪轻的小娘子和夫人们的欢迎。”
曹氏微笑着倾听,“珍儿说得真好。”
“女儿也要努力!”亦珍握了握拳头说。
曹氏见汤妈妈返来,轻捏了下女儿面孔,“你也忙了一上午了,回屋休息一会儿罢。”
“娘也好好歇息。”亦珍听话地告退。
汤妈妈凑在门后,掀起门帘子,见小姐确实离了正屋,回自己院子去了,这才返回曹氏身边。
“招娣可都说了?”曹氏淡淡问。
汤妈妈往曹氏床前的踏脚上一跪,“夫人,老奴说了,您可千万别动气啊!”
这事她不能瞒着夫人,可是她担心这一说,夫人非气个好歹的。
“你说,我不动气。”曹氏轻道。
汤妈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法瞒了曹氏,还是将她从招娣处听得的事,一五一十讲给曹氏听。
曹氏听着听着,渐渐揪紧了自己的襟口,到最后咬紧了牙关,几乎一字一顿道:“简直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比,人比人得死。这一比较,就立分高下了。


、47第四十六章 一力承担(1)

曹氏心中焦虑;她不愿女儿到富贵人家做妾,想给女儿寻个妥帖的人家,可是一时哪里就有这安稳妥当的人选?隔壁宝哥儿,心地倒不坏;可惜家中情况太过复杂。这杨家还只是一般富庶人家呢。
因心里有事;头晚上曹氏没睡安稳,次日起床,眼下一片青痕。亦珍早晨过来请安,见母亲一脸倦容;便有些担心:“娘亲可是哪里不舒服?请大夫给娘亲看看罢?”
曹氏摆摆手,“娘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不过是昨晚喝多了水,多起了两次罢了。”
曹氏晓得;自己这是心病。
亦珍见母亲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也不强求,只暗暗在心里想:稍后少不得要往医馆走一趟,请大夫到家中,给母亲好好诊一诊脉,若是夏日里吃的食补方子不合时令了,正好换成应季的吃食。
亦珍在母亲房中吃过早饭便与招娣一道,同汤伯到谷阳桥下支茶摊去了。
曹氏食不知味,勉强在女儿面前吃下一小碗碧粳米与五彩粟米熬的杂粮粥并一小块葱油羌饼。等女儿出门去了,她才捂住了胸。口,微微喘息。汤妈妈见状,赶紧上前来,伸手轻轻地在她背后反复抚摩,替她顺气。
“夫人且放宽心,此事到底要两厢情愿才好。您同小姐坚拒不愿,想那谢家总不能强抢民女。”
曹氏苦笑,“怕只怕他们使什么阴谋手段,教我们防不胜防。”
“夫人,不如您……”汤妈妈朝放要紧事物的樟木箱望了一眼。
曹氏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那东西。”
那东西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若用的时机不对,只会害了一家人的性命。
曹氏与汤妈妈两两相望,一时之间竟是一筹莫展。
中午曹氏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去,在院子里走不了两步,便回到屋里。午间睡下去的时候,便觉得心口疼。汤妈妈想去请大夫,又担心夫人屋里无人照看。这么一迟疑,下午曹氏便发起烧来。
亦珍引着大夫进门时,汤妈妈已急得六神无主。见小姐领了大夫回来,几乎是扑过去的:“大夫,您来的正好!求求您快给我家夫人看看!”
大夫背着药箱,安抚地摆摆手,“好好好,莫急莫急。”
亦珍见状,心头一跳,“汤妈妈,母亲怎么了?”
说着也顾不得解□上的斗篷,就要往曹氏屋里去。
大夫忙拦下亦珍,“小娘子且莫着急,此间有老夫替夫人看诊,小娘子还是去换一身家常衣服再过来的好。”
亦珍一愣,随即点点头,旋身往自己院子快步行去。大夫说得对,她一日中有泰半辰光在外头,接触者甚众,万一在外头过了病气带回来,再过给母亲便不好了。
亦珍匆匆回屋净面洗手,换一身衣服,又赶回母亲屋中。大夫刚用自己带来的掺了薄荷蒲公英的澡豆净过手,隔着架子床的幔帐,正执着曹氏的手腕子号脉。
“……”大夫一边号脉,一边微微摇头,片刻之后,才放开曹氏的手,“老夫观夫人的脉象,涩而虚,急且乱,竟是心神虚耗不宁,致急火攻心之症。”
汤妈妈情知是为着小姐的亲事,夫人上了一股邪火。
大夫转向亦珍,“老夫不是再三交代过,绝不可教令堂损耗心神,需得安心静养的么?老夫前次来时,令堂的脉象还好好的,如何不过两月功夫,前头所有的调养便前功尽弃?!”
亦珍讷讷,隐隐觉得此事定然同自己的亲事有关。
大夫又去净了手,这才在桌前,取了笔墨来,斟酌再三,写下两张方子来,“一张去药房抓了药来,三碗水煎做一碗,一日服三顿,另一张则是食疗方子,夫人退热以后,按方子为夫人准备饮食。”
大夫搁下毛笔,“夫人此番热症惊厥,到底极损根骨,老夫的药固然能起作用,但夫人体弱,不敢用那些虎狼之药,故而只怕起效不快。小娘子若能寻得到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以温水化了,给令堂服下,可退热安神定惊。”
亦珍再三谢过大夫,奉上诊金,请汤妈妈送大夫出门,自己则伏在母亲床边,握着母亲曹氏瘦弱无力的手,望着母亲烧得滚烫通红的面容,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亦珍记不得父亲在世时,母亲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她印象里,只有母女相依为命的这十年,母亲辛勤操劳,不曾有过一日安闲适意的时候。
“娘……女儿不嫁了……”亦珍将母亲的手熨在自己颊上,“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草窝。女儿若是嫁了人,在夫家过得不快活,再富贵又有何用?女儿就守着娘亲,守着咱们这个家,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一边说,一边眼泪不住从眼眶里流出来,滴在曹氏手背上。
曹氏在昏迷中仿佛听见女儿的话,眼角沁出点点泪光。
汤妈妈送走了大夫回来,见此情景,不由得老泪纵横。
“小姐,您快别这样,夫人晓得了,要心疼的。”汤妈妈上前去扶起亦珍,“大夫的话小姐也听见了,老婆子这就叫我家的回来,到县里最好的药房去配药。”
亦珍重重握了汤妈妈的手,“母亲的病要紧,不拘花多少银钱,一定买了安宫牛黄丸回来。”
“小姐放心。”汤妈妈衔命而去。
汤伯一听夫人病了,连忙收了茶摊,将鸡公车推回家中放好,旋即奔出门去。汤伯先去将大夫开的药方所需的药都抓齐了,又问药材铺的伙计,可有安宫牛黄丸?
那柜台里的小伙计一听,抬头看了汤伯一眼,见他不过是寻常打扮,只咧了咧嘴,“这安宫牛黄丸可是是金贵东西,寻常药铺里可不多见,小号就没有。只怕整个县里也寻不出多少丸来。老丈若是急需,不妨往谢家的回春堂看看,也许老丈额角高,正好回春堂能存着几丸。”
汤伯谢过了小伙计,拎着抓好的药,又直奔了谢家开在县城西市官街上的药铺回春堂。
谢家的回春堂坐落在西市官街市口最旺处,坐北朝南,前后两进,面阔七间,面朝大门的柜台内左右摆放着两排紫红色百眼柜,中间供奉着药王孙思邈的神位。店里的伙计都轻手轻脚的,只听得掌柜的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回春堂生意极兴隆,因收药比一般药铺多给一钱银子,药农都爱将上好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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