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没料到秦国公主会在此刻发怒,跌坐在地上,有些惊慌地看着秦国公主,秦国公主说完才看向太子妃:“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太子妃不想回答,但被秦国公主的眼神逼得不得不回答:“我,是太子妃,是天下未来之母,是……”
“你既知道你是天子未来之母,知道你是太子妃,那你就该知道,从你嫁进东宫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胡家的女儿,你的所有,荣辱生死,都是皇家的!都和太子有关,只和皇家有关,你不是一般的嫁娶,所以,没有夫妻敌体,也没有娘家做为依仗。你有的,只是皇家!”
秦国公主的话让太子妃惊讶,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秦国公主看向远方:“天子没有家事,天子的家事就是国事。同样太子的事也如此,太子妃,不是一个名号,而是很多很多!你今天的举动,在别的人家,会被称为贤德,但在皇家,此时此刻,不过是,让皇家丢脸的行为!”
太子妃面色煞白如纸,秦国公主看着太子妃:“父皇为了江山社稷,尚且牺牲巨大,他要你做的,此时此刻,就是保住太子妃的位子。”
想必此时,锦衣卫已经到达驿站,雁宁公主已经被催促上车,也许,很快,她就能到达边境。也许,那时,就能传来母亲被下狱甚至被杀的消息。甚至,朝堂之上也会有风波,此时此刻,太子妃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添乱!
秦国公主没有看太子妃一眼,转身走进大殿。至于身后的太子妃是恨她也好,还是怎么也好,秦国公主毫不在意,在这个世上,无夫无子,很快也将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还有什么好惊慌的呢?
别人眼中的荣华富贵,会让人心动无比,于秦国公主来说,不过如此罢了!不过如此!秦国公主走进大殿之中,身影渐渐消失在阴影之中,太子妃这才被内侍扶起:“娘娘,您回去吧。陛下一直都称赞娘娘是个好儿媳!”
太子妃觉得腿都撑不起自己的身子,任由宫女搀扶着往前面走去,太子带着人匆匆而来,看见妻子一身素服,太子微微叹了一声才道:“你回去吧。你是我的结发妻,记得这个就好!”
目的已经达到,太子妃心里却没有欢喜,特别是太子这句话里,含有的失望实在太过明显。太子妃的声音都不由颤抖:“妾不该自作主张!”
“你的做法,若在平时并无不妥,可是现在并不是平时!”太子看着妻子的脸,轻声说到,接着再没说话,匆匆往大殿去。太子妃的身子在风中摇摆几下,身边的宫女急忙扶住:“娘娘!”
太子妃推开宫女的手,太子,可谓是太子妃最熟悉的一个男子,可此刻,太子妃却觉得,自己对丈夫并不熟悉。甚至,到了此刻,太子妃才意识到,自己嫁的,并不仅仅是丈夫,还是天下未来的至尊。没有夫妻敌体,没有娘家做为依仗,有的,只有拿捏好夫妻和君臣之间的分寸。
但愿自己此时,醒悟的没那么晚。太子妃的手握成拳,看向那座巍峨的大殿,此刻,这座大殿,在太子妃眼中,又多了别的意味。
“父皇!”太子进入大殿,匆匆给皇帝跪下行礼,跪下时候,眼看见地上那一滩有些干涸的血迹,在此刻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皇帝也瞧见了太子所见,淡淡一笑道:“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我儿起来吧,你已经不小了,已经娶妻生子,也许,这座江山,这副担子,该交到你身上了!”
太子成为太子,已逾十年,要说没想过站在那个最高点是假的,可此刻太子并无欢喜,只是看着皇帝:“父皇,儿……”
“你做什么小儿状?我还不会死,总还有那么两三年,不过是要放出一个风声,说我病了,太子监国。我儿,你不会怨恨我偏心你的姐姐,让你姐姐辅政吧?”
皇帝的声音那样殷切,太子看向站在一边的秦国公主,秦国公主的眼,此刻重又那样清澈,这双眼,永远都那么亲切。太子移开了眼往皇帝看去:“儿不会。父皇,可是……”
“饮鸩止渴,总不是个法子。我知道,群臣里面有不愿意打战的,也有要往青唐送去许多礼物,以结他们欢心的。还有不愿意你姐姐辅政的,说到这,我大雍的朝中,远没有青唐那样齐心啊!”皇朝统治的时候长了,群臣中难免各自为党,盘根错节,这也是一个常见弊病。
这种弊病,在太平时节自然无伤大雅,可是现在呢?再也没有比皇帝更清楚这天下到底如何的人。虽不至大厦将倾,可也没那么美好。所谓风调雨顺岁岁平安,不过是臣子奏章上的好听话罢了。
有时候,顾虑这顾虑那,总是不能放开手脚去做事,那这回,就让自己乾纲独断吧。
皇帝再次看向面前的太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坐江山,并不那么轻易,一家一姓之富贵是要依托于这江山的!”没有了这江山,所谓天子,所谓天定之人,不过是笑话。
“阿兄此后,能和我一起,常常下几盘棋了!”吴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太子这才看到吴王,急忙招呼一句:“吴王叔!”
吴王推着轮椅来到太子面前:“我和你父皇幼时,曾听父皇说过,坐天下,是件很难的事,那时我和你父皇,都不大相信。现在,你父皇信了!”
“我信了,可我并不后悔!”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声音里带上期盼:“我儿,你还年轻,还有锐气,而我,已经开始老迈了!”皇帝这不得不服老的话听的太子心中起伏不定,他再次跪下:“父皇,儿在世间活一日,定会护住这江山社稷一日!”
皇帝面上有笑容,到了现在,该歇一歇了,把这江山,放到这些年轻人的手里吧!
雁宁公主被礼送出京引起的波澜并不算大的话,那么太子监国,秦国公主辅政这道诏书,简直就是掀起轩然大|波。太子监国是常事,但这公主辅政,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群臣中不满的在文华殿外跪满,恳求皇帝收回成命,依据的依旧是那句,牝鸡司晨,与国不利。
文华殿外,乌压压跪了一片,文华殿内,年轻的太子看着秦国公主:“姐姐,这些大臣,难道就全……”
拖字诀现在看来是不能用了,而要惩罚的话,这么多的大臣,若再连他们的门生等算上,一个朝堂会空了一大半。秦国公主并没回答,只是问成素娥:“都来了哪些人?”
“是以次辅为首的,至于臣的祖父,已经病了!”成首辅任首辅已近十年,自然知道皇帝不会收回命令,只是这种时候,不出来表态未免会被骂上几句,会称病是理所当然。
果真老狐狸,秦国公主淡淡一笑,刚要说话就有一个内侍走入:“公主,楚夫人在外,说……”内侍说话时候,眼看向成素娥,秦国公主已经明白:“难道她还要把她家的儿媳接回去吗?”
内侍应是:“楚夫人说,妇人家一嫁了丈夫,从此就是夫家的人了,自当生死相随,还说……”秦国公主正在侧耳细听,见内侍不说就淡淡一笑:“只怕还有说我的不是,你出去告诉楚夫人,我别的不能做,夺了她的诰命,还是轻而易举的!”
作者有话要说:读史,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宋和明的覆灭。外敌入侵,还在那里争权夺利,还在那里各种幻想。
第94章 问答
秦国公主语气平静;内侍的脊背却不觉出了汗;忙恭身应是。等内侍退出去;秦国公主才道:“继续吧!”太子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仰慕也有庆幸,庆幸的是;若非秦国公主是个女儿;那么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楚夫人在那里徘徊,今日来此其实是没有底的,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见内侍走出来,楚夫人忙站起身:“我的儿媳呢?”
内侍对着秦国公主极其恭敬;但对楚夫人她们就没那么恭敬了,十分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公主说,成小姐已经丧夫,成亲日浅,无守节之义。父母尚不能置喙,更何况婆婆?楚夫人还请您回去,不然的话,公主并不是不能夺了您的诰命!”
“我也是朝廷亲封的,哪能?”这个答案虽是意料之中,楚夫人还是皱眉,内侍已然一笑:“楚夫人,公主和太子,尚要寻几个人做筏子,您为何要撞上来?难道您认为,公主和太子,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今时不同往日,情形,难道真的坏到了这份上?楚夫人不敢再说话,谢过内侍就离开,内侍看着楚夫人离去,现在不相信的人还是不少,就是不知道,这殿外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散去?散去时,用的是什么手段?
“老大人还请先回去吧!此处,留学生就是!”翰林掌印学士轻声劝说刘次辅,他是刘次辅的第一批学生,师生之间情义甚笃。他的劝说并没让刘次辅起身,反而刘次辅还看向殿门口:“食朝廷俸禄,就该忠君之事,此事合当死谏,若天子不肯收回成命,我只能……”
刘次辅话没说完,一直紧闭的文华殿殿门突然打开,众臣都抬头看向殿门。门内走出的,并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而是秦国公主,她也没有穿朝服,而是家常装束。甚至身形在那里,看着还有些单弱。
毕竟是女子,刘次辅看着秦国公主,接着就站起身,并没给秦国公主行礼,而是对秦国公主的内侍道:“陛下何在?太子殿下何在,众臣……”
这是不视秦国公主为君的举动,秦国公主并没理会刘次辅的这个动作,而是缓步走下台阶,走到依旧伏地的众臣之中,她的裙角扫着地面,她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但就是这样平静,让伏地的人心中渐渐响起不一样的声音。
秦国公主已经走完,来到最末尾,她这才转身,看向众臣,语气十分平静:“众位大人都是要留名青史啊!”
刘次辅站在丹墀上看向秦国公主,接着就道:“臣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天子有不妥举动,臣等拼了一条性命,也要谏君,这才是臣等读圣贤书读出来的道理!”
很好,秦国公主点一点头:“你等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那么自当知道,为这天下黎民谋福祉,也是你们的本等了!”
秦国公主的话并没有人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翰林学士才道:“做男子者,读圣贤书,为君王效力,为百姓谋福祉,这才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这话很好,很好。那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天下是什么?”这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久久没人回答。
“这天下,虽说是陈家人的天下,可也并不尽然,若君王不能守好天下,若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若贤者不能往前。这天下,也不少头一次易主了!”这样大胆的话,在此刻,只有秦国公主能说出来,也只有秦国公主敢说出来!
刘次辅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才道:“公主此言,臣等自然听从,公主既知道这个道理,为那一家一姓之富贵,视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以至于社稷染血,生灵涂炭。敢问公主,这又做何解?”
“果然你们都知道了,知道青唐的打算。你们想的也很周到,今日大雍答应青唐的要求,两国结为姻亲,最少能保十年太平。诸位更能安心再做十年的太平官。至于这江山以后易主,于诸位也是没妨碍的。”
秦国公主并没回避雁宁公主说过的话,甚至没有回避江山易主这件事,刘次辅的手不由握成拳,看向秦国公主:“公主此话,臣……”
“可是诸位想过没有,你们真以为毫无妨碍,真以为这江山换了一个姓,就不会生灵涂炭,社稷染血了吗?若我陈家人让出江山,能让这江山太平,不染上血,那让他一让又何妨,可是,诸位都知道那个答案,那就是,不能!”
秦国公主看向刘次辅,仿佛能看到他心底里去,刘次辅觉得腿都撑不住身体:“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臣等并不敢说,只是公主既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不以天下苍生为念?而是要保住太子妃,让天下苍生不得安宁?”
“饮鸩止渴,刘大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接受青唐的要求,看来不过是委屈了太子妃,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刘大人能告诉我,到时青唐入主中原,天下百姓不会有别的念头?生灵不会涂炭?社稷不会染血?”
秦国公主步步紧逼,刘次辅答不出来,但还是道:“即便饮鸩止渴,也好过……”
“也好过现在再启战端吗?刘大人想说的是不是这个?”秦国公主打断刘次辅的话,看向众臣:“是啊,现在我大雍,已经没有可用的兵了,二十多年没打仗,我大雍的将军,已经只知道克扣饷银,只知道给上官送银子好多带几营兵。我大雍的文官,只知道世上的道理,不晓得百姓要的是什么!牝鸡司晨,不利于国,可是你们这些公鸡,又做的有多好?”
“将军们克扣饷银、中饱私囊。可是户部官员呢,明知道那是国之基石,依旧迟迟不肯拨付,总要收够了礼,才肯拨付。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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